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澤琰出宮,走的是後三門,沒有從來時的路走。
一出來,早有人在等著了:“殿下。”
他看了一眼那和夜色幾乎融爲一體的暗衛,直接吩咐:“進宮,去保護你們的女主人。”
“殿下!”那人急道:“宮裡有皇上的人,我們一旦進去,就會暴露的,到時候您的心血可要白費了!”
“影五。”蕭澤琰冷漠指責:“你逾規了。”
那被喚做影五的人,撲通跪下:“殿下,我爲您生死存亡,萬般無話,然您卻置自己的生死不顧,影五要死諫!”
“哥,你被生氣,這是我安排的。”蕭海璟牽著馬過來,馬蹄已經包了棉布,馬頭也帶了嚼頭。他過來遞了繮繩:“你太過小心了,父皇可是說了,三嫂和女將紅椒有幾分像,你真以爲,父皇就是隨口一說?我可是聽說過,父皇當年可是很迷戀那位公主將軍的。所以你大可放心。”
“你怎麼知道的?”蕭澤琰卻不知其中還有這麼一截,但不知時還沒很擔心,只想著出來趕緊做安排,明天一早就把人送到,現在知道這些,他覺得自己應該立刻掉頭回去——
“我一向樂意聽八卦傳言的,你不是不知道,放心好了,三嫂也知道的。”蕭海璟這麼一說,就看蕭澤琰的臉露出了驚訝,他一臉“我就知道你會不知道”的神色,笑道:“你以爲三嫂真單純嗎?她上次讓我給她講你小時候的事,我足足說了四五個時辰,她爲何不讓你自己說?”
蕭澤琰垂眸:“因爲我說的不夠詳細。”
不夠詳細?老三這自我認識還真是……蕭海璟嗤笑一聲,說:“呵,是她看出來我是個善言擅辯的,讓我說的越詳細越好,我就知道,你不是很瞭解她。”
他以爲他說完蕭澤琰會生氣,沒想到後者哈哈一笑:“這纔是我的紅景。”
無論何時都會給他一些意外驚喜,如此就好辦了,他儘可以安排他的事情,明早和她“匯合”。
蕭海璟眼看他翻身上馬直接飛奔而去,反應過來急忙在後面追,又不敢出聲呼喊,只能使勁兒追——他話還沒說完呢!還有呢!
……
紅景說了要睡,那些人又跟她進來,她正在梳妝檯前拆頭髮,她們倒也安靜,不多時就擡進來大木桶,木梯,木盆,展開屏風,掛上幔帳。
這是要伺候她洗澡嗎?
雖然她進來這房間——寢殿,也能適應這傢俱擺件,但是洗澡這種事,不是適應不適應的問題。
要是那種大澡堂,大家一起洗也不是不可以,可偏偏是她一個人洗,一圈人看,這就不太好了吧?尤其是,這些人,還不是熟人,全都是陌生人!
“三皇妃,奴婢幫您梳髮……”
“不用!”
人剛開口,紅景就開始躲,等她說出意思,紅景直接打斷,手裡還抓著一支長針:“你,不要離我太近,五步開外。水準備好了嗎?我自己洗,你們在外面等著。”
說著,有些慌亂的繞過屏風,幾個深呼吸調節一下。
這才幾個宮女就緊張了,那要是再有個什麼事怎辦?呸呸呸!往好處想往好處想……紅景給自己做足心裡建設,試了試那一桶熱水的水溫,微燙,正好。
“你們別進來,我不叫你們都別動。”紅景又交代了一遍,纔開始脫衣服。
她確實想洗澡,今天在路上走了大半天,來這兒之後又緊張——舒緩——緊張的,現在有熱水能好好泡泡舒緩一下,是真的很愜意的。
穿著貼身小衣下水,紅景長長的出了口氣,真不是一般的爽
泡了一會兒,她把衣服甩了,又慶幸身上沒有什麼灰塵,要不然這一桶水一會兒沒法見人,她會很不好意思的,畢竟她又不倒水出去。
一擡頭忽然看到屏風處有人走動,她急忙把脖子縮回水裡:“不是說不讓你們過來嗎?出去!”
那人停了,沒動。
紅景本來沒在意,只說了一句:“別讓我出去看到你,快點出去。”說完,覺察不對——這人身形身高都不像她剛纔見過的幾人,比宮女高,比內侍壯——
嘩啦!
紅景急忙出水,趁著人還在屏風外,趕緊披上衣服——中衣是斜襟,裙子是單片,一伸胳膊一纏腰,全都遮住了,外衫一披,除了衣衫不整,也沒有什麼的了。
是她大意了,之前只是知道皇帝薄情,對妻子都漠然,甚至還心狠,知道他比較喜歡英姿颯爽的帶點兒硬氣的女子,知道他……就是不知道他竟然會夜入這裡!
不過,她知道也當不知道,拿瞭解下放在浴桶邊的袖裡劍,直接踹到屏風,跟著衝出去,短劍一送——
皇上雖然養尊處優,但也是能文能武的,況且是這種要命的時候,他擡手就擋,避開要害——
紅景一擊不中,擡眼看人,一臉驚詫,急忙後退——諸般種種,一氣呵成,就是受驚了的小兔子。
新浴出水,就算穿了衣服,那溼漉漉的頭髮和氣味卻是遮掩不了的,屏風倒下,露出浴桶,以及,她搭在桶邊的小衣,和衣架上其他沒來得及穿回的衣服。
剛纔那些舉動帶出的聲響,紅景不信沒人聽見,但是沒人進來。她雖然後退,但手裡可沒鬆,臉上是驚慌的,腳下卻沒亂。
皇帝看了一眼自己被破開的袖子,又看了看紅景,自嘲了一下:“朕倒是小看了你。”
“我……”紅景咬牙,單膝跪地:“父皇恕罪,兒臣不知是您,以爲是飛賊……”
到底還得跪,她此時有些後悔,以前怎麼沒多跪跪父母呢?現在要對一個毫無干系的人連番下跪,還得委屈求全,就只爲了活命,也真夠可憐的。
他伸手扶她:“起來,你的膝蓋,是用來跪天地的。”
紅景側身躲了:“兒臣不敢,父皇就是天下百姓的天!”
一陣沉默。
她雖然沒擡頭,不知道他什麼表情,但大概也知道,幻想破滅時候的感覺,她一口一個父皇,真就不信叫不回他那點兒還沒泯滅的道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