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痛徹心扉地疼!
心似乎已經叛逃,剩下血肉模糊的空洞……
她竟然不知不覺臉頰已經冰涼,伸手一抹,滿手的濕痕。
愛他的心,已經叛逃。她幾乎要用盡所有的力氣遏制自己的心動,只剩下遍體鱗傷,縱然如尚筱舞那般心碎成齏粉,冷絕的誓言還回蕩在耳邊,她的心,還是不聽話,眼看著火坑,也要跳下去,燒個痛快淋漓才肯罷休……
酒氣微醺,她自然明白昨夜自己如何失態,趁著眼前的人還未醒來,慌張地想要盡快離去,卻在轉身的剎那被捉住了肩膀,一個轉身,便被擁入懷中。
“別哭,”祁冠宇抱著微微顫抖的女子,“我什么也沒做,你莫哭。”
“為什么……”
陸小妹喃喃,酒氣未散盡,腦袋還有些發暈。這個男子的懷抱是這么熟悉,尚筱舞曾經擁抱了一世,留戀了一世,唯落下一世的傷……
為什么,至今,還痛著。
祁冠宇眉眼凝重,卻帶著不容置喙的決絕,手扣在她腦后,不容掙脫的姿勢擁抱著,“你昨夜喝醉了,我也不便送你回去,便讓你在這歇下了……放心,我娶你。”
“為什么?”
她懵然如一頭冷水澆來,驚得渾身顫抖,那蝴蝶斷翼的觸感還殘留在臉頰似的,她望著未知的遠處,輕聲問,“你愛我么?”
祁冠宇皺眉,輕輕放開了她,捏著她的下頜,迫使她望向遠處的視線望向自己,似乎被戳到了痛處似的,一直志在必得的自己竟然慍怒起來,“如果不愛你,我為什么要做這些?尚筱舞,你究竟在懷疑什么!”
她望著眼前風華無雙的男子信誓旦旦的模樣,足以入畫的眉眼滿是深情,他的愛,令她又驚又怕。
“你……愛我?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祁冠宇已經被她接二連三的為什么逼得有些瘋,“你究竟想要問什么,又想要知道些什么?我明明已經說了那么多次,我喜歡你,愛你,你煮茶的樣子,無助的樣子,狠絕的樣子……我都喜歡,我都愛!你究竟還在懷疑什么!?”
“……為什么……哈哈……”
她笑得無可奈何。
你既然這么愛,那為何對尚筱舞那般狠毒?
這才是她一直想問的,卻始終沒有辦法問出口的問題。
這疑問猶如一條毒蛇一般,吐著信子盤踞在她滿目瘡痍的心口上,舔舐每一滴血,似乎尚筱舞在嘲笑她——看吧,你終究也是躲不過的!你自以為是的理性,實際上不過自欺欺人!
“筱舞,”祁冠宇霸道地拉近了,吻在她額頭,宣誓一般在她耳畔一字一句道:“我娶你為后,跟我走。”
她狠絕地摳著自己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曾經的心有多痛,傷有多重,她幾乎用盡了力氣吐出一個字來:
“不。”
祁冠宇凝視著她固執的眼,難以置信地問:“為什么?”
“因為,我不愛你。”
說出話的時候,她的心在淌血。
祁冠宇眼底的狠絕漸漸溢出來,捏著她的下頜狠狠道:“尚筱舞,你真的以為憑你是天下茶莊的莊主,就高枕無憂了么?玄武王和玄奕都對你虎視眈眈,你冒著死的風險也不肯走,留在這里孤軍奮戰,你是糊涂還是傻!你應該知道,我要帶你走,易如反掌!”
她冷笑,“祈公子,王子殿下,你要擄良家婦女,自然易如反掌,小女子就算生了翅膀也逃不過你的手掌心。我不會武功,你住在這茶莊半月也已經摸清了茶莊的機關,甚至連打手的實力都試探了,你真的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傷為什么拖了這么久還沒好么?我送來的藥,你從來也沒有喝過。你不信我,如何愛我?”
祁冠宇也知道瞞不了她,只是對她全部洞悉卻默不作聲感到略微驚異,解釋道:“尚筱舞,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自然就應該知道我如此小心謹慎的理由,我并不是疑心你!”
“是,”陸小妹淡淡微笑,抽離出身子,“我知道,所以容你在此,現在看來不必了!既然祈公子的病已經好了,要說的話也都說了,便沒有什么理由繼續留在茶莊了,今日便請公子早些離去吧!茶莊也是要做生意的。”
“尚筱舞,你好狠心……”祁冠宇狠狠地盯著女子離去的背影,咬牙切齒。
“對了,祈公子,我就是狠心的壞女人,”走到門邊的女子莞爾回身,“尚筱舞已經死了,以后請叫我陸小妹。”
房門輕合,她手捂住了額頭,將才被他吻上的那個位置還在熱辣辣地燒灼著,她慌了神,逃離似地跑開了。
清晨,尚陽剛剛洗漱完畢,準備出門打水,還要每天給陸小妹送早飯。陸小妹還在尚家的時候就貪睡,經常為了多睡一會兒,連早飯也不用,他為了讓她吃早飯,每天都給她端到床上去,這習慣養成了也不好改,每天早上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想今天給她帶什么早餐……這不,他正想著她這兩日食欲不好,一會兒自己做些清淡的小菜白粥給她送去,就看見了慌張跑來的白衣女子。
“小妹?你怎么……”
尚陽詫異地迎上前來,見到衣衫不整,還赤著雙足散亂著頭發的女子便呆掉了,訥訥道:“小妹,你,你這是……”
尚陽還沒問出口,就被女子撲了上來,勾住脖頸,驚訝得連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昨天自己剛剛表露心意,她就這樣……太沒有防備了吧……
女子夾雜著鼻音解釋:“對不起,上陽花,就一會兒……”
她只有在尚陽身邊,才能肆無忌憚地撒嬌耍賴,因為認定了他不會離開自己,便會忍不住在無所依靠的時候,依賴這個沒有半點血緣的親人……明明知道他的心意,卻沒辦法回應,利用他的愛戀……這樣的自己,她真是討厭……
但是,她實在太難過。
就讓她再任性一回。只要那個人離開,一切都會恢復如初,她還是那個灑脫不羈,偶爾犯二的貪吃少女。希望這是最后一次……
“多少會兒都行……”
尚陽攏了攏她散亂的發絲,意識到她還赤著腳,衣裳穿得也很單薄,忍不住開始數落,反手將她抱了起來進了自己屋:“你怎么又這樣!雖然夏天熱,可清晨還是涼的!女孩子家一定要注意保溫,尤其是不能寒了腳!你學醫怎么從來不注意自己!怎么穿這么單薄?還帶著酒氣?昨晚……”
雖然是被數落,她心里卻是暖暖的,被子蓋在身上也是暖暖的。
她不想瞞尚陽,拉住要離去給她取鞋襪衣衫的男子,“昨晚……我喝多了,睡在了牡丹閣。”
尚陽的手抖了下,轉眼便捋起她的袖口,看清了小臂上一點守宮砂,心里的石頭落了地,拉著她的手坐在床邊,“然后呢?你和他說了什么?”
“我讓他離開,今日。”
“做得好,”尚陽忍住十分的喜悅,略微激動地抱住女子的肩,“他走了,還有我。”
“嗯。我知道。”
她閉了眼,躺在還殘留著余溫的床榻上,又覺得困了。
尚陽起身,伸手滅掉了安眠香,輕輕合上了門。
尚陽仰起頭,晨光無限好,陽光格外的明媚,他忽然覺得,只要開心了,這世界頓時就美好了。
自從尚家大劫,他好久沒有這么好的心情了,準確地說,是自從祁冠宇到尚家開始……現在好了,那個人終于走了,小妹再也不必為他傷神傷心。
小妹還會和以前一樣,和自己一直在一起……
他以前曾經遺憾,為何老爺子要把自己認作干孫子,他無形中就成了尚筱舞的哥哥,生生將他的滿腔愛戀扼殺在搖籃里。
筱舞討厭徐氏,那顆守宮砂,還是他親手印上的。
她還是小孩模樣的時候,他就喜歡,喜歡了這么久,遺憾了這么久,因為這個身份,他一輩子都不可能娶她。
但現在,他卻慶幸自己的身份,可以光明正大地留在她身邊,強過祁冠宇百倍。
祁冠宇再完美,終究不過是外人。
他們是親人,比至親還親的親人,除了死亡,沒有什么能將他們分離。
尚陽望著遠遠的牡丹閣輕笑,轉身去陸小妹的寢閣取衣裳了。
取了衣裳回來,遠遠便看見了一身藍色墨色長袍的高大男子立在自己門前準備進門。
“站住!”
尚陽一聲喝住了來人,“祁冠宇,不是讓你走了么!你怎么還這般沒皮沒臉來煩人!”
祁冠宇冷眼打量了身后男子,目光停留在他手里的衣物上,“我不過還有話要和她講,順著腳步來尋,沒想到在你這。”
“那又如何?”
尚陽不再隱藏對祁冠宇的敵意,以前礙于李子然的恐嚇還信以為真,以為這個男子會保護小妹,看來是自己又被誆騙了才是,此時趁著小妹熟睡,他終于可以和這個陰險狡詐的男人對峙了:“別以為除了你,小妹就必死無疑!我會拼死保護她!”
“你?”祁冠宇冷笑,滿眼的不屑,“要不要打個賭?如果你贏了,我再也不會纏著她,但是如果你輸了,就不許再阻攔我!”
“賭什么?”尚陽正在起頭上,自然不肯示弱。
“我離開,她就會命懸一線!”
祁冠宇揚眉冷笑,“賭,她的命!你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