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文灝沖出了房間,然后,是外面的門闔上的那聲“砰然”巨響。
“太過分了,因為不能再生孩子,就要離婚,連照顧病人都不肯,真是個人渣!”護士不了解內情,憤憤不平。
余萌躺倒在床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我以為她昏過去了,緊張上前低喚她。“他打我是對的,是我活該,自作自受。”淚水從她的眼角淌落,她開始低低的哭泣起來,一直哭到迷糊昏睡,她原本術后就氣虛體弱,又被羅文灝粗暴打罵,折磨得心力交瘁。但她睡得極不安穩,一直呻吟呼痛,護士給她打了一針止痛針,她才終于沉沉睡去,小臉上淚漬猶存,可憐兮兮的。
我坐在病床前面,望著瘦弱的余萌,心里徊轉著上千上萬種念頭,想著我們一起學舞蹈,一起追夢的時光,還有她后來的種種遭遇,如果相信宿命論,她的命豈不是太苦!
我給蕭瑟打了電話,把詳細情況告訴他,之后便一整夜在病房里看護余萌。
我搬了張小沙發床睡在余萌旁邊。到了下半夜,余萌又開始睡不安穩,一直呻吟,我拉著她的手,喃喃的安慰著她,于是,她張開眼睛迷蒙的看著我,低喊著:“童忻!”
我握緊她的手。“很不舒服嗎?要不要叫醫生來?”
“不用。”她輕聲說,眼光在病床周圍搜尋著,似乎在找什么人。但她很快意識到什么,發出一聲極為凄涼的嘆息,“文灝……他再也不會來了,我已經徹底失去了他。”
我心中一痛,還未想好如何安慰她,她把頭轉向一邊,闔上眼睛又昏昏睡去了。
再次被余萌的動靜驚醒時,天已經蒙蒙亮了。她清醒了,睜眼看著我,眼里有極深極深的痛楚。后來她斷斷續續地告訴我,秦風討厭戴套,從來不做措施,有了就讓她拿掉。她也吃過藥,但是每次都肚子痛,頭暈惡心,內分泌嚴重紊亂,要難受上好幾天。有時她就抱著僥幸心理,體外什么的,但是運氣太差,好幾次都中招。
和羅文灝確定戀愛關系后,羅文灝對余萌呵護有加,讓她充分感受到被人寵愛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其實那時候,她就已痛下決心,要和秦風徹底了斷,一心一意對待羅文灝。但是秦風威脅她,如果不肯聽話,就把他們的事情告訴羅文灝,還說他手頭有許多余萌的裸照,都是趁她睡覺時拍的,要把照片洗出來,寄給羅文灝。就連結婚后,也不肯放過她。
結婚前,余萌仍然愛著秦風,順從于他。結婚后,她很快進入妻子的角色,雖然余情未了,但不管生理還是心理上都抗拒秦風,只是迫于無奈才繼續就范。
“你這次懷的孩子,有可能是秦風的?”我震驚地問。
“不不,絕對是文灝的。就因為是文灝的,我才會那么高興,那么迫切的想要這個孩子。我結婚一年多,雖然秦風經常強迫我和他上床,但他大概是年紀大了,那方面的能力急劇下降,后來幾次都是還沒成功就不行了……我和他最后一次之后還來過例假,孩子不可能是他的。”余萌哀哀欲絕,“我是自作孽不可活,我為什么會愛上那樣一個禽獸不如的東西,還逃脫不掉他的魔掌。我是真心想要彌補對文灝的虧欠,但是,老天不肯給我這樣的機會,我作孽太多,注定要受到懲罰……”
“秦風有那么多女人,為什么非要纏住你不放。”我無法理解禽獸骯臟的內心世界。
“他說,對所有的女人都可以輕易放手,唯獨對我不能。”余萌嗚咽著,淚水一直滾下來,“他說我是他最愛的類型,對他百依百順,有著單純的仰慕崇拜,讓他男人的自尊心得到莫大的滿足,這是其他女人都無法給予的。梓涵非常優秀,對他的事業有很大助益,兩人的感情也不錯。但是梓涵太強勢,太過有主見,他一直無法徹底征服她,讓她對自己服服帖帖,分手又舍不得,影響也不好,就一直拖著不肯結婚,典型的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
忽然門鈴響了,護士是不會按門鈴的,這么早,不知會有什么人來探訪。我出去開門,門一打開,我就愣住了,竟是李甦淼。這種婦產科病房,他一個大男人進來有諸多不便,更何況余萌一定不愿意見到他,我慌忙把手指壓在唇上,表示“噤聲”,但是李甦淼根本不理會我,徑直走進了房間。
他直接仆向床邊去,在我還來不及阻止他以前,他已一把握住了余萌那露在被子外的、蒼白的小手。
余萌受到了驚嚇,想要把手從他的手中掙脫出來,但是李甦淼緊握住不放。“讓我來照顧你吧,余萌。”他沙嗄的、急促的說著,“你的丈夫不要你,我要你。等你離了婚,就嫁給我好嗎?我一定會盡我最大的努力給你幸福!”
“你……怎么會知道?”余萌困惑的、迷茫的望著眼前的人。
“昨晚我和朱尊一、尹靜姝還有尹靜姝的男朋友一起吃晚飯,尹靜姝的男朋友正好接到電話,要委托他起草離婚協議。”原來竟是如此湊巧,羅文灝打電話委托袁嘉澎起草離婚協議,在場的李甦淼得知了一切,“昨晚我怕影響你休息,不敢來打擾,我一整晚沒睡,早上看到天亮了,馬上趕過來。我說的都是真心話,我知道你對我沒有任何感情,甚至還恨著我,但是沒有關系,只要你愿意給我機會,我有足夠的耐心,一點一點打動你。憑我對你的愛,來博得你的歡樂和笑容!”
余萌凄然一笑。“你還不知道吧,我在結婚前打過六次胎,是和別的男人懷上的。這次宮外孕手術之后,再也不能生育了。”
李甦淼有那么一剎那的震驚,但隨即用無比堅定的語氣說:“我不在乎你的過去,我要的是你的未來。至于不能生育,我也可以接受,現在不少夫妻選擇丁克家庭,也挺好的。我在乎的只有你,我愛了你這么多年,只要能夠擁有你,我就很滿足了。”
患難見真情,在自己最痛苦無助的時候,有這樣一個男人向你深情告白,不顧一切地愛著你,我相信余萌此刻心里是震撼的、感動的,縱然以前有怎樣的恩怨過節,也應該化為烏有了。
“謝謝你。”余萌的聲音里,充滿了令人心酸的凄涼,“但是,我對婚姻已經完全喪失了信心,我不會考慮再婚了。”
“余萌,別這么殘忍好嗎,至少給我一點希望,哪怕只有一點點,我也能得到安慰,覺得生活有奔頭。”李甦淼痛苦的注視著余萌,我幾乎可以感到他的心在滴血。我咬緊牙根,糊涂了。為什么人生會這樣?該相愛的人沒有緣分,有緣分的人又不知珍惜!如果最初余萌沒有錯愛秦風,而是接受了李甦淼,他們有共同的理想和追求,應該會成為很幸福的一對兒,并且都不會過早的離開舞臺,也不會有這后來的諸多波折與磨難。可是,這就是人生,一步踏錯,便再無回頭路可走。
余萌在李甦淼那痛苦的注視下軟化了,她微蹙著眉梢。“給你希望又能怎么樣,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還不如不要希望。”
“余萌……”李甦淼哀懇的望著余萌,話尚未出口,門鈴又響了。
我去開門,這回門外站著的是蕭瑟,他的手里拎著一個大保溫桶。“我是來送早餐的,這里面的東西夠你和余萌兩個人吃。等你吃完,我再送你去舞團。”
我打開保溫桶,里面有雞湯、黑木耳紅棗粥、雞蛋之類的,都是一些補血、高蛋白質的食物,很適合余萌吃。“你還挺懂的,都是你自己做的?”
“不是。我不懂,也沒有時間做。”他老實回答,“我交代金嫂的,她一大早起來做,我開車去拿了送過來。還被我爸誤會了,打電話質問我是不是害得你做了宮外孕手術,我只好解釋了半天,他還問……”
“問什么?”我見他有些吞吞吐吐的,心生忐忑,自從上次在蕭家掀起一場風波后,兩年多來,我沒有再見過蕭鵬程,演出的時候也沒有看到他,也許他也擔心見了面會尷尬吧。
他同樣不安地望著我。“問我們……有沒有結婚的打算。”
“當然沒有。”我脫口而出。
“我就猜到你的答案會是這樣。”他勉強的、苦澀的笑了笑,“我爸說,你什么時候同意了,就告訴他一聲,他會上你們家去提親。”
我的心頭怦然作跳,我必須承認,這話是極具誘惑力的,個中含義便是,蕭鵬程已經認可了我和蕭瑟的婚事,蕭瑟也隨時作好了娶我的準備,就等著我點頭了。但我很快平靜下來,淡淡一笑。“我們要是真的決定結婚,你那位林妹妹肯定要鬧個天翻地覆,想盡一切辦法把婚禮攪黃。對了,你早晨回家拿東西,碰見她了吧?”我模仿著林恩墨的腔調,“蕭瑟哥哥,你好狠心,晚上關機不接我的電話,也不回來看我,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