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公子……”蒼以勤在屬下們不贊同的目光中,走出了護衛圈,上前幾步抱拳道,“這位公子,我等主仆遭遇劫匪,并非歹人,還望……”
胤禛心中波濤洶涌,哪里有心思應對旁人,只淡淡留下了兩個字便閃身上樹了:“請便!”
五人均是一愣,再看時,哪還有他的身影,不過看到幾片從樹上落下的葉子而已。
胤禛倚在樹上咬牙,敲著腦袋回想之前的事,他本來是在多寶閣的,凝體后徽音就會時常讓他翻閱修真界的一些玉簡典籍,以便普及常識,翰海天音的看完后,就帶他到了多寶閣,因為有時會待久一些,還特意在多寶閣前的紫竹林里給他蓋了個小木屋,以作休息之用。之前他在多寶閣里翻看東西的時候,也被突然丟到林子里過,所以這次他并沒有覺得不對。
但,怎么就生生換了個時空呢?
對了,金光!
胤禛忽然想起,這一次轉換地方時,他看到過一片金光,那光的色澤……完全不同于從前徽音丟他時的那種,他絕不會弄錯,徽音本身的靈力是白中透著藍紫,怎么都不可能呈現出金色。
胤禛神情凝重,眼底漸漸涌出些慌亂,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金光……是如何來的?
“這么跟你說吧,我們所處的世界,其實并不單單只有一個,時間和空間縱橫交錯之后,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網,而這個網中的每個結點,都有可能存在著一個位面,這些位面或相鄰或相錯或平行,所以,各個位面之間可能會存在一些相似或雷同的地方,比如風俗,比如人種,比如語言,比如文化等等。”
還記得那是他問及須彌境時,徽音詳細給他說了一下時空的問題。
而須彌境,其實不過是個半位面而已,至于為何多了個“半”字,徽音也說過。
“因為須彌境中沒有智慧生命的存在,如果沒有我這個主人,事實上,它只能是塊荒地,隨著靈氣的枯竭、靈樹的死亡,從而在時間中慢慢地消亡!”
位面……
胤禛睜眼掃過樹下安然享受他生起的火堆的五個人,怎么也無法相信,他竟然到了另外一個位面,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這個位面,又是哪里?
這是哪里?
胤禛腦海中不斷地回響著這句話,就連樹下幾人針對他的談論都充耳不聞,最讓他惶惶不安的是,他莫名其妙到了這里,徽音知道嗎?何時知道?她會不會來找他?又在何時才能找到他?
蒼以勤不著痕跡地掃了眼樹上,卻發現枝葉擋著,他根本看不到那個男子的身影。
“公子,這小子也太無禮了,比我左飛還脾性大,容我尋他教訓教訓!”眉目粗獷的,就是左飛,他身材魁武,武功不錯,若不然也成不了蒼以勤的護衛。
“左飛,這位公子并非普通人,你還是不要自找沒臉了!”五人中最為文弱的那人輕輕搖著手里的扇子,含著溫和的笑意開口,但說出的話卻讓人覺得很毒舌。
左飛安靜了,乖乖坐下來烤火,雖然撇了撇嘴,卻始終未曾跳起來。
留短須的那人眉眼一彎,笑言:“不愧是車武,也就你能制住這小子的蠻勁。”
“安陌,咱們還是尋些吃的來吧,公子定然餓了!”最穩重的那個又揀了些木柴,加上這本來就有的那些,足夠燒到明天早上了。
“劉印,讓左飛跟你去吧!”蒼以勤抬頭吩咐道。
穩重的和粗獷大漢起身應是,轉身走入了林子里,而余下的那文弱男子和短須之人則坐了下來,神色斂去了方才的玩笑之意,顯得認真了許多。
“車武,你一向心思縝密,這次的事你怎么看?”蒼以勤沉聲發問,就在來此之前,他們遭遇了刺殺,雖然來者皆是山賊模樣,但那眼神和給人的感覺,明顯像是經過訓練的私兵,所幸他身邊的四人武功都不弱,否則……今日怕是就要交待在這了。
“公子,左不過就是那幾個可能,您不是心里有數嗎?”瞧著文弱似書生的男子,誰又能想到他才是五人中武功最高的那個,倒也不辱沒他名字中的那個“武”字了。
“公子寬心,等出了這片林子,就是霖城的地界了,沒人敢再這里亂來。”安陌,就是留短須的男子,聽他這時的語氣,方知他才是最為溫厚的那個。
車武忽然耳朵一動,繼而笑著仰頭邀請:“樹上的公子,相遇是緣,我的朋友打了獵物回來,看公子也是夜宿之人,不妨下來共用些裹腹?”
接受到車武的眼神示意,安陌和蒼以勤都了然,看來他們的軍師有意招攬這個分明身手不錯的公子?
胤禛周身縈繞著冰冷沉重的氣息,聽到這話,他閉了閉眼,最終露出了個苦笑,從前聽徽音說起她初到大清時的事,那時也只是聽聽而已,如今輪到他遭遇這般類似的狀況,沒成想竟心緒慌亂無措到這般,真是……
可他又怎是一般人?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清情況才對,旁的都該排在后面吶!
胤禛從善如流地跳下樹,身姿輕盈飄逸,透著一股子未染濁氣的純凈,他抱拳一禮,惜字如金道:“多謝!”
于是,火堆邊的位置都被擠滿了,六個年齡、身份各不相同的男子坐在一起,一邊烤著山雞野兔,一邊相互套著話。
“公子何方人士?”車武笑吟吟道。
“鄉野之人,不提也罷!”胤禛神色未動,如此回答。他自然明白,眼前這幾人想套出他的來歷,可他又何嘗不是想從他們口中得知這個位面的些許信息?他畢竟是經歷過三百多年歲月又當過兩世皇帝的人,論玩心思,還鮮少有人能與他比肩,套話這種事,當然不會有多難。
“我看公子身手不錯,若是方便的話,能否透露一下師承何處?”劉印緊接著開口,一雙眸子似有若無地徘徊在這位陌生公子身上。
“家師……”胤禛頓了一下,面上略有黯然,他的師傅即是妻子,可此刻……“家師性喜清靜,故而隱居山野,恕在下無法言及她的名號。”
車武和劉印交換個眼神,思索著如何套出想要的信息。據他們觀察,這位公子的武功少說也到一流高手了,如此人才,若能收為公子所用,實在是極大的助力啊!
胤禛知道這些人必然在想著如何套他的話,然而他卻不愿真的配合,所以乘機詢問此地的城鎮分布及附近的勢力等等。
蒼以勤聽著四個屬下和這位陌生男子你來我往的說話,時不時也會插上幾句,但仍是聽的時候多,而且,他的目光始終定格在那位神情清淡如故的男子身上。
“這么說,公子是學成下山來歷練了?”蒼以勤確認似的問道。
胤禛淺淺勾唇,卻是未答,然而看他那模樣,又似乎是默認了這個說法。
這時車武等人暗自了然,原來這人是久居偏僻之地,有些閉塞視聽了,難怪乎問了許多關于莘瀾大陸各地的情況,果然是山中不知年月了。
等吃完烤肉后,他們彼此都得到了想要的信息,當然了,其中的真假自然由他們自己判斷。在蒼以勤等人看來,這位陌生公子乃是個山中學藝多年,如今小有所成下山見市面來了,并非他們猜測的敵人。
夜風拂過,胤禛站在樹木掩映的地上,遙望著已上中天的彎月。
這個位面,不,是他現在所在的這片大陸,名叫莘瀾,上有七國十八城三地,最大的國家國號為荊,國力強盛、地域廣闊,也是整個莘瀾大陸上最為富饒的國家,其他六國十八城彼此間多有征戰,而三地則因地域偏遠,又是外族人聚居之地,環境惡劣,或財力或武器或糧食方面各有欠缺,反而相對安定一些。
只是,這六國十八城之中又略有不同,有的彼此結成同盟,共同抗擊來自另外幾方的侵略,有的勢弱到靠送出質子、和親來求得暫時的平安,總之,這片大陸上的紛爭程度,遠超過大清之前的任何一個朝代。
去霖城吧,然后等徽音找到他!
胤禛最終下了這個決定,據這五個人所說,所謂霖城,乃是七國十八城三地中最特殊的一個,它的城主以商起家,就連霖城也是用錢買來的,但是無論哪個國家、哪方勢力,都不會主動招惹霖城,更不會在霖城地界生事,因為霖城捏著整個莘瀾大陸上的商業命脈,特別是糧食、武器這些重要物資的販賣,以及富貴人家喜愛的珠寶綢緞。
最重要的是,霖城城主有錢,雇得起高手,而歷來在霖城范圍內生事的,若是個人或家族,則定會被徹底誅殺,若是哪個國家或哪個城,則會被切斷所有來自霖城的貿易,這樣的情形,自然無人愿意面對。
這般的作派,和當初的徽音,有多么地相似啊!
胤禛不無感慨地想著,他耳邊仿佛響起了那個女子狡猾的話語:“在這世上,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的!”
左手下意識搭上右手,胤禛撫摸著那串自凝體后從未離身的血玉珠串,不由得神情黯然傷感。另一個位面啊,他離她究竟有多遠了?她又可曾知道他的處境?
她……會不會和以前每一次一樣,很快就找到他呢?
胤禛潛意識里有些恐慌,這個隱憂深深地種在了他心里,雖然極力在忽略,并安慰著自己,但……
須彌境,徽音發現胤禛從自己的空間神器中失蹤的時候,就鋪展開能綿延數千里的神識開始搜尋,卻在找遍須彌境后,還是一無所獲。由于失蹤前人一直在多寶閣那,于是她親自到了這里,從一樓到四樓地毯式地尋找,生怕漏掉一絲線索。
意追累得跟狗一樣進入多寶閣,直奔已經找到四樓的徽音而去。他被趕出去找人,御劍飛行導致靈力枯竭不說,還要展開神識不放過途經的任何一個地方,當真是要多悲慘有多悲慘。
“找到了嗎?”埋首于一個書架邊的女子頭也不回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