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顏曦走到公司的時候,辦公室里已經有兩個同事先到了,李旦旦就是其中一位。
“小洛,昨天怎么沒來啊?”我才剛在座位落定,電腦還沒打開呢,李旦旦就蹭到我面前,一臉關心的問。
“不舒服,去醫院了。”我說,其實我沒撒謊的,我的確是不舒服,也的確是去醫院了嘛。
“哪里不舒服?現在好點沒有?”李旦旦大大的眼睛浮起關切的光芒,好像我是他什么重要的人一樣。
我偏頭朝他一笑,說:“不告訴你。”
“淘氣。”他笑,笑得寵溺。
我忽然覺得有點不對,這樣一句淘氣,這樣一個寵溺的笑容,似乎不應該出現在關系平平的同事之間吧。我和李旦旦,除了一些工作上的交集,其實并沒有太多來往。
我咧咧嘴角,算是回應他的笑,心里卻暗暗敲起警鐘:這個李旦旦,此舉不尋常,絕對不尋常。
我不欲和他繼續扯下去,便站起身子,端起茶杯打算去打開水。誰知李旦旦殷勤的一把奪過我的杯子,說:“小洛,我幫你去打。”說完,也不管我同不同意,屁顛屁顛而去。
我只好跟上。
倒不是我不放心他,而是飲水間和洗手間在同一個方向,通常我都是先把杯子放到飲水間,然后去趟洗手間。現在前面那個工作李旦旦是給我代勞了,后面那個工作,大概還得我親自去做才行吧。
“你還有什么事,我一并幫你就好了。”李旦旦看我跟在后面,“體貼”的問。
我嫣然一笑,惡作劇的說:“人有三急,這個你恐怕幫不了。”
他愣了愣,臉上略略尷尬,說:“呵呵,呵呵,那我在飲水間等你。”
我差點暈倒。
這算哪跟哪啊。我不過一天不上班,怎么就待遇升級到上個廁所都有人等的地步,而且那個人,還是個man,要是個woman我心里也好受一點。
“不用了,我大號,還便秘。”我自毀形象。
李旦旦臉上升起一朵可疑的紅云,他大概想不到平日里巧笑倩兮的我會如此粗俗吧。
我沒再看他,直奔洗手間而去,不過一兩分鐘解決問題,又不想就此回去,自戳謊言,便下樓溜達了一趟。
再上來時,是半個小時后,所有同事都來了,已經到正式的上班時間。顏曦給我發了個郵件讓我進去,我才想起今天被李旦旦一攪和,泡咖啡和早安吻都忘了呢。
走到顏曦辦公室,卻不是因為泡咖啡和早安吻的事,而是領了一大堆工作。
“我今天有事不在公司,晚上可能也不回家,你不用到我的住處去了。”他用一貫淡然的口吻說。
“什么事?”我脫口而出,大概是昨晚他的表現太好,以至于我竟開始過問他的去處。
“一點私事。”他顯然不欲告訴我。
我有點訕訕,是不是得意忘形了啊,一開始就定義好的契約情人關系,怎么會因為他偶爾的溫柔就改變性質了呢?除了他的身體,他這個人,于我是個完完全全的謎。
我有點失落的退出他的辦公室,打起精神工作。事太多,一忙起來就沒個頭,轉瞬即到中午。
“小洛,一起去吃飯吧。”我還在吭哧吭哧弄一個表,李旦旦走過來招呼我。
我抬起頭,目光朝張言的位置看去,卻早已影蹤全無。張言是個短發的女孩子,性格和我有點像,大咧咧的有幾分男孩氣,我們玩得很好,中午一般相約吃飯,今天她居然不等我,奇怪。
“好吧。”我保存了文檔,站起來,雖然上洗手間因為男女有別不能一起,但吃個飯沒這限制,所以還是可以的。
和李旦旦一起走進食堂,迎面碰上張言端著餐盤走過來,我剛想質問一下她為什么不叫我,她卻先報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還朝我擠擠眼睛,擠得我莫名其妙。
因此吃完飯,我完全不顧李旦旦邀我去樓下溜溜食的建議,徑自撇下他回辦公室,回來看到張言正在搖頭晃腦的聽歌,遂一把扯下她的耳塞,問:“丫頭,干嘛呢?吃飯不叫我,還擠眉弄眼。”
她嘿嘿奸笑著,說:“不是我不愿意叫你,是某人讓我給他機會。”
“哪個某人?”
“還有哪個?當然是我們的旦旦了。”
“我和他交集不多啊。”我微微皺著眉,有點疑惑。
“昨天你一天沒來,人家坐立不安一天,臨下班前來問我知不知道你的住址,打算來看你呢。我估計啊,他是天天見著,所以沒察覺到自己的心思,一旦該見的時候沒見到,遂猛然醒悟,決定奮起直追。于是上午給我發郵件,讓我給他機會陪你共進午餐。”
“哦,原來這樣。”我做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他讓你給機會你就給啊,是不是收了好處費?”
“我要收什么好處費?人家旦旦一表人才,要身高有身高,要相貌有相貌,要才氣有才氣,要家境有家境,配你蘇小洛綽綽有余,我不給他點好處費讓他把你收了就不錯了,哪還能不厚道的收他的好處費呢?”張言一向能說會道又毒舌,幾句話說下來,竟是踩低捧高,把我說得十分不堪,好像我白送都沒人要似的。
我哼哼兩聲,沒再和她辯論,雖然我未必辯不過她,但我今天手頭壓了太多的事,怕是連中午休息時間都要用上了。
于是同事們優哉游哉休息的時候,我繼續埋頭苦干。
顏曦那王八羔子說走就走,工作全部交接給我,讓我一個人干兩個人的活,即便這樣也就罷了,偏還不肯告訴我去哪里,想想就不平衡。
一忙就忙到下午三點,接著又以顏總監的身份去參加了一個冗長的會議,會議結束后,都快六點了,早過了下班時間。看來,會議精神的領會,又要靠加班來搞了。
我怏怏的回辦公室,因為身體處于特殊情況,不管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都沒有平時的承受力好,所以我心里還是有幾分郁悶的。
到了辦公室,同事們都走光了,不,還有一個,是李旦旦。
“小洛,才開完會啊。”見我回來,李旦旦第一時間走到我座位旁。
“嗯。”我有點疲憊,不想多說話。
“我給你買了點藥?”他說。
“嗯?”我發出個疑問的語氣助詞,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要買什么好,所以在醫生的建議下多買了幾種。”他變戲法一樣從身邊變出一個袋子,放到我桌上。
我飛快的翻了一下,什么潤腸丸益腸丸,足足有七八種。
“你買這個給我干什么?”我簡直是一頭霧水,完全不在狀況。
“你不是便秘嗎?這個都是調理腸道的,是中成藥,沒副作用的。”
“啊?我說便秘就便秘啊。”我哭笑不得。
“難道沒有?早上我看你半個多小時才回辦公室。”李旦旦神色有些微不自然。
“對不起,我開玩笑的,我去樓下溜了一圈。”我也不自然起來,因為隨便一句玩笑話,人家買了這么大一袋子藥,好像襯得我多不厚道似的。
“沒關系。”李旦旦很大度的并不和我計較,收回那個袋子,不過他臉上再次浮起一朵紅云。
大概鼓起勇氣追女孩子,結果追了半天還只是圍繞一個便秘的話題,是容易讓人臉上起紅云的吧。
我有點過意不去。
正是因為這份過意不去,以至于李旦旦接下來邀我去吃晚餐的時候,我竟心軟的同意了。
“可是可以,不過我還有點事,大概要一個小時左右才能搞完。”
“那你先忙,我等你。”他說。
于是我在這邊十指如飛,他在那邊翹首以待。
好在一個小時很短,不過區區60分鐘,何況我效率又高,還提前了八分鐘完成。
我和李旦旦就在公司附近的一家粵菜館搞定了晚餐,大概是第一次單獨出來吃飯,雖然平時我活潑,他也不木訥,但餐桌氣氛還是比較沉悶。
李旦旦看得出沒什么追女孩子的經驗,獻殷勤有一種用力過猛的生疏,也不知道怎么找話題,我呢,大概是因為心不在焉,也不太愿意找話題,所以我們的聊天,就是有上句沒下句,還時不時冷場。
吃完了飯,李旦旦又提議去看電影,我因為累,也不想再和他敷衍下去,便拒絕了。他看我的確有幾分疲態,也不勉強,陪我在路邊等出租車。
我好像心情不是很好。
大概這幾個月來,每個周五,我都是和顏曦一起度過的,而今他忽然不在身邊,竟是十分的不習慣。
我好像有點思念他。
他的笑,他的聲音,甚至是他沒什么表情的面容,我好像都有點思念。
一個可惡的男人。
都不在我身邊了,居然還能侵擾我的心思。
我在心里不滿地抱怨了一句,用力搖了搖頭,想把他的身影從腦海里搖走。
可偏搖不走。
何止搖不走,似乎更清晰了,而且,這種清晰,不是虛幻的出現在腦海里,而是真實的出現在視線里:一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白色小車開了過來,正是顏曦的車子。
我高興得忘乎所以,也顧不上李旦旦在身邊,揚起手朝那輛小車熱情的揮啊揮。
小車在我眼皮底下呼嘯而過。
我愣住了。
這個顏曦,他不可能沒看到我,因為那車子在我剛揮手的剎那,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就在我以為它要停的時候,卻又尾巴一翹,以更快的速度溜走了。
什么個狀況?
我以為我搞不明白,但是,車子副駕上一張精致的女子面容驚鴻一閃,卻又分明是在向我揭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