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的我的愛? (十)
關上門,我靠著門靜靜的站著。說實在的,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從書城回來就一直處在精神恍惚的狀態。我拼命的想要壓抑住心裡被掀起一陣一陣的刺痛感,卻發現嘴角觸到了冰涼的**。多久沒有流淚了?不就這點事,現在自己不也活得好好的!可是這討厭的淚水就如開閘的水一樣,怎麼都停不了。我彎起嘴角:夏葉——這個名字被我遺忘了有多久呢?前世那些曾被丟棄在體內記憶堆裡自以爲已經化爲一攤爛泥的記憶卻在此時不受自己控制般被再次拾起,就這樣的在我面前徐徐展開——
夏葉,這是個從我出生開始就使用的名字,如果沒有發生那樣的事,我想這個名字我會一直沿用下去,而不至於到後來壓根都想不起來,甚至在用“夏夜”這個名字的時候也不見有絲毫的觸動。可是不曾想這同音的名字給那個人喊出來居然會帶給我這樣大的衝擊力,突然間明白過來,在潛意識裡其實是自己一直都不曾放下過。
我出生在南方一個偏僻小鎮的四口之家,有個同父異母的俗稱美少年的哥哥,據鎮上愛嗑牙的大叔大嬸們說,父親夏封是從一個遙遠的北方城市帶著不足八歲的哥哥搬到這來的,並且在這開起了一間診所,而母親趙十花則是實實在在的本地人,因此哥哥夏言欽大了我整整八歲。和普通的小鎮家庭一樣,我們一家人生活平靜而溫馨。都說平靜之下掩藏的是暴風雨的前奏,是什麼時候這樣的生活開始變質的呢?對於這些,作爲天xing懶散的我壓根就無所察覺,只知待到自己終於有所發覺時,眼前這事情已經發展到無可挽回的地步了。
那個時候我還是小學生,仔細算起來應該是十一歲的樣子吧。那天因爲學校突然臨時放假,所以我便屁顛屁顛的和鄰居家的小三子背起書包就往家裡走去。
“夏葉,聽我媽昨天說進城有在城裡見到你媽咧!”
“噯?!是真的嗎?小三子你可別騙我,我爸都說了,我媽那是去很遠的地方旅行去了,不會那麼快回來的。”
“真的,我媽就這樣說的。不信,問你爸去!”
“行!我這就去問我爸!”
“你爸現在在診所吧,說不定你媽已經回家了,還不如回家看看先。”
“恩,說的也對。三子哎,走快些!”
“收到!”
推開面前的木板門,我立即緊張的向裡張望著:熟悉的身影,天天念在嘴裡的人此時就背對著我站在屋內離我不到十步距離遠的地方。
“媽!”我欣喜的叫著許久未見的親人,絲毫就沒有從對方略顯呆滯的背影中發現有什麼不妥。
“是誰?”對面的人轉過身來,兩眼無神的望著我出聲問道。
“噯?”她的話讓我有些錯愕,“媽!是我,小葉!”
“小葉?小葉……”她皺著眉做著努力的思考狀,忽然她的眼神變的清明起來,彷彿一下子就有了聚焦點。她狠狠盯著我,身子也不住的抖了起來。她咬著脣,就那樣看著我,屋內陷入了一陣略顯詭異的沉默中。
“媽!”我試著叫了聲,內心卻變得不安起來。
“就是你!就是你,夏葉!是你!是你!是你……”聽著她混亂的語言我立時被震在原地,眼見著媽媽瘋了一般撲過來掐住自己的脖子而動彈不得。腦子裡是一片空白,我從未見過母親如此陌生而又瘋狂的表情,不是旅遊回來嗎?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好難受!
“放手!!”是父親的聲音,我在心裡鬆了口氣,然而,脖子上的這雙手卻未見有絲毫的鬆動,它們的主人彷彿沒有聽見門口那熟悉的聲音一樣仍舊維持原樣在我的脖子上停留不動。
“十花,你給我放手!!”在我發覺自己已經開始在翻白眼的時候父親快步走過來拉開了母親。我渾身癱軟下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你還好吧?”頭頂傳來的問話聲是陌生的,擡起頭來時才發現個著父親一同進屋的還有另外一個人,一個長相很斯文的男人。
“恩,我沒事。”我說著擺了擺手,轉而用疑惑的眼神望向正在死命拉住母親的人,說道:“爸,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小葉,我等會再解釋,現在你還是先進裡屋去,你媽媽的情況很不穩定。”父親這樣說著,我看了看他們,點了點頭,不發一語的走進了裡屋。
然而後來我等到的不是解釋,而是等到了在外地上大學的哥哥的歸來,當時我壓根就沒有想到他是回來送我離開的,爲什麼要我離開?大概是因爲我媽見了我就會發狂吧,而且一次比一次來勢兇猛。我不明白,更加不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麼會讓她如此的痛恨自己,可能因爲自己當時還小,所以有很多的問題會想不到這是自然的事。我相信著父親他們,相信他們有一天會向我解釋清楚,就像哥哥說的他們都是爲了我好。哥哥是個溫柔的人,他從小就把我保護得很好,所以只要是他說的,那個時候我都抱以百分之百的信任度,這種信任一直持續到他親自把我送走,送到那個和父親一起進屋的男人的姐姐那裡都還沒有改變。
“夏葉,我會接你回來的!”溫柔的話語一直環繞在耳,也在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成爲了我離開那個家唯一的精神支柱。只是我不明白爲什麼他一直堅持叫著我的全名,以前不明白,現在同樣也是弄不明白。
“阮阿姨一家人都很好”這是哥哥告訴我的,我信了,可是到那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什麼溫馨,什麼融洽那都只是些騙人的假象,只有真正的走入到其中才發現,要維持這樣的假象實屬不易。難道哥哥也被這種假象給騙了?
阮阿姨人的確很好,對我也不錯,可是她的丈夫就不是如此了,後來還聽人說起他是個離過婚的男人。都說離過婚的男人更會體貼人,儘管如此,那個男人在我看來卻剛好相反。在外面時,那人是個溫文爾雅的斯文人,不僅待人親切有禮,而且對老婆溫柔體貼,可一進屋,他就什麼也不是了。我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少次從木板縫裡看到他對著阮阿姨拳腳相向了,每次我都被鎖在自己的屋內不知道被關多久才能出去,只能日日夜夜的祈禱著哥哥能來接我回。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著,直到發生那件事……
那天依舊是無能爲力,眼睜睜看著這個家的家庭暴力劇在面前上演,以爲會和平時一樣的結束,阮阿姨也的確是和平時一樣在被打時一聲不吭,但是這天我卻猜錯了——男人的一聲慘叫過後我重又趴到縫隙眼去看,裡面的情景和平時正好相反,絕對是我所想不到的:阮阿姨站在那裡,用手抹去嘴角的鮮血,看著半臥在地男人說道:“我不是一個容忍力超強的女人,我也只是個普通的女人而已。那個女人不愛你才離開你,你這樣對我,到底是想怎樣呢?我忍你那麼久是因爲我愛你,可是現在看來,我也只好選擇離開了,因爲你這個人沒有心,這樣下去,大家都會很痛苦,所以,再見!”
直到阮阿姨把話說完,地上的人也沒有半點反應。我驚訝的看著眼前的一幕,忘了抹去眼角的淚,微張著嘴,久久回不過神來。只是令我沒有想到的是,這件事的前半部分竟會頻繁的出現在我的夢境裡,變成了一場名副其實的噩夢從此攪得我睡眠難安。
第二天阮阿姨就帶著我走出了這個住了幾年的她的家,也就是在這一天阮阿姨把我的姓名都改了,跟著她姓阮,並且無論我怎麼抗議也沒有用。
“阮姨,我哥他們以後會找不到我!”
“他們不會來接你回去。”
“你撒謊!我不要換姓!”
“我沒必要騙你。”
“我不信!”
“我會把電話號碼和新家的住址都給他們,他們若真來是不會因爲名字變了找不到你的。”
“可爲什麼一定要幫我改自己的姓名?這是我自己的事!”
“我的個人興趣,不願意的話,你可以試著離開,回到你家去,如果你可以的話。”
“……”她說得沒錯,我身上一分錢也沒有,相隔那麼遠的城鎮,我一個十幾歲的從來沒獨自出過遠門小孩在身無分文的情況下想要離開去到那確實難以辦到。
“阮尋宜,你的名字!”
“您怎麼能這麼隨便就決定好了?至少也要讓我自己挑挑的。”
“不喜歡嗎?沒辦法,你只能叫這個名字了,以後習慣了就好。”
是啊,後來不僅習慣了,甚至還一直沿用了下來,而原來的那個名字則被自己塵封在了記憶裡,再也沒有拿出來用過。
擡起頭,我第一次發現站在身邊相處了那麼久的親切女人看起來是如此的陌生,從來沒有發現這個平時那麼溫柔的人也會有用到這種口吻來說話的時候,只是後來隨著對她的瞭解,我發現她其實只是個個xing很強烈的女人。越來越喜歡她直白的xing格,也是,自己能在後來過那麼平靜的生活還真是多虧了她。
說要來接我回家的人一直都沒有出現,剛開始還好,後來漸漸的就失去聯繫了,我想我大概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就開始變得不喜歡斯文人了的吧,阮阿姨的丈夫如此,最後連哥哥也一樣,虛僞的人,這樣的人即使是說著謊言也很快就會被人原諒的吧。雖然說自己的想法是偏激了些,可是每次看到這類人我就會止不住的在心底裡產生抗拒感,這個,不是我能控制的。如果不是阮阿姨,我想我或許……因此雖然即使感覺得到她對我隱瞞了一些事,但我始終不去問。我想要過平靜的生活,有些事不去挑明的話或許會更好也說不定……
好不容易從回憶裡甦醒過來,我走到客廳,電話就在這時很湊巧的響起來。
“喂!”
“韓易文。”
“有事嗎?”
“是的。”
“噯?!”
“我表哥想找你做他的模特,報酬面談,問你願意與否?”
“……”
“你有在聽嗎?”
“恩。”當然有在聽,那麼好的機會怎麼能錯過,我這是高興得說不出話來。
“那麼,你的意思?”
“我去!”
“那好,到時候我表哥會親自電話聯繫你。”
“恩,好,我知道了。”
“夏夜,我……”
“有事?”我訝異的問。
“沒事,再見!”
“再見!”
又是一個奇怪的人,說話說到一半就不說了,我鬱悶的掛上電話,伸了個懶腰,肚子有些餓了。望著冷清的屋子,我不禁想,夏淵從來都不回來吃飯,他都是在哪裡吃呢?有人做?在外面吃?他應該是有女朋友的吧。又或者是和那個叫尚男的人一起去吃?畢竟他們兩個應該天天都在一起的。心裡有些悶悶的,望了眼廚房,不想了,先解決了最基本的生活問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