(四十六)
“孤獨是絕對的,最深切的愛也無法改變人類最終極的孤獨。絕望的孤獨與其說是原罪,不如說是原罪的原罪。”
不記得,這是誰說過的話抑或是哪本小說裡出現過的原句,只是這句話我就這麼記下來了,並且記得那麼清楚。坐在沙發上,我關上手裡的雜誌,仰起頭,一時之間竟忘記了自己到底關上雜誌是想要去做什麼。胸部彷彿裝了太多的東西,感覺說不上會憋壞,但總之效果並不是很好。即便如此,腦子裡卻是一片寧靜。
調整了一個姿勢,陽光從打開的窗戶照進來撲到我的臉上,我瞇起眼,彷彿這就是一種無上的享受。
“你在想什麼?”日詩問我,不知什麼時候,她趴到窗臺上去了。
“什麼都沒想。”
“可是有人在按門鈴。”
“哎?”
“你沒聽到嗎?”
問這話時,日詩沒有看我,而是直接望向了窗外。茶幾上的雜誌被我捲起了一個角,我看了看日詩,仔細的聽了聽,的確,那門鈴聲顯得愈發得真實起來。
“不去看看嗎?”日詩問。
“不是找我的,門被反鎖了。”
“恐怕又要變天了呢。”
“怎麼會?”
“這空氣悶得慌。”
“我還是去看看吧。”說著,我站起身來,陽光在眼角停留得耀眼。
“是他?!”隔著貓眼看著外面的人,我一怔,胸口如鼓點般雷動起來。
“是誰?”日詩從窗臺上跳下來走到我的腳邊擡起頭問道。
“尚男。”
“……”
日詩看了我一眼,不再言語……
“他還在。”許久,日詩這樣告訴我。
“真的?”
“他的味道還在。”
“在就在吧。”
“他大概是來找你的吧。”
“大概……”我怔怔的看著翻開的雜誌,夏淵的臉在我的眼前一閃而過,搖了搖頭,視線卻未曾離開翻開的那頁。
“今天早上的那個電話,我想你應該猜到內容了吧?”忽然,日詩在我身後輕聲地問道。
“恩。”
怎麼會猜不到呢?雖然我很想忘記,但那個女人的聲音卻令我無比的熟悉。
“文哥,你在哪?快點過來,大家都已經到了,爸也等我們很久了……文哥?”
今天早上怎麼就該死的去接了這個電話呢?我有些憤懣的想著。不過,大概是中了邪吧,有些事情根本就無法用理性去分析清楚,又或許一切都是天意。
試想,如果我不是剛好起牀,如果不是韓易文正好進了廁所,如果我不是一時昏了頭腦……如果不是這些恰好的如果,是不是我還可以繼續再多逃避幾天?然而,當今天早上枕邊的手機音樂聲響起來時,我的手卻是不受控制般地伸了出去,待反應過來時,那女人的聲音就已經響在耳側了。可是女人的話我並沒有聽完,因爲在我擡起眼的時候就正好對上了韓易文那雙驚慌失措的眼睛。
“夏夜……我……”
我沒聽完他解釋,又或許他只是想告訴我實話而已。關上的門,我沒有看見韓易文瞬間變色的臉,即使看見了,我想我也不會懂得箇中的原由,事實和情感在相互打著架,如今的他我早已看不透。
“吶,姐,我想回去了。”無意識的,我輕喃出聲。
“你說什麼?!”
日詩大聲的問道,嚇得我猛的回過神來。
“啊?”我問。
“你剛剛說了什麼?”日詩跳上茶幾,直直地盯著我的眼睛問道。
“我……”
“你說你想回去了,是真的嗎?”
“……”低著頭,我想張口說是,待開口時,卻又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只要你一心一意的想回去的話,我們就可以回去了,這是唯一的辦法。”良久,日詩在嘆了口氣後忽然這樣說道。
“一心一意嗎?”
“恩,一心一意。”
“我知道了。”
“……”
“姐,我可以抱著你嗎?”
“……”日詩偏過頭看了我一眼,然後默默的跳到了我的腿上。她在我的懷裡蹭了蹭,然後撿了個看起來極爲舒服的姿勢趴下了。然後再等我看去時,她已經閉上眼睛了。
韓易文回來了,很早,至少出乎我意料的早。如果說韓易文的早歸讓我感到意外的話,那麼跟在他身後走進來的人就是讓我感到難受了。
“尚男?”
“恩。小夜,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雖然知道是這個答案,但我還是在看了眼韓易文後問道。
“恩。”尚男應著,朝我露出了一個久違的笑容。我別過了眼,問:“有事嗎?”
“我想找你聊聊,出去走走?”看著韓易文走進臥室,尚男回過頭來對我說道。
“好。”我開口。我怕沉默變成空氣來纏繞,那樣只會徒增尷尬。但是我忘記了如今我自己是做不了主的。
“要去哪?”從臥室走出來,韓易文站到我們中間沉聲問道。
“我們想出去走走,有些話我想對小夜說。”沒有被韓易文不鬱的臉色嚇到,尚男一臉平靜的說道。
“也好。”在看了尚男許久後,韓易文終於點了點頭,隨即轉身走了開去。
“是有關我哥的嗎?”電梯裡,我也沒繞圈子,就直接朝尚男這樣問道。
“恩,是的。”
“呵呵……”
“小夜?你笑什麼?”
“我也不知道。”看著尚男,我莞爾一笑,“門開了,走吧。”
大概太久沒有出來了吧,一走出大廈,我便感到沁人的空氣猛的撲面襲來,貪婪的呼吸著,我不禁有點感激起身邊這個男人來。風輕輕的吹拂著,我瞇起眼睛看向天空,第一眼看去時,如薄紗般的雲霧緊緊地貼著仿若被凍住了的湛藍天壁,沉寂中,美得不似真景。再次凝眸望去時,長空寥廓下,我卻直覺得雙目隱隱作痛了。
“說吧。”
並沒有和尚男走遠,我用餘光瞄了一下站在不遠處的那個熟悉的身影,回過頭來淡淡對尚男說道。
“你能回來嗎?”尚男沉默了一會,然後輕聲的問道。
“回哪?”
“回到淵那裡。”
“可是我沒有回去的理由啊。”我笑。
“這種說法恐怕不大好,但是小夜,你喜歡他不是嗎?而且……我想他對你也是一樣的。”尚男有些緩慢的說著,我想他可能在物色儘可能恰當的字眼。
“喜歡,是分很多種的。”有些心虛的說著,我別過臉,尚男臉上的表情讓我泛起一股說不清楚的倦意。
“可是……”
“尚男,我不想回去。”
“小夜。”尚男突然停下來,他朝我轉過身來,目不轉睛的凝視我的眼睛。那瞳仁很深,其中閃爍著濃重的**,沉墨般卻又彷彿旋轉出了許多不可思議的圖形。被這樣的一雙眸子久久地注視著,我竟一時之間再無法動彈,身體如此,意識亦是如此。
“回來吧,有些事其實大家心知肚明,這麼些年了,與其看大家互相折磨,我想還不如我先放手,是時候了。”他說。
我直直地注視著這個一臉雲淡風輕的說出這話的男人,愣了半晌,正待開口時,卻不小心瞥見了男人那略帶顫抖的手,像是明白了什麼般,我突然覺得好笑起來。
“我不回去,因爲那太殘酷了。”閉上嘴,看了眼神色微微動搖的男人,我的嘴角浮上一抹自嘲的笑意,“因爲那是不可以的,我哥我不知道,但若真回去的話,那無論對你還是對我都太殘酷了。”
“這樣麼?”
“……”
“小夜。”
“恩?”詫異尚男突然浮現燦爛笑容,我不解的望向他。
“你說,一個人能不能永遠拉住另一人的手不放呢?像突然掉下懸崖都還拉在一起,那樣的令人安心的一雙手。”看著我,尚男微笑著問道。
“那是不可能的呀。”我有些激動的叫起來,絲毫也沒察覺到自己言語裡的混亂,“噯,假定有一方結了婚呢?啊,還有,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呢?哪有人能天天呆在一起?難道寸步不離不成?又或者也不能老讓一方等另一方啊,那豈不是不對等……”話到這裡,我悠的打住了,夢中那個叫毅的男子的面容突然浮上腦海,胸口被“啪”的堵住,沉積的往事被突地扯了起來,在胸口糾纏成一團無法抹去的痛楚。
天,剛剛我到底都有說了些什麼?
“說的也是呢,就像生老病死這樣的事情一樣,都是不在控制中的呢,哪有永遠的護身符呢?”尚男的聲音很輕,似是嘆息。他擡起頭,目光很迷茫,“所以,難題還是等於沒有解決。”
“尚男?”
“小夜,對不起。”尚男回過頭朝我微笑著,“差點強迫你去滿足我的私心。”
“尚男?”
我困惑的看著他。私心?什麼私心?爲什麼這麼說?然而尚男這次什麼也沒說,只是朝著我露出了一個在我看來似是很真實的笑容,隨即轉身走了。
可是,難道是我的錯覺嗎?爲什麼總覺得在尚男那雙飽含笑意的眸子裡,我看到了近似於由痛苦和幸福交織成的、難以形容得更加清楚的寂寥呢?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又能來上傳這文了,感謝一直在支持我的親們,謝謝大家了!!!
呵呵,最近實在是心情很低落啊——
就算是劇情需要,俺也不想再虐我家小夜了,大家都來追逐幸福吧∧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