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只感到寒光乍現,身子僵硬,無力閃躲,終閉了眼,后悔自己雖曾名小武,卻一點武功都不會,委實憋悶。若不是如此,也不至于被玄奕這個變態步步逼迫到如此境地!
哪知并未感到如期而來的疼,倒只感覺周身溫暖,她睜了眼,終忍不住動容,“祁冠宇,你!”
眼前的男子的已經中了毒,血紅的眼,胸口涌出的血滾滾不絕,但他卻揚著笑,回身望著驚慌的女子,似乎在說——怎么樣?你還是被我救了吧!
“她就值得你如此!?”
玄奕也紅了眼,將手中的力道加到最重,但還是沒有辦法再將利劍刺得更深一分。祁冠宇的厲害他是知道的,在青山,他們師兄弟中,也只有祁冠宇最得無涯子的倚重,而他的的劍術超絕,若不是將才中了自己的毒,是斷然不會中了自己的劍!
“值不值,都是我的事,如果你下一次再如此陰險,我一定會殺了你,替師父他清理門戶!”
祁冠宇握住刺入胸口的寶劍,動用內力,生生將寶劍掰斷,一半殘存在他胸口,一半落在了玄奕手中!
“你!?”
玄奕目瞪口呆,沒想到他內力竟然厲害如此!這劍可是師父他親自贈與他們徒弟一人一柄,鑲著不同顏色的寶石,每個人都不同。縱容祁冠宇內力可嘆,但他中了毒的情況下怎能徒手將這玄鐵劍掰斷?除非……
“師父他果真是偏心!哈哈……”
玄奕一個退身跳開三尺之外,眼底滿是憤恨,怒嘯道:“殺了他們!一個不留!”
樹林旁隱藏的弓弩手全都現了身,陸小妹大概數了數,就有不下五十人,還有她看不見的人在漸漸逼近……
“別怕,”男子似乎察覺了她的不安,“我會救你。”
“……”
看著他胸口的短劍,她無法辯駁,也實在想不出什么辦法好聲東擊西,還帶著這么個受了重傷的病號逃跑……
正在他們僵持之際,遠處忽然傳來馬蹄踏踏聲,還有不少火把忽明忽暗的閃爍。
“撤!師哥,我們后會有期!”
玄奕一驚,一揚手,遣散了眾殺手,最后傳來一聲幽幽,“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尚筱舞,等著……”
黑色的影子紛紛飛走了,光明漸漸靠近,眼前的男子終于體力不支,撐著劍,單跪在地。
陸小妹也無意再和玄奕那變態廢話了,早就扯了內裙,堵在祁冠宇的傷口上遏制著血再涌出,“你等等,我一定能救你,不會讓你死!”
男子嘴角殘留著血痕,瞳孔已經迷離,“我多次救了你的命,你怎么報答?”
“除了以身相許,怎么報答都行!”
陸小妹急了,捂上了男子的嘴,“都什么時候了,你還開玩笑!別說話了,再說話,牽動了心肺,這血就流得更多了!還好你中的毒不是七毒之內的毒藥,還有的救……”
祁冠宇拉開了她的手,吻上手心的紅痣,“我不會這么容易死的,還沒有娶你,我怎么能死?”
“你!”
陸小妹只覺心被狠狠捅了一下,手心傳來的觸感仿佛觸了點,直指內心,讓她再也無法躲閃。
正待他們二人對視不言的時候,救援的車馬終于趕到,李子然四周望了望,確認了沒有殺手,跳下了馬車,緊張地望著祁冠宇,“公子,快上馬車!你遲遲未歸,我就知道你必然是出了事……”
陸小妹扶著祁冠宇好不容易上了馬車,剛想邁腿上車,卻被李子然攔住了,“你誰啊!這是去權相府的車!亂上什么?快點回家……喂!”
不顧李子然話癆,她二話沒說爬上了馬車,催促馬車夫,“師父,快趕路!駕得穩一些,他受了很重的傷,經不住顛簸了!”
“你……”
李子然打量著清秀女子的側臉,半天也沒反應過來。這的確是個美人,白裙上灑落的血點恍然雪中紅梅,綻放得逼人奪目,既然是美人,他怎么半點印象也無?
“你什么你!你個打假的,什么時候打到相爺府去了?”陸小妹白了李子然一眼,伸手撕了易容的假面,恢復了真面目,“怎么?他冒名頂替你就這般支持的,到了我這里你怎地就怎么煩人怎么來啊!你這是性別歧視么!”
“怎么是你啊!?”李子然徹底暈了,“難道那人不是沖著權相來的,而是沖著你來的?”
“哦,真沒想到原來你和權傾陌還有私情,你,不會是彎了吧……”
“什么彎了?”
縱然李子然不解,陸小妹也不再多言,調侃了幾句后,便想起了身后還有一個半死不活等著救命的,趕緊吩咐李子然,要他派一隊人先去天下茶莊問尚陽要她的藥匣,先送回權相府去。這里離權相府最近,一個人快馬加鞭應該來得及。他們若再駕回天下茶莊,只怕祁冠宇真的失血過多掛了……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他們就趕到了權相府,李子然果然不負眾望,一路跳著手舞足蹈地開路,如入自己家一般自然,陸小妹愈發懷疑,這廝肯定和權傾陌有奸情……
但現在不是感慨她的腐女喜好的時候啊,祁冠宇已經白了臉,雖然是墨色的玄袍染了血也看不清,但這淌了一路的血跡可不是假的,他縱容武功蓋世,內力深厚,可沒了血,這個朝代又不能輸血,他也一樣要玩完的!
陸小妹也顧不得其他,沖進了屋子,正好趕去天下茶莊取藥匣的人也回了來,還順道把尚陽也捎帶來了,她頓時覺得添了左膀右臂一般,不顧尚陽連珠炮般的疑問,拉著他沖進了祁冠宇的房間,開始動手術……
她和尚陽忙活了兩個時辰,終于在天要亮了的時候,將祁冠宇的傷縫好了,解了毒,挽掉了他身上兩處箭頭,上藥,熬藥,囑咐雜役們注意事項……
一晚上她上演了各種生死時速,撐著動完了手術,已經體力透支了,坐在床邊就睡著了。
“真是的……好歹是個女孩子家的,怎么就這么不注意……”
恍惚中,聽見了尚陽數落自己的聲音,雖然是抱怨卻夾雜著心疼,并不健壯的手臂將她抱起。對尚陽,她是十分信任的,安了心,便沉沉睡去了……
在這唯一一個沒有血緣的親人身邊,她終于可以睡一覺了。
她好累,好累,似乎好久,都沒有好好睡一覺,她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里綻放著絢爛無比的牡丹花海,有一個偉岸男子負手,微笑回眸……
相國府。
清晨,尚陽終于松了口起。自打陸小妹出門,他就開始擔心,總是心神不寧。沒想到等到了半夜她也沒有回來,只有一人騎著馬,說她托自己找藥匣。他便確認她出事了,死纏著侍衛,若不帶他一起,他就不交出藥匣。
侍衛允了,他才第一次有機會踏入了相國府。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己還有踏入相國府的這一天。若不是尚家被屠,他區區貧民,一輩子,也就守著一間藥鋪討生活。尚家大劫,陸小妹似乎為他打開了一扇門,一扇他原來做夢也不敢想的門。
富可敵國的天下茶莊,至尊王后是故人,深夜闖入相國府……
他有時候也會掐自己一把,確信自己不是在夢中。
陸小妹已經昏睡過去了,她在夢中,終于得到了一絲安寧。他這幾日一直看著她,他心里的痛,已經叫他食不下咽夜不安寢。想來,她只會比自己更痛,卻總是裝作一副笑臉,吵著要吃他做的排骨飯,一旦他離開,她強裝的笑顏就會垮掉,滿眼的冷意。他知道,她雖然開心地大口吃飯,卻總是躲著自己,因為痛苦壓力,傷了脾胃,嘔吐不止……
因為他們彼此都清楚,這偌大的世間,只剩下了他們二人,相依為命。全家被屠殺,至親尸骨不再,他們連哭得時間都沒有,面對一次次的兇險,他們除了面對,別無選擇。
腹背受敵的生活,一個不小心就沒了性命,他們哪能叫眼淚模糊了眼?
他輕嘆一聲,端著藥,走向那受傷男子的屋子。那個人,很多次救了小妹,而他卻對這個人喜歡不起來。
因為他感到,這個人要將她帶走。
而她,雖然一直在躲閃,卻也只有他能感到她的心緒已經被撥動。她只是當局者迷。
他這個旁觀者,看得很清楚,她已經動了心,否則以她的個性,絕對不會如此閃躲,避而不見。
……
他搖了搖頭,有些事情,真的是他無力回天的,只得放眼當下吧!端著冒著熱氣的湯藥,走進了祁冠宇養傷的院落。
忙活了一夜的相國府,此刻靜得只能聽見嘰嘰喳喳的雀鳥叫聲,人都忙得睡去了。
將要推門的時候,他卻頓住了手。
本應該闃靜無聲的屋子里,傳出了說話聲。
兩個男子的聲音。
其中一個,就是昨夜他偶然一見的權傾陌。那般俊朗的男子,沉穩的聲音,一聽便難忘了的。
祁冠宇雖然習武,身子底子很好,但是好轉的速度也著實驚人。尚陽半驚半喜,忍不住立在原地,無法推門,也無法離開。
交談聲傳入耳畔:
“早知你狠絕,卻沒想到你對自己亦是如此,好歹身子是自己的……玄奕就算再陰險,也比不過你一根小指頭,被那不足為懼的人伏擊,你不但中毒,還負傷,那女子說你命大,那劍再深入一分你就沒命了,我看不是你命大……這本不就是你自導自演的一出戲么?不知哪個看客,有這份榮幸,值得你親自上演這一出苦肉計?”
“哈哈……什么都瞞不過你……”
微微顯得虛弱的沙啞聲,不是祁冠宇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