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紅景能感覺到,她捱到了一個冰涼的脣。
皮膚和粘膜的觸感是不一樣的,她抽了一下鼻翼:“你一直在流血?”
這麼重的血腥味,人都能聞出來,更別說嗅覺敏感的動物了,紅景伸手去摸他肩膀,不想手伸的過了,直接摸到了他的臉。
她抽了抽嘴角——這麼好的皮膚,手感真好……但她主要是想探傷,順著往下直接摸到肋上——
“還能動嗎?火堆在那邊,到火堆旁我給你治傷。”
黏膩的觸感,明顯就是流血太多,外面都快凝固了。
他重心直接往前一壓,全都壓在了紅景身上。
“哎!”
要不是這副身子也是做慣農活的了,紅景都扛不住他!
拖到火光能照到的地方,紅景直接就把他給扒了——很慶幸自己這次來背了一揹簍的茅草遮擋她帶的那些東西。
把人扒光放在幹茅草上,她也沒避諱,就那麼看到了——
能看到的都看到了,不分什麼該看不該看的——那是毛髮旺盛,尺寸驚人,膚色可愛……呃呃,她看到還想要品評一番?
眼神糾結著要不要回避,心裡卻想的是這樣子很方便施救——果然人的善惡欲就是這麼任性啊。
把所有需要用到的東西都擺在手邊,這裡不可能有其他人,一切都靠自己。
這可是一條人命!
她是真做不到漠視生命,不是能救就救,而是一定要救!
沒有血壓器沒有監測儀,她全憑感覺,希望這人,在沒有麻藥的情況下,同樣能堅持住。
沒有那麼趁手的工具,她用鹽水消毒,用火烤過掰彎了的鐵針——沒辦法,這已經是最能像縫和針的工具了,一般的棉線是不行的,她用了頭髮。
十一條縫和口子,還有不需要縫和的小傷口,這一身下來,大大小小四五十道傷,汗水順著鼻尖滑落,她急忙偏頭——生怕落在他身上,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擡手舉臂在臉上抿過,真真是擦了“一把”汗。
紅景上了最後一處藥之後,直接癱坐在地上,吐出提著的那口已經濁了的氣:“累死了,這麼多傷,還中毒,他是怎麼活下來的……真是命大啊。”
吐槽歸吐槽,但她是專業的,知道他這種的縫合要快動作要穩,在那麼架著手集中精神之後,累是很肯定的,休息調息之後,歇一會兒就把自己緩回來了。
蓋上她帶來的牀單,她再度挑亮了火勢,給他改出來一身衣服——她不能拿哥嫂的東西,能用的只有自己的,但無論是寬窄還是大小,對於這人來說,都不合適,都要改。
雖然紅景不會這種精細活的手藝,但原主會啊,這身體擅長吃飯的本事已經是本能了,她只用順著心思,兩件改一件。
反正都是青色藍色的這種粗布,顏色上,還真沒什麼挑的。
……
紅景怕這人出事,想想便沒回家,他身上那麼多傷,萬一夜裡發燒怎麼辦?
果然不出紅景所料,天黑下來沒多久,他身體就開始發燙,整個人也有點意識模糊,幸好這天氣不算寒冷,紅景還能給他折騰折騰。
紅景準備好的藥都是新鮮的“鮮榨”的,她捏著男人的頜骨,就那麼給他灌了。
她這救人,已經做到了極致——穿的蓋的用的,等天明還有吃的,都是她得管著,還免費!已經說不清是到底因爲人命,還是因爲顏值……
咳咳,愛美之心人皆有。
乾草都給他用了,紅景折騰的自己半點睏意都沒有,比劃完衣服,外面天都發白了,她伸手在他臉上抹了一把,想著等他醒來,要好好說說他,驀的,手腕一緊——
這感覺何止熟悉,簡直相熟異常,她一低頭,就撞進了黑夜裡發亮的眼裡。
她張口就說:“你眼睛會亮啊?”
他沙啞著聲音說:“你不怕?”
紅景笑了:“怕你我就不救了,別抓我手,這雙手還得留著吃飯呢,你餓不餓?”
“咳咳咳……”
他鬆了手,想說什麼,卻帶動一陣咳喘。
紅景嚇了一跳,急忙直起身:“別動,我聽聽。”
不是肺上的吧?
沒有聽診器,她只能用耳朵,感覺到他除了胸腔,還有她手扶著的脖頸都在動——
“你在笑啊,先忍著吧,等你好了怎麼笑都行,我剛把你從閻王那兒搶回來,你可別因爲笑再去找他,那他可高興。”
紅景說著,直起身,摸了摸他腋下,感知溫度。
“你……”
他喉嚨疼,並沒有想笑,但被她在腋下那一模,給驚出了一身雞皮疙瘩——這丫頭,明明是說話,卻這麼不正經,還是姑娘家,說的多還囉嗦,還不知羞!
洞裡火光跳躍,他的表情紅景看的很清楚,見他這樣,紅景有些不屑:“在大夫眼裡,沒有性別美醜,你至於這樣?我救了你,不道謝就算了,還這麼看我,沒修養。”
剛纔她可不是白緊張的,這人外傷嚴重,內傷也不輕!關鍵是,內傷更難治!他那是什麼眼神?
她翻了個白眼。
生死之際,還講修養?
蕭澤琰伸手——
紅景就看著他呢,立刻躲開:“幹嘛?你別威脅我,雖然我人小身嬌,但對付你一個重傷的,還不是難事!”
看人看眼,紅景從他眼裡,看到了殺意——這應該不是此時纔有的,只是因爲,她已經救過他了,所以他表露出來了。
“你,不準說出去!”
蕭澤琰收斂眼裡的神色,這丫頭,應該也沒有他想的那麼聰明,剛纔她自稱大夫,應該是個藥童而已,膽量倒夠,就是人品……劣了些。
先過了這一段,傷好個四五分,他再滅口走人。
主意打定,他垂了手,碰到了自己的傷處,這才發覺自己現狀,眸色一戾:“你做了什麼!”
紅景就在兩米之外靜靜的看著他,想要不害怕肯定是不可能的,但要說害怕,他也做不了多大動作,反正他好看,她就當看錶演了。
聽到他問,她頓時笑了——真的好笑,特別像女子丟了什麼一樣。
但她真的不太害怕,指了一下他頭邊:“衣服是我現改的,你的衣服已經不能穿了,血污太重,而且破了,我帶來的都是乾淨的,我還是頭一次救人連帶衣服鋪蓋都準備的,救的卻是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