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被這態(tài)度刺激到了,他神情變冷,目光凜冽地掃向那道隱約的纖細人影:“你以為你有何資格……”
“當(dāng)然有!”徽音斷然出聲,語氣充滿威脅,“相信接受了‘四阿哥’記憶的你,應(yīng)該知道我身懷異能的事吧,很不湊巧啊,對于一個尚未能完全融合身體的孤魂來說,這種能力偏偏是個莫大的敵人,逼出你或者打散你,實在算不上難事,如果你想嘗試一下,我自然樂意奉陪。”
是的,記憶中有這回事。
胤禛殺氣頓顯,忍不住冷笑連連,越加嚴重的頻頻眩暈,他已然顧不得了!
“怎么,以你現(xiàn)在這副稍稍情緒激動,都會身體失控的樣子,還想以身試法?真是愚蠢!”徽音悠然反問,繼而斥道,“身體和靈魂尚未完全融合,憑你這副德行,還想耍帝王威風(fēng)?愛新覺羅?胤禛,腦子清醒清醒吧!”
難以自控身體的男子已克制不能,只覺得眼前發(fā)黑,仿佛下一刻靈魂就要脫體了,他好像看到屏風(fēng)后的那道纖細身影忽然不見了,然后有人到了身邊,可是他已經(jīng)無力看清來的是誰了。
徽音轉(zhuǎn)過屏風(fēng),和莫璃兩人堪堪扶住了快要滑到地上的胤禛。莫璃不由得嘀咕:“我說,你不是只想警告的嗎,這下好了,都把人給弄成這副樣子了!”
“廢話少說,快扶到軟榻上去!”徽音自個兒都郁悶?zāi)兀拔以趺粗肋^了那么多年,這人的脾氣還是這么爛啊,他哪怕再多聽聽下一句話,不就知道我打算幫他融合靈魂了?得,居然光顧著當(dāng)大爺去了!”
胤禛被放到軟榻上,徽音讓莫璃移開炕桌,擺正了他的身體,瞧著那完全與身體分離的靈魂發(fā)愁,有些崩潰地沖莫璃吐槽:“這家伙比你還不如,當(dāng)初我?guī)湍闳诤响`魂的時候,你起碼已經(jīng)自己融合了五成,你看看,這家伙花了半個月,竟然連兩成都不到,真是失敗得可以!”
“我看不到,謝謝!”莫璃翻了個白眼,走人了。
徽音被噎了一下,哼了一聲不再看甩手閃人的女子。她爬到軟榻里面,盤膝坐好后運起體內(nèi)的靈力,集于手中推送入胤禛體內(nèi),一點點引導(dǎo)著他的靈魂吻合身體,許是重生的不同于穿越的,融合靈魂的過程十分順利。
胤禛恢復(fù)意識時,睜眼便看到有個容顏絕勝的女子盤膝坐在他身側(cè),正待移動就聽到旁邊人閉著眼出了聲:“不想魂飛魄散就乖乖別動,我正在幫你融合靈魂!”果然,他這才看到有近乎白色的藍暈從這女子手中進入他的身體,而靈魂確實被一股清涼舒服的力量包裹著,體內(nèi)也能感受到某種水一樣的東西在緩緩流動游走。
此時此刻,胤禛才真的相信,這個名叫“司馬徽音”的女子不是個普通人,他想,皇阿瑪肯定也是因此而……
“不要想些雜七雜八的東西,虧得你靈魂上還有不亞于康熙的紫微龍氣,連融合靈魂這種小事都要別人幫忙,沒見過你這么失敗的!”徽音抱怨,“喂,摒除雜念,心境空明,跟著我的引導(dǎo)催動內(nèi)息,懂不懂得‘自力更生’啊?”
“你不是要逼出朕的靈魂嗎,如今這般姿態(tài)做給誰看?”胤禛不聽,冷冷瞥了眼旁邊的女子。
吐血啊……徽音睜眼,滿是陰郁地俯視躺在她面前的男子,特想咬下幾塊肉來:“你白癡啊,既然你已經(jīng)來了,這就是天道命數(shù),我那么說是為了增加交易籌碼,你到底是不是從2000年回來的啊,知不知道什么叫作‘談判技巧’?都老不羞的幾百歲了,還裝年少地玩別扭,真當(dāng)你是二十三歲的‘四阿哥’,等著人哄你啊!”
胤禛面上微紅,他這是怎么了,人家都已經(jīng)幫忙了還矯情,最可惡的是,竟然還被這丫頭當(dāng)場給戳破了!
“喂,你倒是調(diào)動內(nèi)息啊,讓我完完全全地救了你,你還得起人情嗎?”徽音不滿,擰眉催促道。
足有一個時辰后,靈魂的融合才告一段落,胤禛翻身坐起,只覺得神清氣爽,全無連日來的滯澀沉重,身體的控制力也真實容易了很多。他不禁看向旁邊的女子,入眼的卻是蒼白汗?jié)竦娜蓊仯v顫抖的身形,心下難免一驚,再顧不得什么疑慮懷疑,連忙伸臂攬住了人。
“怎么了?哎,你到底怎么了?”胤禛迭聲詢問,略微露出些焦急。
徽音閉眼,在昏迷過去之前動唇叮囑:“靈魂融合已經(jīng)有七成了,你自己每天按照剛剛的方法催動內(nèi)息,有問題的話,再來找我好了,不要忘了我們之間的交……”
“你……”胤禛住口,他有些慎重地探了探懷中女子的鼻息,發(fā)現(xiàn)只是昏睡才松口氣。他目光復(fù)雜地低頭,這女子,救了他啊,是真的救了他啊!
莫璃輕輕走到軟榻邊,深深看了眼坐著的男子,視線轉(zhuǎn)而定在了他抱著的人身上:“貝勒爺,您能否將主子移到床上?主子尚在做月子,奴婢擔(dān)心……”
做月子?
胤禛醒神,點點頭打橫抱起徽音,心里不由得劃過一絲愧疚,但凡身懷異能之人,必是不容于世的,他自然感覺得到靈魂融合和未融合之間有多大的區(qū)別,只是這其中到底需要付出什么樣的代價,他卻是不清楚的。更何況,這女子仍舊在做月子,這種時候以異能幫他融合靈魂,日后會不會落下什么病根……這些他都是不清楚的。
將徽音安置在床上,胤禛輕輕擦掉她額頭、鬢角的汗水,忍不住嘆息一聲。往后只要這女子不構(gòu)成威脅,他就對她好一些吧,畢竟今日這番恩情,的確是不好還啊!
“好好照顧她,爺改日再來看看。”
莫璃送了胤禛離開,別有深意地看著那道離去的清瘦背影,但愿這份小小的愧疚,能夠維持得久一些。
“他走了?”床上的徽音睜開眼,口吻平淡地問道。
“嗯,看表情……你的目的應(yīng)該達到了。”莫璃回轉(zhuǎn)到床邊,輕輕一笑。
“唉,也不知我答應(yīng)那交易是對是錯,一個知道的不比我們少的胤禛,恐怕會攪得大清波瀾四起呢!”徽音坐起來,整個人只是精神有些不好,壓根看不出其他的不妥。
“這些不關(guān)我們的事,萬事自有定數(shù),咱們現(xiàn)在只要養(yǎng)好娃、過好日子就行了,最重要的是‘撒米’計劃的施行,必須進行到底!”
“說的也是,抱顏顏過來看看?”
莫璃點點頭,轉(zhuǎn)身抱娃去了。
夜色正好,小書房內(nèi)掌了燈,胤禛執(zhí)筆練著字,不知他到底寫了多久,那些沾染著墨跡的紙張卻是積了不少,終于,他落下了最后一筆,將毛筆隨意扔到了筆洗里面,任其暈開絲絲墨色。拿起剛寫的字仔細看了又看,他才能放心許多,眼下這字總算是可以斂去氣勢和鋒芒,像是二十多歲的他寫出來的了。
胤禛坐到書案后的椅子上,微微仰頭看向虛空某處,思緒不由自主飄遠了。他常來這里獨處,或練字或靜心,有時情緒不佳了,也往往在此處排解,一切都和上一世一樣,唯獨不同的是,這里藏了幾樣?xùn)|西,都和西北院的那個女子有關(guān)。
說不清是什么含義的笑容浮現(xiàn)在那張清俊的容顏上,胤禛沒有動,他沒打算重新取出那幾樣?xùn)|西,既然之前封存了,那就不用再拿出來了。許是今日融合靈魂的緣故,他有些心緒不穩(wěn),居然多次想起了那個女子,所以與之相關(guān)的也就全部擠到了腦海中。椅子上的男子抬手揉了揉額角,繼而怔怔盯著他的手細看,仿佛能夠透過手看到很多很多東西似的。
“徽音……嗎?”輕輕念出這個名字,胤禛無聲一笑,神情竟有些澀然。
堂堂的雍正帝,怎會是個瞎眼的?他當(dāng)然看得出,那女子今日幫他融合靈魂,不是為了幫他,而是為了引起他的愧疚,哪怕這份愧疚只有一星半點,也能在某些時候起作用,無論能有多大的作用,顯然都是那女子樂見的結(jié)果。胤禛不得不承認,那女子是個人物,她把這些想法和意圖都明白地展示了出來,讓他看了個清清楚楚,更重要的是,她還達到了目的,如今只要他能自如地行動,就不得不想起這檔子事,不管是真的有那么點愧疚還是心懷感激,他都永遠忘不了這份再造之恩。
胤禛忽然覺得,他有些羨慕二十三歲的那個“四阿哥”了。如果不是有那個“絕不傷害”的血誓,如果不是有那句“算計,同樣也是一種傷害。”的回答,那樣一個智謀、能力都不俗的女子,即使是飄蕩了兩百多年的他,也要花好些精力、工夫才能制住她,且還真的如皇阿瑪一般,無法保證有本事殺了她。
異能……恐怕皇阿瑪和他的擔(dān)心是一樣的吧?徽音所具有的異能究竟能做些什么,至少憑他目前接受的記憶看,對此根本是一無所知,那種近乎白色的藍光,今天他切身感受到了那股力量的強大和莫測,那不是一般人能夠想象的能力,即使是公元2000年的那個時候,也無法解釋推測出來。
好在,徽音這個人看起來頭腦清醒、思維理智,絕對不像有某種執(zhí)念的狂人,她肯談條件、做交易,那么就能穩(wěn)住她,只要有時間來了解那種能力,胤禛相信,這樣一個確定的危險因素,總有一天能夠掌控在手里。大約,皇阿瑪也是抱著這種想法吧,否則怎會將徽音放在如此近的地方,且一直派人監(jiān)視著?
不得不說,做過皇帝的人,慮事的角度都是差不多的。
“側(cè)夫人啊……不知如此聰明的女子,能否經(jīng)得起朕的連番試探呢……”胤禛沉沉笑出聲,盤算著某些事,卻完全忘了,徽音曾給的威脅,所謂靈魂……即使融合了七成,難道就沒有被逼出的可能了嗎?
究竟是重生的喜悅壓過了縝密的心思,還是一旦行動自如了就以為高枕無憂了?龍椅上高高在上的自信,讓胤禛即使刻意內(nèi)斂隱藏了那些帝王的睥睨傲氣,也終究無法真的完全壓制下來,他終究是沒有正視重生帶來的種種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