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在悲嘆,天縱奇才的先皇去世過早,卻從來都沒有人懷疑其中是否有他做了手腳。而此刻,他不過是要去拿回原本就應該屬於自己的東西。
守衛皇城的將士看到是丞相,毫不猶豫地下令打開城門,將丞相一行人放了進去。洛榮不由得加快了朝向清心居走去的腳步,過了今日,無論是慕容楓,還是那個突然冒出來的洛貴妃娘娘,都不會再成爲他的威脅。
至於外寇,他自然有辦法將他們驅逐出去。
那些是後話了,現在金碧輝煌的清心居已經出現在了視線之中,雖然外面風雲變幻,這裡卻仍舊是一片太平的樣子,宮女和太監來來往往地做著手中的活兒,見到洛榮,都跪下身去恭敬地行禮。
洛榮看到富貴,他走上前來,笑容諂媚:“丞相可是要見皇上?”
洛榮第一次沒有去理睬這位皇上面前的大紅人富貴公公,而是徑直側過身,推開清心居的大門。他的身後,是一羣帶著刀的侍衛。
而皇城之外,事情卻並沒有按照大家預想一樣的發展。那些攻入到京城之中的丹遼鐵騎和北疆士兵卻沒有如任何人想象一樣的燒殺搶掠,他們駐紮在城牆之內,沒有造成任何的殺戮,似乎只是前來做客的一般。
京城裡面,家家戶戶緊閉著房門,雖然暫時安全,但任何人也不願意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他們現在最期待的,是那位被稱爲是“舜朝第一人”的丞相。那個人曾經隨著先帝征戰沙場,立下赫赫戰功,又入朝爲相,頒佈各項政策。
那個人,一定能夠扭轉乾坤。
然而,出乎所有的大舜子民意料的卻是,敵軍進入京城之後的第二日,丹遼鐵騎和北疆士兵終於動了,然而他們所去的地方,卻不是皇城,而是丞相府。
更加出乎大家意料的是,丞相府大門打開,幾乎是熱情地迎進了丹遼和北疆的將領們。不久,便傳出來宴會上纔有的笙歌陣陣。
而皇城,則被圍得猶如鐵桶一樣堅實。
即使這樣,宮內還是傳出了丞相bi宮的消息,百姓們親眼見著丞相府的宴會,聽著這樣的消息,心一層層地涼了。
原來,丹遼和北疆如此容易便能夠進入城來,竟然是那位丞相開了綠燈。什麼舜朝第一人?不過是打開城門,迎接敵人一起來bi宮篡位的小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衆人這才幡然醒悟此前種種不過是丞相的僞裝。
這時候的百姓,卻開始爲那位少年皇帝擔憂起來。
他們這纔想起,是那位少年皇帝推行了科舉,想起了夜城的安寧,南縣水災被皇上認命的官員治理,推行新的種子和作物,減少稅收,推行商業發展……有很多事情,他們分明過去就知道這是那位少年皇帝做的,卻並沒有去真的注意過。
他們只是注意到那個皇上冒天下之大不韙迎娶了煙雨樓的花魁爲妃,不顧律法,寵冠後宮,卻忘記那位洛妃娘娘,是他們現在耕
種的多產的種子的發明者。
他們將更多的目光和期待放在了那個“舜朝第一人”的身上,如今才知道什麼叫大錯特錯。那些從丞相府裡面傳出來的笙歌刺痛了他們的耳朵,也終於讓他們睜開了眼睛。
屬於百姓的天子,在科舉之後金殿覲見的時候對天下學子說出“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的皇上,是慕容楓!
於是羣情激奮,加之沒有更多的消息從皇城傳出,百姓們不知道那個狼子野心的丞相是否bi宮成功。甚至有百姓在暗中暗暗集結,拿著自己能夠找到的可以算的上是武器的鋤頭,扁擔,趁著夜色,溜到皇城之下。
那些因爲懼怕閉不出戶的百姓此刻集結在一起,爲了拯救他們的皇上,他們的明君聖主。
慕容楓是沒有讓他們失望的,他甚至沒有讓百姓們流一滴血,就在這些百姓們決定就這樣與那些敵軍們血肉相搏的時候,卻聽到了最新的消息:丞相府被丞相二公子洛陽帶著御林軍層層圍住,丹遼和北疆主要將領全部落入網中!而宮中,洛妃娘娘一早佈置下來的天羅地網也已經將丞相制服!
一場政變,幾乎沒有血腥地開始,又沒有血腥地結束。
百姓們不會追究過多的細節,他們只知道,他們支持的聖君明主果然得天庇佑,而壞人則終將繩之以法。
皇宮之中,洛榮第一次感覺到了什麼叫氣急敗壞。
因爲當他帶著一隊死士一路暢通無阻地進入到清心居,推開大門的時候,看到的卻是慕容楓正和客人喝著茶,而那客人赫然是丹遼王蕭凡和原本應該被自己抓住的北疆公主!洛貴妃娘娘則悠閒地坐在貴妃椅上,見他進來,甚至十分悠閒地打了聲招呼:是丞相啊!
他的一口血便吐了出來。
洛榮不是愚笨之人,自然不會面對這樣的場景還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這分明就是一個套,一個爲他量身打造的局,而他一步步走在其中,竟然毫不自知。一雙老有謀略的眼睛此刻緊緊地鎖在那個年輕的皇帝身上,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相信,自己竟然輸給了他?
有早就已經埋伏好的士兵們從清心居的四面八方涌了出來,洛榮所帶的人雖然各個都是以一敵十的死士,此刻卻發現自己一絲力氣也提不起來。清心居的房樑之上,躍下十幾個身著黑袍的影士,爲首的人正是霧影。
而門外,則是被曦月公主押著進來的洛書,在他們兩人的身後,站在的赫然是洛陽和慕容杉。
慕容杉擡腳步入室內,也不跪拜,徑直走到慕容楓身邊,輕輕地叫了一聲:“哥哥。”
洛榮的一雙眼睛裡最後一絲希望也褪去,瞬間換上灰敗的顏色。他以爲自己在很多年前就已經佈下了一個局,從先皇還沒有登基的時候開始,他便在他的水壺之中下了慢xing的毒藥,他成功不留痕跡地害死了那個被衆人簇擁上皇位的男子。
然後他夥同了對皇位覬覦的慕容
杉,又藉由慕容杉的手聯合了北疆的葉烈,然後以城池爲禮物邀請了丹遼王蕭凡。一切進展得那麼順利,但現在卻一切都偏離了摸樣。
他不知道是哪裡出了錯。
慕容杉冷冷地走過來,望著已經癱軟在了地上的洛榮,低聲道:“丞相可能不知道,當年您和穆將軍的談話,本王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洛榮的瞳孔迅速地放大,原來竟然是這裡嗎?但如果只是這樣的話,他也不該落得如此慘敗的地步,腦海中迅速地思索著,然後他擡起頭,一雙眼睛震驚地望著洛水。
“父親,您終於記起女兒了嗎?”洛水的聲音仿若嘆息。沒有勝利者的耀武揚威,也沒有成王的喜悅,這一刻,她竟然說不出的疲憊。因爲那男子的眼睛裡,雖然有震驚,但更多的卻是鋪天蓋地的恨意。
洛水想問,爲什麼,難道我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嗎?卻發現自己開不了口。
然而一個有力的懷抱卻從背後抱住了她,她回過頭,將頭埋入到那個熟悉的溫暖懷抱之中,任由淚水打溼了慕容楓的胸膛。
最終,慕容楓還是放過了那位丞相,只不過去除了他的爪牙和羽翼,然後將他軟禁在了天牢之中,那天牢,是特意佈置的一間,乾淨整潔。然而他終究還是有點瘋癲了,他等了許久,等著那個女子來質問自己。
那女子卻沒有來。
而那一幕,那女子一步步走上乾坤殿的高處,在百官的面前一刀刀劃花自己的臉,最後一刀,狠狠刺入自己的心臟的一幕卻反覆地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他心中冰冷,沒有任何動容。他只是,希望那女子來質問自己。
和慕容楓一起送走了葉瀾和衛離,還有蕭凡之後,洛水才重新回到了錦時局。一邁入大門,雲煙便抱著哭鬧著的慕容安走了過來,洛書伸手接過已經長大了一倍的安兒,一進入到她的懷中,便止住了眼淚。
慕容楓在一旁,伸出手指逗弄著孩子的小臉。
“便不要追究了吧。”洛水終究低低嘆道,看到慕容安,就想起科兒,想起那個最後選擇了放棄與自己爲敵的蘭貴妃,還有她身後的穆將軍,終於還是開口道。
“好。”有男子溫潤聲音毫不猶豫地想起。
洛水回過頭去,見夕陽的光打在男子的臉上,豐神俊朗,卻又格外溫潤,看起來像是一幅飛揚的畫。她第一次注意到,錦時宮建立在偏高的地段,此時從這裡望出去,隱隱地可以看到皇城宮牆之外,萬里大舜江山。
“好。”男子見她出神,又溫柔地重複了一遍,順手將洛水和慕容安一起攬入到對方的懷中:“洛洛說好,便好。”
那萬里江山,在夕陽之下,突兀地綻放了暖如春熙的光,洛水便笑了,那久久徘徊在內心之中揮散不去的東西此刻盡數消失。她揚起頭,笑靨如花,更靠近慕容楓一些,笑道:“好。”
萬里江山,風煙俱淨,竟美好如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