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再繼續(xù)縱容她了,我承認,拋開她是抑鬱癥患者這一層不談,我對她也是有憐惜的,當(dāng)然,只是憐惜而已。像她那樣漂亮柔弱的女孩子,又遭遇了那樣的不幸,是個男人都會憐惜吧?!彼哪抗馐翘拱锥鎿吹模八麄儗W(xué)校很多男生都爲(wèi)她著迷,就連沐眠的哥哥,都30好幾的人了,也爲(wèi)她神魂顛倒的,還經(jīng)不住她的苦苦哀求,協(xié)助她做了那樣的荒唐事。”
“沐眠的哥哥?房車度假營的老闆?”關(guān)於那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我心裡有些明白了,那個幫忙叫救護車的男人,應(yīng)該就是沐眠的哥哥了。
他點了點頭。“那天晚上,林恩墨找到沐眠的哥哥,拿了院子的鑰匙,偷偷溜進去觀察我們,之後又要求他幫忙把車子開出去。林恩墨都向我坦白了,她說就是想把你一個人丟在荒涼的地方,讓你受到懲罰。她以爲(wèi)我去朱尊一他們的房間睡了,沒想到我會在你房間外面的沙發(fā)上。之後發(fā)生的事情,就像我推測的那樣。沐眠完全不知情,如果她知道,肯定會阻止的?!?
我想想都覺得後怕了,如果當(dāng)時蕭瑟沒有在房間外面,尹靜姝又醉得不省人事,我鬥不過他們兩個人,只有被丟棄的份兒,那樣陰森的黑夜,我求助無門,該有多麼危險和恐懼!“她就是個瘋子!”我出離於憤怒了,“患了抑鬱癥就可以爲(wèi)所欲爲(wèi)了嗎,那是不是所有的抑鬱癥患者都可以去殺人放火,而且不用承擔(dān)法律責(zé)任?如果我那晚被他們?nèi)釉诨慕家皫X,就只能自認倒黴,忍氣吞聲?”
“是我的錯,之前她經(jīng)常跟蹤我,四處打聽我的行蹤,我都容忍了。但是,知道她對你說了那些關(guān)於我的荒謬話後,我就應(yīng)該有所警惕。是我太疏忽大意了,差點讓你受到大的傷害?!彼涯樎襁M我的長髮,聲音壓抑地傳了出來,“經(jīng)過那天晚上的事,她自己也害怕了,答應(yīng)不再尋死覓活,讓我安心出國。我想我的離開,反而會對她的治療有幫助,希望以後我回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是一個正常健康,能明事理的人了。”
以後會是什麼時候?多少年?我的心寒冷而苦澀,沉入一片冰冷的情緒中。我用手環(huán)住了他的腰,哽咽著問:“除了林恩墨,還有什麼其他的原因?”
他輕輕的顫慄了一下,好像有冷風(fēng)吹了他似的。他長長的吸了口氣,擡起頭來,聲音低如耳語:“別問了,我好不容易纔扭轉(zhuǎn)了在你心目中的形象,讓我繼續(xù)保持下去吧。”他又吻了我,緊緊的吮著那我的脣,吮得我發(fā)痛。
他的脣滑向我的耳邊,壓在我的長髮上,他的聲音像個無助的孩子:“童忻,我捨不得你,卻不得不離開你。這樣也好,我之前干擾了你的生活,帶給你的煩惱遠多過快樂,以後我再也不會惹你生氣了,你可以回到原來的生活中去,專心追逐你的夢想。我也重新回到既定的軌道上,去實現(xiàn)我的理想抱負?!?
我伸手撫摩他的下巴,他的眼睛溼漉漉的,嘴邊帶著笑,卻笑得十分悽楚。
我凝視他,一時間,心裡像打翻了一鍋沸油,滿心燒灼、疼痛?!笆颤N時候走?”
“過完元旦就走?!彼p聲回答。
“我要看你肩上的傷?!蔽臆浫醯卣f。
他解開衣釦,露出左肩?!斑€疼嗎?”我輕撫著他肩上的紗布。
“我疼的是這裡。”他抓住我的手,按在了他的心口上。
我的眼裡蒙上了一層淚霧,視線完全變得模糊一片。
夜深人靜,我和蕭瑟躺在一張牀上,各自無言。黑暗中,只聽得彼此不平穩(wěn)的呼吸和心跳聲。我懨懨的蜷縮在他的懷裡,聽著雨滴疏一陣、密一陣撲著窗子,發(fā)出的簌簌瑟瑟聲。人在悲哀的時候,雨聲就特別撩人愁思。
一時間,我把所有念過的,前人有關(guān)“雨”的詞句都想了起來。“枕邊淚共階前雨,隔個窗兒滴到明!”“窗外芭蕉窗里人,分明葉上心頭滴!”“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倦意緩緩的爬上眉梢,我終於沉沉睡去。
天矇矇亮的時候,我被蕭瑟叫醒。睡眠嚴重不足,我迷糊昏沉,眼睛酸澀得幾乎睜不開。
他將我從牀上抱起。“現(xiàn)在是7點,我跟朋友借了車,我們差不多7點半出發(fā),可以趕得上9點半的集體熱身?!?
我一聽集體熱身,腦子立馬清醒了,人卻還懶洋洋地倚靠在他的胸懷裡,這樣短暫的溫暖,我心頭掠過一陣又酸又澀的情緒。曾經(jīng)將他視爲(wèi)噩夢,百般抗拒害怕。而當(dāng)我終於解開心結(jié),主動向他靠近時,他卻選擇了離開。我仰頭看他,他的眼珠深邃,眼白里布滿了紅絲。
“童忻,不要懷疑我對你的真心,我……”他欲言又止。
“別說!”我用手指按在他的脣上,慢慢的搖頭,“我知道的?!?
他擁住我,深沉嘆息。
簡單洗漱後,我們把昨晚剩下的蛋糕當(dāng)早點吃。隔壁房間門緊閉著,他的朋友還在睡大覺,我無緣見到那個“特別沒有口德”的人的廬山真面目,不過這樣也好,免得又聽到那些讓人臉紅尷尬的話。
我們不到7點半就出門,到地下車庫坐上車子。那是一輛白色的小轎車,蕭瑟發(fā)動馬達,開了出去。車子駛出車庫,轉(zhuǎn)上了大街,外面依舊煙雨濛濛的,街景和路邊的高樓都被雨霧籠罩。雨刮器來回掃著擋風(fēng)玻璃,發(fā)出“刷刷刷”的響聲,撩人心煩。
蕭瑟的雙手穩(wěn)定的扶著方向盤,眼睛凝視著窗外的道路,我轉(zhuǎn)頭看他,高挺的鼻樑,專注的眼神,線條優(yōu)美的脣角,和那扶著方向盤的,骨節(jié)分明、乾淨(jìng)好看的手……他是這樣迷人呵,我捨不得移開目光,以後可能都沒有機會這樣近距離端詳、感受他了。
蕭瑟敏感的轉(zhuǎn)過頭來,用一隻手攬著我。我順著他的一攬,把頭靠在他的肩上,嘆息地說:“你之前不是讓我把平安夜的時間留給你,現(xiàn)在還算數(shù)嗎?”
他默了幾秒,用面頰在我的頭髮上輕輕的摩擦了一下?!爱?dāng)然算數(shù),我到時給你打電話?!?
“會影響你開車。”我想坐正身子。
“不會,別動,”他單手攬緊我,“就這樣靠著我,別離開。”
我繼續(xù)依偎著他,貼著他的右側(cè)肩膀,頭髮輕拂著他的面頰。
車子在高速公路上疾馳,我們都很少說話。蕭瑟打開車載播放器,一陣悠揚的小提琴聲飄送了出來。我闔上眼睛,聽著溫柔而纏綿的音樂,感受著他身體的溫?zé)?,聞著他衣服上清新的味道。心裡充塞著某種又迷惘,又甜蜜,又酸楚,又淒涼的混合的滋味。
到海城市區(qū),路上有點堵,蕭瑟擔(dān)心我遲到,直接把車開到我們宿舍樓下。他將車停穩(wěn),俯頭在我的脣上落下輕輕一吻。
我無言的跨下車子,關(guān)好車門,目送那輛白色轎車掉了個頭,漸漸駛遠,心中五味雜陳。
“小忻忻——”男人的聲音,卻是模仿尹靜姝的口氣。
我聽出像是朱尊一,回過頭,果然見他對著我擠眉弄眼,他的身旁還站著李甦淼。
“小忻忻,剛纔送你回來的那個人,我們都看見了?!敝熳鹨坏恼Z氣很是曖昧,“你要快點回去換衣服,不然該遲到了?!?
早上被個男人從外面送回來,總是引人遐想的,我也不想解釋什麼,勉強笑笑就要走,又聽得李甦淼誇張地嘆了口氣?!澳阏媸菦]救了。”他搖著頭,一幅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朱尊一哈哈大笑?!罢f什麼呢你,我看你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吧。”
“我是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崩町d淼沒頭沒腦地回了一句。
“你別理他,我覺得那個蕭瑟挺好的,長得帥又多金。”朱尊一似乎對蕭瑟的印象不錯,“來當(dāng)了一回翻譯,就把我們團的美女給泡走了,下次要狠狠宰他一頓,不然太便宜他了……”
“好了,別羅嗦,快走吧。”李甦淼不耐煩地打斷了正在興頭上的朱尊一。
朱尊一被李甦淼拉著走了,還回過頭衝我喊:“記得轉(zhuǎn)告他,讓他請客啊?!?
我只有苦笑,讓蕭瑟請客,恐怕是沒有機會了。
接連幾天,我在舞蹈之外的世界裡落落寡歡,看什麼事都不順眼,做什麼事都不帶勁。蕭瑟一直沒有和我聯(lián)繫,我也未主動找他,既然他去意已決,也沒必要再作無謂的糾纏。我不過是希望平安夜能夠和他一起度過,了卻一樁心願。
眼看平安夜就要來臨了,我心煩意躁而情緒不穩(wěn)。尹靜姝提前幾天就邀約我們幾個單身好友平安夜到她的單身公寓一起聚聚,她要親自下廚大展身手,正好隔天週六休息,到時可以玩得比較盡興。
但是爲(wèi)了和蕭瑟的約會,我不得不推掉這次聚會,爲(wèi)此沒少被尹靜姝痛批“重色情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