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家中喜事臨近,仍舊躺榻上休養的洛忠卻無力幫持一把,只能天天看著嘉言守在一旁細心地繡完那副鴛鴦枕面,
他看她手工如此精細,但又不能收來自己用,心裡早已醋意翻騰,只管伸手搗亂,不讓她把最後一點線頭去了好完工,
嘉言氣得差點拿針來扎,這樣竟也沒嚇住他,這男人一心想要她的作品想瘋了,更是聽他口不擇言道:“從你手裡出來的東西卻要夜夜陪著雲長天睡,新婚這幾天還好,等時間一長,他必是看膩用膩,肯定要換了其他的來,我覺得太委屈你這枕面了,倒不如你把你繡的給我,我去外面再買一疊來賠你好不好,”
美人兒被他說得心裡亂糟糟,聽著這塊布的命運,說的何嘗不是她自己,但看洛忠的眼神,單純得跟個還未長大的孩子似的,也就沒對他的態度存心眼,穩了脾氣安撫道:“市面上能買到什麼東西能比得過自己一番心意的,他這個大少爺也不是普通門戶出生,還用得著隨手就能買來的幾塊破枕巾,”
洛忠不服,繼續狡辯道:“你也說了是心意,只要物件出奇,哪裡不能取勝了,”
說起這個道理,嘉言倒是真有話可以反駁他:“除去自己手作的禮物還可言一番禮輕情意重,花幾個銅板買來的玩意就算再新奇,也不過就是你爲著偷懶甘願花錢的意思,上次你送我的那個竹編紋的茶葉罐子,我看著確實可愛,就當賀禮提前送給月娘了,哪知她看著了卻一臉的不樂意,估計就是我說的那種意思,你看看,連她一個歌樓出來的娘子都要嫌棄,更何況你們家的大少爺,”
提起那個罐子,洛忠心裡咯噔一下,想著這是粗心壞事了,
原來是衷瑢託他送去雲長天的臥室,但房門鎖著,他便帶回自己屋裡,之前給嘉言買了點補品茶餅堆在桌上,怕她不收就說是自己吃不光用不光的殘餘,哪知茶葉罐子也順手放在旁邊,估計是後來都被她攬走了,
聽她說了這東西已經送還給了主人,洛忠很能想象,要是把月娘換成他,不直接指了嘉言鼻子罵還算客氣,
嘉言埋怨了半天,見他神色有點糾結起來,意識到可能自己嘮叨得有點過頭,趕緊勸道:“算了我不說你了,既然你這麼想要這枕面,我回頭再秀一張給你,”
美人兒都退步了,又是他覺得自己有點對她不起,趕緊應幾句,低了頭不再說話,
那邊廂,雲長天好容易把衷瑢哄回來,正在房裡陪著她試嫁衣,後天就要拜堂,可算能將這小娘子綁在自己身邊寸步不離了,
他看她纖腰扭捏,步履生花,金釵挽髻,珠玉作響,好一個端莊卻又能從眼神中透出嬌媚的新娘,
衷瑢試走了兩步,回身籠起手問他:“我這幅樣子還看得過去吧,”
雲長天有意逗她,嚴肅道:“最近是不是沒吃飯,你看禮服都撐不起來了,”
她一想,不管是在鄭家還是雲家,自己頓頓都是大魚大肉,怎有消瘦之理,便以爲他看花了眼,雙手撐到腰間比著腰線問道:“你看你看,有瘦嗎,我怎麼感覺比之前胖了一些,”
“哦,我來看看,”他裝模作樣地過去“檢查”,卻趁她不防備,扯住了腰帶一角,稍用力就把她拽著轉了個圈,外罩衣衽隨之散開,露出內襯的腰帶來,他趕緊上前一步摟她到臂膀裡,趁她沒反應過來,手一快,順帶把裡面的衣裳全解了開,
這樣一來,還不被他看光,衷瑢羞得趕緊攏了衣裳捂在胸口,望向他時的眼神似都在嬌嗔:“你太壞了,”
雲長天被她臉上兩朵紅暈逗樂了,橫抱了她放到榻上,貼身親暱起來,卻被她制止道:“就只剩兩天了,我們再忍忍,”
他看著她的眼睛,總是收不住內心的笑意,湊到她耳邊放低了聲音回道:“你放心,我就動嘴不動手,”
這種態勢讓衷瑢渾身有種說不清的麻意,儘管被他吻得大腦都要不聽使喚,但雙手還抵在他肩上拼命推著,
這樣的反抗只是徒勞,但戀人的親密要往更深一層發展時,再次被門外的不速之客打擾,
衷瑢趁機起身去開門卻被他一下重又推倒在榻上,看他這次真當發火,臉都黑了,
雲長天自己大步踱去扒開兩扇門,怨怒深重地看著門外那位不識相的娘子,
嘉言本是好心尋他送禮,卻叫他一身的戾氣把自己逼得不禁往後退了一步,“你這是,,,”她不知道爲何他會這幅模樣,
雲長天努力平靜下來,口氣仍是遮掩不住的不耐煩:“你找我什麼事,”
她猶豫了兩下,纔將手中的枕巾雙手遞到他面前,只說道:“給你的新婚賀禮,我自己繡的,”
他粗勻著氣,覺得既然人家是一番好意,自己也不能太過兇悍,便坦平了胸腔,恢復一點往日風采,勉強笑道:“多謝了,”
賀禮送出去了,嘉言看著他攥了一雙鴛鴦進房去,然後毫不留情地合上房門,
想來也就這點聯繫了吧,但求他日夜能見到用自己心血一滴一滴化成的祝福,偶爾還能念起她的好來,,
雲長天把枕巾扔給了正在努力整理衣衫的女人,口氣倦怠道:“你要不要,”
衷瑢在裡屋沒聽到那是董嘉言,光看著出神入化的繡工,不禁讚歎道:“這枕面,簡直絕了,”
“董嘉言送我的,”他坐到一邊,說時還後仰去倒在了榻上,
這話像是咒語似的,他一說,本來柔軟的枕面立刻長出了刺來,衷瑢把這珍品看在眼裡,實在不好拿剪刀來裁了它,便收好放到桌上,嘆起之前那樁事:“她對你真是有心,送你這麼好的賀禮,不過對我呢,她更好了,直接把我送你的禮物反過來當成賀禮,那天還特意跑到我住的地方來,雲長天啊雲長天,我那時候想吃了你的心都有了,”
但是不明真相的雲長天聽的一頭霧水,便仔細問起來,衷瑢也仔細答了,卻得他一句:“洛忠從沒有跟我提起過這事,”
她不知從何時起便已十分信任洛忠,覺得反倒是他在說謊了,質問道:“真的沒有,還是你嫌棄不過就送了她,現在被我發現了只能狡辯,”
他不喜自己被冤枉,坐起身來與她面對面爭論:“我連你都不嫌棄了還會在意你送什麼,”
衷瑢一聽,這恰恰就是在嫌棄她嘛,但是又符常理,不能怪他這位尊貴的少爺,她一連串話都堵在喉間想說說不出,自個兒幻想起來當時雲長天如何將自己的心意丟給了情敵,
這陣痛呦,促使她從抽屜裡舉了把大剪刀出來,忍下心一刀裁斷了那對鴛鴦,而後扔下剪子把一堆碎布捧到他手裡,氣話道:“送你送你,全都送你,反正我也是這堆爛布,不值得你當寶貝藏起來,”
雲長天聽她怨念去,順手丟了那些零碎的錦緞在地上,還撣起了頑固黏附的雜碎線頭笑道:“你就這麼把人家一片心意剪了,”
“剪了如何,你心疼,你心疼不過就快去找她再給你繡一張,她巴不得你過去,想當初她怎麼趕我離開這裡的,我到現在還記得她的語氣態度,”衷瑢仍舊不能釋懷當時董嘉言給她造成的錯覺,
衷瑢不喜歡和人明面上惹恩怨,她膽小甚微,怕自己無依無靠要被報復,寧可再見仇人都是要客客氣氣的好言兩句,但是心裡總是有氣要撒出來,因爲年輕氣盛,一點點愛恨情仇都要做了天崩地裂地動山搖了纔好,
雲長天看她氣不過,戲言道:“我去找她再繡個幾張,然後帶回來讓你剪著出氣好不好,”
她只是抱怨而已,既然他會偏向自己那也就解了一半的怨惱事,因吃醋起來的心火頓時也淡下來,暖了她一陣,
只不過可惜了這麼好的繡工佳作,丫鬟來收拾的時候衷瑢看著自己一時衝動做下的孽,暗悔不已,
董嘉言奉上了一片心意,雖然知道沒有什麼用處,但至少自己的態度還是明確的:對他對情敵也好,她都是暗妒裡包含著理智,包含著祝福,
從他院門裡走出來,嘉言正無所事事逛著雲家大好的花園,這兩天落雪不停,到處皆是銀裝素裹的別樣景緻,她雖然心有不甘,但覺得自己不能無端去惹了恩怨,想上次把她從家裡趕出去就已經算她最費心的手段了,至今還覺得那時的自己真是愚蠢可笑到跳梁的地步,
如此開解著自己,嘉言胸中一股悶氣總算稍微散了些,
一羣丫鬟路過她身邊,沒從披著厚斗篷的背影認出她來,竟不合時宜地討論著她們手中所端木盤上殘碎的一堆紅布:“這真可惜了,董家娘子纔剛送的禮,就這麼被月娘給剪了,”
嘉言猛地擡了頭追尋她們身影望去,果真見到那一抹殘紅似血,啞言著離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