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潔月光,耀的那金瓦銀磚爲牆,五彩琉璃爲門,七彩玻璃爲窗的奢華殿宇,銀黃璀璨。
依耐 武碧隆皇宮 祁梵殿
“如今可算大安了。”一女子,淡紫色衣裙,如墨的黑髮垂在肩背,溫溫柔柔的,頭頂錐髻,用一隻梅花銀釵定了,雙耳垂著白玉耳墜,面含舒緩之意,瑩潤如玉。全然不是西域女子的打扮。緩緩收回診脈的手,輕聲說道。
“有勞姑娘了。”對面的男子雪晴流雲紋錦青色袍子雍容華貴,頭戴王冠,面容清俊,眸中透出的光輝深沉而溫柔。
“何必如此客氣,醫者本就是救人的。如今,雖是廢了些力氣,卻給了這裡的百姓一個好國君,不是嗎?”一邊收拾著看診之物,一邊擡眼望著那男子,微笑說道。
“可是,這些時日,你的確清瘦了許多。我心裡著實過意不去。”男子的話語裡透著濃濃的關切之情。
屋內瀰漫著濃郁的曼陀羅香氣,甜膩四溢,如今這話語,倒還平添了幾分曖昧之意。
墨白忽的粉了雙頰,輕輕移步窗邊,看著窗外明月,掩飾尷尬。
望著她單薄的背影,青色長袍的男子走到她身邊,陪其一同望月,柔聲相問:“可是食物不合口味?還是下人們惹你生氣了?”
“沒有啊。”紫衣女子微微搖頭,輕不可聞的嘆息,他卻聽到了。
知這大漠西域不比中原江南水鄉,溫柔溼潤,飲食清淡,因此,自墨白留在依耐的第一天,這雅彌皇子便命人請了中原的廚子,並將其下榻的地方改爲湖中殿宇,命名紫菱洲。下人們皆以爲是自家皇帝金屋藏嬌,卻不想這其中緣由別有洞天。
當年一別,墨白回江南故居研究了治病的方子,備下了藥材,便匆匆趕回依耐,每日望聞問切,專心爲其看診,這一住,便是一年。
起初,二人相敬如賓,疏遠客氣,漸漸的,發現彼此竟是同類人,曾經冷漠淒涼的過去,而今雲淡風輕的閒雲野鶴,同出一轍,因此,相處交談間不覺多了一些似有似無的東西在裡面。
“莫在掩飾了,你那眼下的烏青,任是誰人都看的清的。”男子言語促狹,心疼卻遮不住的透了出來。“這幾日可是整晚不得安睡吧?”
“你倒是也會察言觀色了,是要替我看診了?”女子逗他。
“近朱者赤”男子微微笑了。
緩緩回頭,女子仍舊望著那篇茫茫銀輝,巧妙的迴避他的問話,不願說清緣由。
“可是看到了什麼?”錦袍男子神思清明,他知她善觀星象,過往未來種種皆難不倒她,定是有什麼事情才讓她幾日寢食難安。
“可是那二人有麻煩?”見她不說話,他索性挑明瞭——眼下,也只有那血親之人能動她勞神費力了。
紫衣女子聽言,身子微微一震,愣了半晌,轉身踱步桌邊,自斟了一杯葡萄酒,慢慢品著。
良久,吐出一句:“天命輪迴,皆有定數,終不是左右的了的。隨他們去吧。。。”微嘆一口氣,復又說道:“況那二人的性子,強硬得不行,誰也不願低頭的,勸也無意。”
說罷,擡起手中酒杯,一飲而盡。
“別喝了,酒大傷身。”錦袍男子擡手接過她的酒杯,低眉凝視她有些微紅的雙頰,眼神溫柔。
“誰叫你這裡美酒佳釀,讓人垂涎難耐?很是抱歉,在這的一年,糟蹋了你不少好收藏。”
見她如此取笑,男子眼神中的笑意越發深了“你的酒量真是不錯。”想起這一年中,二人幾次拚酒居然不分勝負,自命海量的西域皇子不由讚歎,“沒想到你也好這一口。”
“年少時受了寒氣,所以肺一直不好,這酒本就是辛香走竄之物,日飲一壺,活血養肺。”
“嗯”男子若有所思的望著窗外,似是無意:“怎麼受的寒氣?”
墨白眉梢一挑,哼了一聲,並不答話:“明日我要離開了。。。”
錦袍的俊逸皇子微微一愣,風在剎那間凝定,原本璀璨的光芒從他好看的眼睛裡轉瞬即逝。
“好!明日,我送你。”他艱難的開口,卻無法挽留,他是她的誰呢?
瞧著他失望的樣子,紫衣女子忽的開口笑了:“一些私事,終是塵世之人,脫不了牽絆。”她解釋:“記得多埋幾罈好酒在紫丹珠藤下,等我回來,一定贏你!”
回來,她還會回來!
擡頭,撞上她巧笑嫣然的妙目,他心中一片釋然。。。
翌日
雅彌身披家常的金絲錦褂,送墨白出皇宮城門。遣走了身後幾名侍衛隨從,他想和她說些什麼,卻沒想送了一路,也不知從哪裡開始。
“該回去了,送君千里終須一別的。”墨白將項上淡紫色織錦圍巾緊了緊,遮住風沙。
“保重!”縱有千言萬語,待相逢時再說不遲吧。
“保重!”提起裙角,正要榻上馬車,但覺手心一熱,右手已然被人握入掌中——雅彌伸手扶她上馬,自掌中傳來的是說不出的離愁別緒。
愣在那裡,回首望他,只見那風神俊秀的皇子已然闊步而回了,風飄起了他那冰藍色的長髮,寬闊的臂膀讓人無比的心安。
定了定神,墨白探身進入馬車內,手心猶自燥熱著,心裡透出絲絲煩亂,說不清道不明。
馬車內,駱駝皮毛鋪設的座椅溫暖舒適,衣物,毛毯,點心,水袋一應俱全——能想到的都替她打點好了。一件件查看著,她搖頭嘆息,也真難違他了,從來不拘小節的一個人,對她卻心細至極。
忽的,一個撞入眼簾的物件讓她愣在那裡,許久說不出話來。景泰藍的小瓶,靜靜的躺在軟墊上,打開瓶塞,一股濃郁的香氣沁人心脾——紫金錠,多種名貴的香料藥材製成的開竅醒神之佳品。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知道他每年這個時候,必去沉沙谷祭拜那個人,那個在她心裡始終不能放下的人。
可他卻並未說什麼,他介意的不過是谷裡植物繁茂,水溼煩熱之地不要傷了她的身體,因而給她準備瞭解暑祛溼的靈藥,以防萬一。
“姑娘,可以啓程了嗎?”車伕提醒著,再不走就要日上當空了。
“走吧”她急急應道,心慌的發現自己居然如此留戀,不願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