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亦匆匆跑出夜王府,便見落輕離正站在高墻下,人靜的像水,絲毫沒有波瀾。
可越是平靜,末亦便越覺得擔憂,跑前去:“世子,你去哪了?”自從世子妃走后,世子每每出去,都會留他看守紅袖閣。
落輕離搖了搖頭,輕風拂起了他的長發,一絲一縷溫柔的劃過臉頰。
末亦抿了抿唇:“世子……你既然放不下世子妃,為何不去將她搶回來?!?
他緩緩垂眸,嬋卷的睫毛輕顫,聲音風還要輕:“前世有人對我說,若我傷到或者死了,她一定會去碧落黃泉尋我,這個誓言是真的,可正因為是真的,我才不能讓它實現。”
末亦有些糊涂,聽他問道:“末亦,若你喜歡一個人,你與她之間不得相愛,若是相愛了便會有一個死去,而另一個也不會獨活,你會怎么辦?”
“這……”末亦搖了搖頭:“這太痛苦了,屬下也不知道?!?
落輕離淺淺一笑,回想起與染憶待在梅林的時光,她說若是永遠能與他活在梅林該有多好,她還說要將落花全部埋在樹下,祈求來世再遇時仍舊有記憶:“我愛她,可我不能害她與我一起死,雖然只要她一直不知道一些事情,便會好好活著,雖然即便我將她奪回來我也會很快死去,可至少她忘了誓言,至少不會在陪我一起死?!?
我死了,我的魂魄,我的血,我的所有都會讓她好好活著,我可以選擇現在死,可我舍不得,我想遠遠望她一眼,哪怕生不如死……
看著落輕離走進府的背影,末亦略微垂眸,原來在世子身還有許多他想象不到的痛苦。既然如此……那便由他來做吧。
“這個好甜,這個也好吃……”
夜傾憐一手拿著一塊糕點,剛剛沐浴完,穿著白色的睡裙。身的肌膚粉嫩剔透,墨發滴著水珠,正坐在書案前吃的不亦樂乎。
看著書案五顏六色精致的糕點,侍女笑道:“皇說藥太苦,便讓御膳房的人將補血的藥材融進了糕點里?!?
補血?夜傾憐騰的一下子臉紅了,默默的吃著粉色的桃花糕,心思早飛到了九天云外。想起昨日在雪地里侍女動了胎氣的話,小臉更是紅的要滴出血來。
“皇,您便喝一些吧?!?
“說了不喝,快下去吧。”
正在她臉紅心跳時,門外傳來了熟悉的聲音,隨即殿門被推開,露出了冷言殤那張幽怨的臉。
當然,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監臉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苦兮兮的,祈求道:“娘娘,皇他身體不好,初元公子熬了藥皇卻怕苦不喝,您快勸勸吧?!?
夜傾憐看了一眼濃濃的湯藥,一種愧疚感油然而生:“言殤,不喝藥病怎么會好呢,什么時候你也這么嬌氣了?!?
冷言殤悶悶不樂的坐到她身側,也不說話。夜傾憐見他真的不想喝,看看自己的糕點,又有些臉紅的問道:“把藥做成糕點不好了嗎?”
冷言殤無奈搖頭:“初元說這藥和補血的不同,做成糕點會藥力減退,可一看便知苦死了。”
又聽到補血二字,夜傾憐干咳了一聲,起身接過太監的湯藥,遣退了所有下人,將藥碗放到書案:“這個俗話說良藥苦口嘛,還是快喝吧。”
冷言殤瞅瞅湯藥,在瞅瞅她,小聲道:“傾兒……那你喂我喝好不好?!币娨箖A憐一愣,又補充道:“之前在云天之時言殤也是喂傾兒喝藥的……”
夜傾憐愣住并非猶豫,而是看到他楚楚可憐的表情,覺得很熟悉很熟悉。
端起湯藥,用湯匙輕輕攪動,坐在他身側喂了起來。
一勺入口,冷言殤便皺起了眉頭,夜傾憐聞著那味道,也蹙了蹙眉,接著喂第二勺。
“唔……好苦?!币煌胍姷缀?,夜傾憐見他神色痛苦,連忙摸了一個糕點,塞進他嘴里,見冷言殤愣住,她問道:“怎么樣,還苦不苦?”
見他不語,夜傾憐有些疑惑,看了看桌的糕點,臉騰的紅了。她給言殤喂的是什么……
“唔……對不起,我太著急了?!闭f完,便伸手想將塞進他嘴里的糕點拿出來。誰知冷言殤竟搖了搖頭,吃完后還笑道:“好甜,傾兒在喂我一塊吧。”
“???”夜傾憐吞了吞口水,見他神色高興,便又拿了一塊,冷言殤輕輕咬下去,甜膩蘇軟,又咬了一小口,卻突然咬到了什么。
那涼涼瑩潤的感覺讓他一愣,低頭一看,只見是傾兒的指尖,正被他含在了唇邊。他緩緩抬頭,見夜傾憐表情僵硬,顯然愣住了。
她未干的長發披在肩頭,晶瑩的水珠掛在面,卻不及她的小臉粉嫩瑩白,更不及那雙有些慌亂的水眸楚楚動人,視線落在她柔軟的小嘴,像是櫻桃,攝起他的心魄。
夾雜著水汽的蘭香一直縈繞著他,激起心的欲望與情意,只想靠近她,深深吸一口那香氣。
夜傾憐手指一顫,連忙收了回來,背在身后,指尖與臉頰都染了淡淡的粉色,只覺得心里也有些慌亂。
冷言殤眸劃過一絲暗淡和傷情,只一瞬便消失不見。
他知道,她還不能接受他,一個懷抱已是極限,可他相信這么多年的感情,相信總有一天落輕離可以的,他也可以。
“我……我困了,先去睡覺了?!币箖A憐語氣有些尷尬,在她起身的那一刻,冷言殤心有一絲不甘,起身拉住她的玉臂,卻被腳下的書案絆倒,整個人失去平衡像前傾去。
夜傾憐驚慌轉身,卻來不及躲閃,被壓倒在了身后的床,臉頰埋在他的發絲旁,被紫荊花香縈繞。
冷言殤有一瞬間的錯愕,聞著那股剛剛沐浴完殘留的淡淡水汽香,感受著身下柔軟的嬌軀,那種不真實,那種自幼便在心萌生的愛意越來越清晰刻骨。
“傾兒,你會給我一個家的對不對?!?
他的聲音有些悶,帶著沒有絲毫掩飾的自卑與復雜,讓夜傾憐想推開她的手頓住了。
她抱著一絲希望,即便與言殤有著夫妻名分,也可以像以前那樣,永遠相伴,是彼此無法代替的知己。
所以她可以容忍,因為他生命的痛苦,全部是因為她。
……
一頭長發緩緩披散,南辰的指尖溫柔的拂過她的發絲,夜傾憐能感受到他的溫度,感受他流連忘返的一點一點將她的發絲用白玉發簪綰起??粗~鏡里嬌美的人兒,南辰笑道:“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移?!?
坐在菱花鏡臺前,落輕離將發簪別在她的發髻里,寵溺泛濫成海,身的梅花清香更是讓人癡醉。
如此相像的兩個人,為何不是同一個。
夜傾憐睜開雙眸,看著書案還未燃盡的蠟燭有些恍惚。
回想剛剛的夢境,南辰和輕離,她已經有些分不清夢境與現實了。
伸手將頭的白玉發簪摘下,一頭墨發隨之散開,那發簪冰涼剔透,不知是想象,還是什么,她竟覺得面還殘留著落輕離指尖的梅香。
一點一點拂過玉簪,她還可以回到他的身邊嗎……她可以看著言殤因為她而死嗎?
一股從未有過的感覺涌心頭,目光落在碧紗窗外,她感覺他在她的身邊,顧不得穿著睡裙,披雪絨斗篷便推開了殿門。
夜晚靜悄悄的,整個玉華殿除了她沒有別人。
難道是錯覺嗎?
緩緩攥緊手玉簪,頭也不回的朝宮外跑去。
暗處,有人將身影重新現了出來,他一襲雪衣,在黑夜像是謫仙出塵。
臉頰的寒風像是要劃破她的肌膚,提著衣裙翻過宮墻,躲過一路的侍衛,宮門的守衛認出她的身份,當即開了城門。
試問宣政殿帝后同臺,又有誰還不認識。
回夜王府的路是那么熟悉,卻又是那么遙遠,伸手不見五指的夜只有一軒明月,長街早沒了人影,夜傾憐跑到夜王府門前,一顆心撲通撲通亂跳。
她站在府門前,眸劃過一絲疑惑,對她自己的疑惑。
她為什么要來這里?是希望證實言殤他騙了自己,證實輕離才是南辰,證實他不愿言說是有原因的么?
微微咬了咬唇,她用力推開夜王府的大門,毫不猶豫的闖進紅袖閣。
房門推開的那一刻,一切的一切還是當初那般熟悉,唯獨少了那人的身影。
他不在么……
想起他溫柔的等在原地,想起夢里他說過的話。
她是自私的,她知道落輕離愛她,知道他永遠不會離開她,所以她才任由自己傷他?
她尋遍了所有地方,始終沒有那一襲雪衣的身影,提著裙擺的手漸漸松了下來,她覺得眼角有些濕潤,她不是始終忘不了他,而是原來不曾忘記過。
宮門被打開的那一瞬,夜傾憐垂著的頭緩緩抬起來,眼前站著的人一襲紫衣,清美無暇,眸復雜的情愫像是初見時一般熟悉,冷言殤緊緊看著她,心像是被掏空了一般痛苦,為什么要這樣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