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緊張感消退了些,走到床邊坐下,也看向了那些珠子……沒想到居然各個不一般,玉石、珍珠、寶石不一而足,其中猶以玉石居多,且色澤豐富,白玉的、青玉的、紅玉的、紫玉的……很多很多。
“有了!”他忽然眸中一亮轉身從床頭的抽屜里翻找了一會兒,拿出一團各色絲線來,緊接著他做了件讓我震驚不已的事。
只見那修長如白瓷般養尊處優的手指靈活抽拉轉動,片刻間編成了一根繩子,又取了數顆玉石珠子,串聯編制,不一會兒便做成了一副手串。
我看著他含笑執起我的左手,溫柔地將那手串套了上去:“額娘曾與我說過,當年她與阿瑪成婚當晚,便親手套了珠手串給阿瑪,今日你嫁與我為妻,我便也送你一串。”
感動,還是受寵若驚?亦或是難以置信?
很難想象,堂堂皇子之尊,會比我更嫻熟地編出手串,甚至如此……如此誠摯宛如誓言般地為我戴上……我真的嫁給了這樣一個男子嗎?
像夢一樣……真的像夢一樣!
隨后他仰躺到床上,假裝入睡地閉眼嚷道:“吶,收了禮物就要做事的,這些珠子你收拾吧,我可是不管了!”
略微好笑地搖搖頭,我撿起余下的珠子放入那個荷包,收到了梳妝臺的匣子里。
“云曇,來,我們說說話。”他向我伸出手,牽了我上床。
本來消散了八分的緊張瞬間又回來了五分,不過……他仍是隨意躺著,任由我縮著坐在床角,似乎并沒有在意我的拘謹忐忑。
“額娘是貴妃,日后你和嫂子們交往時,不必陪著小心,該如何就如何便是,就算我插不了話了,還有額娘呢!”他溫聲說道。
“妾身記下了。”先不管嫻貴妃娘娘是不是喜歡我,如今他能說出這番話,已讓我倍感安慰了。
他突然沉默了一瞬,下一刻沉聲道:“日后稱‘我’就好。”
直覺的……他似乎不喜歡“妾身”這種稱呼。
“云曇。”他仿佛斟酌了一下,又道,“兄弟間……我與八弟自幼親近,日后自然也是如此,而姐姐和二哥一同長大,因著這層關系,我也是敬重二哥的,加之二嫂人好,這其中關系你當是明白的吧?”
我點了點頭,應了:“我明白。”看來阿瑪口中,或者說是外人眼中游離于朝堂之外的七阿哥,也不是真的就置身事外呢!
“三哥那盡到禮數便好,四哥、五哥、六哥比之三哥再遠一些,至于九弟……哼。”他冷哼了一聲,“以后避著些,十弟也勿須太近,這分寸你自己把握就成了。”
我有點不解,傳聞不是說九阿哥是皇后娘娘膝下養大的嗎?怎么好像他十分不喜歡九阿哥呢?
“最后,也是最要緊的,十一弟……就是冕兒那小子。”他精神一振,坐起身來笑看著我,“你把他當兒子就是了!”
啊?
許是我的表情太明顯了,他感慨地一嘆,目光不明地道:“你不知道,額娘生了冕兒后身子就不大好,那小子是我一手帶大的,除了給奶嬤嬤喂奶之外,幾乎沒離過我身邊,這兩年啟蒙也是我教的呢!”
我頷首以示了解,若是這般的話,想來他們兄弟的感情就極好了,日后待十一弟定要比八弟更親近才行啊!
“這一時半會兒的,我也給你說不完,從明兒起你慢慢就知道了,左右有我呢,你只管問也就是了!”他扯了我躺下,拉過被子蓋好,自然而然地將我抱在了懷里。
天知道,那一剎那,我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云曇,我可是難得這么多話地安撫你的緊張呢。”他用臉蹭蹭我的耳畔,笑盈盈地輕聲說著,“怎么你還是未有放松?”
……原來從最開始的那些熱食到剛剛的仔細叮嚀,都是……為了緩解我的緊張?
這個人出身皇家,該是有多么的體貼仔細啊!
“我……我有些怕……”略帶顫抖的聲音,從我口中發出,不是明明對他上心了嗎?那我還在膽怯什么?
“云曇,我是你的夫君,是你……此生要相伴著的人……”他輕輕吻著我的臉頰,一手繞過我腹部抓住了我的手,“沒有人能比我更親密于你,所以不要怕,一切都交給我,好嗎?”
十指相扣,他的吻輕緩而憐惜,而我從初始的無措緊繃漸漸放松沉淪,衣衫盡褪,燭火搖曳中,他的眼眸好似含著醉人的柔情,一點點驅散了我的理智……
第二日早起去各宮請安,我睜眼時就羞紅了臉,他……他竟然……為我按摩那女兒家最私密的地方?
“別亂動。”他強硬地按住了我掙扎的腿,依舊輕輕地揉著那里,“是我胡來了,抹點藥會好些,不然怕是請安敬茶的時候你就該難受了!”
我抓起被子擋住臉,這個人……怎么能把這些事做的如此面不改色?
“害羞了?夫妻本為一體,有什么好害羞的?”被子外面的他悠悠然道,我確信聽到他的低笑了,這個人……真是……
“好了!”那只手終于停下來了,我剛要松口氣,可下一刻那只手居然惡意地揉捏了幾下我的大腿內側,引得我驚悸不已。
我掀開被子敢怒不敢言地瞪他,卻見他長身玉立在床邊,身上已經穿上了褻衣,長發順直散于背后,若非英眉入鬢、身姿偉岸,幾乎會被錯認成女子……說起來,因皇上的緣故,諸位皇子都是留長了頭發的,在滿人中算是特殊的,畢竟蓄發令發布尚不過幾年,滿人中蓄發的并不多。
“起床吧,你再不穿衣服,我可叫他們進來伺候了!”他點了點我的額頭,打趣地上下看了幾眼。
我雙頰爆紅,這才醒起是未著片縷的,在他悶聲調笑中套上褻衣,就見他整整神色,淡淡地含著抹溫和的笑意叫了奴才進來伺候。
因皇上昨夜歇在永壽宮,我們自然是先去那里的。
在那日敬茶前,我眼中的皇上都是高不可攀、威嚴冷峻的,只是一杯茶敬上去,卻令我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皇上竟然會因為嫻貴妃娘娘的一句話而改變神態?
而嫻貴妃娘娘……不,我應該叫額莫克的長輩……我只覺得被她的外表欺騙了,而隨后的逐漸相處中,也讓我徹底認識到了這一點。
比起選秀時被召見后所見的溫婉美麗,我更愿意說一句“婆婆威武!”
猶記得大婚后三個月左右的一天,婆婆和我被宣到了啟祥宮,皇后娘娘說有幾盆牡丹不錯,有意請我們觀賞一二。
婆婆欣然前往,在她那柔和的目光中,我的不安也紛紛消失了,盡管我們都清楚,這賞花背后必有文章,但卻不得不去。
果然,賞花一開始,后宮里的幾位娘娘們就打起了機鋒,而我的婆婆只是含笑坐著,半點沒有理會參與的意思。誰知話題轉著轉著扯到了皇子身上,皇后娘娘笑著看向了婆婆。
“老七身邊伺候的人還是太少了,妹妹若是挑不上好的,我這兒倒有幾個不錯的。”
我表情一僵,滿心的苦澀彌漫到了四肢百骸,未過門前我就知道,他身邊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唯一自幼伺候的秋苒也配了人,聽說還是完璧出嫁的,大婚至今……婆婆也從來沒說過“早日開枝散葉、賢惠大度”這類話,雖然我早就知道不可能獨占他,但卻沒料到這一天會來的如此快……
讓所有人意外的是,婆婆竟……
“皇后娘娘每日打理宮務,想來是繁忙無暇的,沒想到還能惦記著默默的這點事,莫不是那小子來求您指人了?”我看到婆婆似笑非笑地望了過去,那眼中居然是一片冰冷。
“這倒不曾,只是……”皇后娘娘微愣,一臉“我是為孩子好”地道。
“既然如此。”婆婆根本沒讓那“只是”后面的說出來,果斷地開了口,“我這個當額娘的自然是依著默默的意思了,只要他不來張口要人,我才懶得多事呢!”
一眾宮妃、連同皇后娘娘面上都不好看了,畢竟他是婆婆的親子,論情論理都無人能越過婆婆,更何況這等后院之事,連皇后娘娘都被暗諷“多事”了,其他人又有何資格對此置喙呢?
而我,卻不知該如何表達內心的感受,直到我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婆婆回永壽宮的路上,她拍拍我的手,說的直白且認真:“云曇,只要不是默默主動相求,我絕不會給他塞人,而其他人……還沒有那個資格插手我兒子后院的事!”
當日回了院子,晚上我與他說了白日里的事,一向溫雅的他斂了笑容,很鎮重地抓住我的雙肩,緊緊盯著我道:“云曇,你要記住,我弘昈此生只認你為妻,也只要你一人。”
我呆呆看著他,根本無法相信耳中聽到的話,一個皇子……這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能像二哥待二嫂那般已是極致了吧?
他似是看出了我心中所想,卻并未賭咒發誓,只露出個自信的笑來:“我知道,眼下說什么你也不會相信,那咱們就用一生來證明如何?”
用一生來證明?我下意識點了點頭,骨子里的堅決一瞬間爆發出來,忽視了所謂的皇子嫡妻該如何如何的說教,決定拭目以待看看他的證明!
雍正三年我懷孕了,還是威武的婆婆發現的,并救了差點弄丟這個孩子的我。
宮道上婆婆那一番氣勢十足的威脅,被很多人津津樂道,我聽聞后也是滿心的感動,婆婆給了恩典讓額娘來看我,就連額娘都直嘆我上輩子積了厚福,才能遇上這般的婆婆和夫君。
他得聞消息后立刻趕了回來,永壽宮的后殿里,我小睡醒來后就看到他在旁邊,握著我的手直盯著我。
“弘昈?”私下相處時,應他的要求,我一直都這樣叫他的,從剛開始的惶恐到后來的自然。
“你醒了?”他反手搭上我的手腕,“受了點驚嚇,孩子還好……你可覺得難受?”
“哪里如此嬌貴了?額娘宣了太醫,已經沒事了!”嫁給他后我就知道了,他不僅學過皇子該學的禮樂騎射、滿蒙漢語、文韜武略,甚至還頗為精通醫術,大婚后我的身子但凡有些微不舒服,他都能立刻知道,并想法子調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