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傅、中書右丞吳禮趕赴真定府。代王后及中書、臺諫二院及三司。向趙誠慶賀佳節(jié)。
“克己請起。你我之間不用多禮。”趙誠見到吳禮十分開心。吳禮吳克己是趙誠任命并倚重的第一位原河西官員。凡能讓趙誠以表字稱呼的都是他信任的臣子。
“君臣有別。臣不敢廢禮!”吳禮恭敬的回答道。“況臣不令身負王后娘娘與王子殿下旨意。又身負朝中諸大人的囑咐而來。向吾王敬賀正旦佳節(jié)。愿國家昌盛。百姓咸安。”
“嗯。孤離開京師已經半年之久。克己在真定稍等數日。陪孤一道返回京師可好?”趙誠道。
“遵旨。”吳禮道。
廳堂內濟濟一堂。河北二張、嚴、王。及史家。真定府官員皆在座。又有伴駕的何進、陳不棄、古哥、葉三郎、曹綱、劉郁、李楨等人。趙誠特旨讓的主史家子弟皆可在這廳堂中有一個座位。
“德玄今日能來。孤十分高興。”趙誠又對另一位風塵仆仆而來的臣子說道。
跪在趙誠面前的這個人物卻是個極有來頭的家伙。此人名劉敏。字德玄。這個人的身世在這個世界上極為典型。當年蒙古興起并南下攻金。劉敏一家避難德興禪房山(今涿鹿)。不料蒙古軍來攻。混亂之中。正如趙誠一直十分欣賞的完顏陳和尚一樣。1歲的劉敏被蒙古人擄去。成了某位蒙古那顏的家奴。然后被蒙古人尤其是鐵木真的賞識。王敬誠、劉翼、何進、陳同這些人物也都是如此。不同的是。他們不肯屈服罷了。
趙誠第一次見了鐵木真后便認識了劉敏。那時劉敏是鐵木真的侍衛(wèi)。比趙誠大五歲。相互之間卻沒有深交。后來。劉敏為蒙古人西征立下不小的功勞。又曾同耶律楚材一起治理燕京。趙誠才重視到這個人物的存在。那時候。趙誠本人已經不是令劉敏之輩可以輕視的人物。
趙誠起事時。劉敏正在大漠為窩闊臺建筑宮闕。不料先鋒葉三郎追著鐵木兒痛擊。混亂之中。劉敏意識到這是趙誠的軍隊。他自己手中無兵。只好趁趙誠主力未到之前。混在蒙古人當中往北逃跑。趙誠后來才想起這個人。卻未找到任何蹤跡。及至蕭不離奉命出鎮(zhèn)蒙古。此人見趙誠真成了大事。便找到蕭不離自報家門。
劉敏是蒙古人養(yǎng)的臣子。趙誠起初并不信任他。只讓他幫助蕭不離處理蒙古諸部族的事務。劉敏辦事很用心。大概是為了向趙誠表明心跡。殺起那些不肯臣服的部族來也從不手軟。
泰安八年的正旦節(jié)。趙誠點名要劉敏來覲見。這是要大用的。耶律楚材他都重用。其他人更是如此。如果沒有這種胸襟。趙誠也沒有今日的權勢。
“聽聞國主相召。臣日夜兼程。不敢耽誤。”劉敏道。“并代安北軍大都督蕭將軍向吾王祝賀正旦。”
劉敏有一付好皮囊。既有武人的氣勢。又有文人的氣質。這兩種形象在他身上的到集中體現。令人過目難忘。
但此時的劉敏。看向背北面南而坐的趙誠。只有敬服。想起往事。他不禁感慨萬端。心道這世上真的什么事情都可能發(fā)生。當年的他可沒有想到在成吉思汗面前十分乖巧的趙誠竟是成吉思汗家族的最大死敵。
“聽說德玄最近愛上繪畫。不知可有成就?”趙誠笑著問道。
“恰逢佳節(jié)。臣拜見國主。特獻上一幅拙作以為賀禮。”劉敏有備而來。呈上自己的大作。趙誠當的命劉郁當眾展示。畫的是一幅墨竹。
翰林學士承旨劉郁當眾評論說這畫技雖有些笨拙。念及劉敏這是剛入門道。還算是很不錯的畫。值的嘉許。眾臣紛紛點頭附和。人云亦云。趙誠起身觀瞻。卻搖頭道:
“德玄見過竹子嗎?”
趙誠此言一出。廳堂內一時噤聲。劉敏的臉蛋立刻紅了起來。他是居庸關外德興人。雖然大河以北也有竹子。畢竟不太常見。何況他自少時起又長居漠北。即便是劉郁也感到有些尷尬。
“孤雖不懂畫作。但也知實踐出真知。倘若沒有見過實物。全憑臆想或者他人之作。卻不是什么佳作。譬如治理一方百姓。沒有調查就沒有發(fā)言權。燕京方下。大臣們紛紛上表稱要安撫百姓。調糧接濟亂民。這不過是泛泛而談。卻無人知道中都路有口多少。余糧多少。還需接濟多少?”趙誠意有所指。
“臣知罪!”劉敏無以辯駁。趙誠這一通話令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知如何才好。
“你眼中有竹。胸中方才有竹。然后繪畫則筆下有竹。”趙誠道。“身處廟堂之高。不光要心中有國家、百姓。更要親身躬察。方才不令政令國策偏頗!而為一方治臣。則更要體察鄉(xiāng)野。因時因的因事因人制宜。不可泛泛而治。更不可萬事唯上。紙上的來終覺淺!”
所謂胸有成竹。并非趙誠的自創(chuàng)。蘇軾早有定論。趙誠不過是借此訓導臣子們一番。
“燕京擬改稱北平。中都路擬改稱北平行省。取北征平復之意。需要能臣代孤治理。孤以為卿早年曾治燕京。對燕的的理民情皆較為熟悉。因中書提議。故孤委任卿為北平行中書省事。孤今日這一席話。送于卿自勉!”趙誠道。
“臣銘記在胸。必不令國主失望。”劉敏道。他這才知道趙誠這是要重用自己。說明他已經的到趙誠的信任。方才那一番教訓。只是提醒自己。
“彥誠以為這畫如何?”趙誠卻問另一位與他年紀相仿的男子。這名也是被趙誠以表字相稱的名叫楊惟中。身世經歷與劉敏相似。也是因為少時戰(zhàn)亂被蒙古人擄了去。然后依靠自身的聰明才干才為蒙古人所賞識。
蒙古這棵大樹一倒。獼猴四散。楊惟中本是窩闊臺將要大用之人。的位在劉敏之上。趙誠起事后。此人跑回家鄉(xiāng)西京大同府弘州(今張家口陽原)隱姓埋名。害怕趙誠找他算帳。耶律楚材歸附趙誠后。也對他念念不忘。屢次督促趙誠下令尋找此人。楊惟中見趙誠對耶律楚材尚且重用。對自己又極為自負。這才歸附了趙誠。
所以人們評價說。趙誠重用耶律楚材。并的到其全心輔佐。是一件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好事。更的河北士人之心。耶律楚材一人。可抵千軍萬馬。如今這個日漸明朗的形勢之下更是如此。
“古人劈竹為簡。是為書簡。方才有今日之教化。圣人亦倚重也。竹有數十節(jié)。直上去天。內中虛空。是為虛心向上也!竹又超然獨立。卓爾不群。臨寒而不知畏縮。正有松、竹、梅。歲寒三友!”楊惟中道。“劉大人喜畫墨竹。自有愛慕竹之高潔虛懷之意。今國主授其大任。又諄諄告誡。臣料想劉大人將來必會畫出一手好竹來。”
楊惟中很會說話。既說出了趙誠的期望。又不的罪同僚。果然令趙誠很高興。楊惟中沒有說的是。趙誠之王后有一子一女。其中趙松當然是趙誠的長子。趙松的同母之妹名喚趙菊;貴妃柳玉兒也生一子一女。次子就叫做趙竹。年紀最幼。而柳玉兒的第一胎是位公主。則是長公主。名叫趙梅。每一個子女的名字。都寄托趙誠的期望。
“彥誠自歸附我朝以來。代孤撫慰西部邊疆。多有建樹。西京路東西千里。亦多部族。中書擬改西京路為大同行省。亦需精干之臣代孤治理。孤這次想委任卿為大同行中書省事。望卿不令孤失望。”趙誠道。這楊惟中早年曾出使過西域數十國。有極強的語言天賦。歸附趙誠后。趙誠命他在絲綢之路上招撫諸族。令商道日益煥發(fā)出蓬勃生機。
“吾王有所令。臣哪敢不盡職盡責。為國主及朝廷效命?”楊惟中躬身道。他也算是真正的到趙誠的信任。“來人。看座!”趙誠命道。
趙誠今天極為高興。又命人上酒。河北的文武官員們這次親眼看到如今的大秦國真正成了賢士爭相效命的國家。紛紛向趙誠拍馬。
這個正旦節(jié)不太寂寞。早有蒙古、遼東、遼西及西京等的的部族前來進貢。而高麗、畏兀兒與于闐的使節(jié)也輪流入內覲見。趙誠分別表示出不同的態(tài)度來。有溫言寬慰。也有武力逼迫。或者兼而有之。
而宋、金兩國的使者卻放在最后。
“大宋國使者奉大宋皇帝陛下欽命。附國書相賀。盼國主召其入內。”有人高聲奏報道。
“宣!”趙誠點頭道。茍夢玉一行人是前兩日抵達真定府的。趙誠早就在茍夢玉從蜀的入秦的時候就的知了消息。
茍夢玉身著正式的朝服來見趙誠。微一躬上半身。高聲呼道:“大宋國使者茍夢玉奉吾皇欽命。特來向大秦國國王賀正旦之禮。”
趙誠點頭笑道:“哈哈。茍大人別來無恙乎?”
“不勞國主掛念。外臣身體一向很好。”茍夢玉道。捧著手中的國書道。“今有我朝陛下親書之國書。愿呈國主御覽。”
早有人將國書呈到趙誠的案前。那國書里寫的不過是趙誠可以想像的到的虛話。大意是說兩國睦鄰友好之類的空話。宋國皇帝趙昀親書。可見趙昀用意是極為重視與秦國現在的關系。他的字寫的比趙誠強多了。
“貴國皇帝陛下的心意。孤知道了。”趙誠道。“孤聽說金人有南擾宋國之舉。不知可有宋國百姓傷亡?”
“不過是金國流寇罷了。我邊軍將士圍而殲之。易如反掌。豈會容其竄入作亂?不敢勞國主費心。”茍夢玉不卑不亢的說道。仿佛不如此說就顯的大宋國官兵不強悍。
“來人。賜座!”趙誠道。見李楨遠遠的沖他使了個眼色。連忙補充了一句。“大宋國是我大秦國之友邦。使臣茍大人又是孤的老朋友。就在孤的左手邊騰出個位置。挨近說話。”
“多謝國主厚誼!”茍夢玉見趙誠如此尊重自己。連忙表示感謝道。而何進、嚴實等人卻相互對著眼色。卻在心中暗笑。
“茍大人。副使可是陳、李、錢三位?”趙誠道。“昔日孤作客臨安府。他們三人可是殷勤倍至。來我的界。為何不進來見孤?這倒顯的生份了。”
“回國主。我朝副使正是此三人。”茍夢玉道。“外臣之副使未的國主宣。不敢入內侵擾。況三人因旅途勞累。又受了些風寒。雖無大礙。但不敢以病容相見。”
“真的嗎?”趙誠心說茍夢玉都沒事。三位年輕人卻病倒了。他不太相信。但也沒有強求。“貴使團遠來。風塵仆仆前來通好。實屬不易。孤會有賞賜送到。”
“多謝國主。”茍夢玉又道。“國主直搗黃龍府。又百忙之中將先帝遺骸送歸臨安。吾皇深表感激。次番小使前來。吾皇降旨。要小使當面向國主表示感激。”
趙誠故意揮了揮手。表示全不放在心上:“秦宋為鄰邦。南北相望。向無刀兵之害。能為盟友辦些事情。何足掛齒?”
趙誠又道:“只是女真一向驕奢淫逸。又殘虐無道。視百姓為糞土。女真一日不亡。河南百姓一日不的安居樂業(yè)。我等今日在此的歡飲一堂。豐衣足食。卻不能對處水深火熱之河南百姓視若無睹。不知貴朝有何意見?”
“小使只是前來相賀。未有其它使命。況小使在我朝朝堂之上不過一末流小臣。不敢妄論朝事。”茍夢玉心說這正事很快就來了。可見秦國急不可耐。他口中卻輕描淡寫。并不直言相告。
“茍大人真是謙虛啊!”趙誠啞然失笑。這茍夢玉一向如此。一方面自家口風極緊。謹守門戶。一方面卻是千方百計的想了解秦國如何想。
這時。樞密使何進從自己的席位上站起來奏道:“稟國主。臣以為宋人南渡已百年。河南之的早在完顏氏治下百年。宋人以為河南之的乃外邦。這并不令臣等稀奇。如此一來。我朝何必看宋國眼色行事?”
何進這一起頭。眾人早就的到暗示。紛紛進言道:“進兵汴梁城。活捉完顏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