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曦或許也覺得自己說得太過,他視線投到別處,不和我目光相接。
我再問一遍:“你說什么?”
他轉回目光,涼涼的看著我,涼涼的說:“你不是都聽到了嗎?何必讓我再說一遍?”
我羞憤難抑,問:“你就是這樣看我的,你把我當成什么人了?”
“當成什么人?蘇小洛,你還能是什么人?”顏曦聲音冷淡而輕蔑,“你能和我第一次見面就上床,和別的男人,難道還會等很久?”
“你……你王八蛋。”我揮手向他打去。
“你真是個蠢女人,明知不能奈我分毫,還一再動手?!彼话炎プ∥业氖滞?,稍一用力,我就被推倒在沙發上,頭撞著那木質扶手,“砰”的一聲,痛得要死。
士可殺不可辱,我忽然有種想和他拼個你死我活的想法。
我從沙發上一躍而起,像發瘋的牛一樣,頭直接撞向他的胸口。我從來就不是一個柔弱的女人,換在大學以前,一旦和人打架,只有身體上吃虧,氣勢上從來未輸過。想不到多年以后,我會再拿出曾經的勇氣,和一個與我有過最親密接觸的男人pk。
顏曦大概也想不到我會這么兇悍,一下沒防備,被我撞得倒退了好幾步。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的頭本來已經和木頭相互作用了一下,這下又和骨頭相互作用了,痛得倒吸一口冷氣。呃,不能這樣硬碰硬,得操個家伙,我眼珠一轉,看到大班桌上的咖啡杯,沖過去抓起,想都沒想就朝顏曦砸去。
顏曦身子一偏,堪堪躲過那杯子,我聽到清脆的一聲響,咖啡杯飛到墻上,四分五裂。但我身手靈活,還沒趁他回過神來,又抓起一本磚頭一樣厚的書,朝他砸了過去。
我以前打架是比較喜歡肉搏的,但大概是和俞瑾相處久了,學會了她砸東西的壞習慣,只覺得書啊杯子啊砸起來得心應手。
顏曦狼狽的躲了幾次,終于尋得一個機會,沖過來抓住我的手腕,狠狠的說:“你發什么瘋?”
“你管我發什么瘋。”我盯著他,亦狠狠的說:“王八蛋,你是我見過最無恥的人。”
“你……”顏曦氣得不輕。
“放開我?!蔽矣昧暌幌?,想掙脫他的鉗制。
可顏曦不僅不放我,還更用力的抓緊了我,似乎要把我的骨頭捏碎。
我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低頭就朝他手臂咬去。
他或許已經被我咬怕了,本能的甩開了我。
“瘋子,不可理喻。”他的聲音又冷又硬。
我仰著頭,以一種威武不屈的姿勢,陰騭而不屑的看著他。
他看我一眼,又看一眼狼藉的辦公室,似乎冷靜下來,低低喝了聲:“出去?!?
我踢開腳邊一本書,說:“我會出去。不過,出去之前,我要告訴你,這份工作,我不稀罕了,還有你這個人,我也不稀罕了。從今天開始,我們兩個,橋歸橋,路歸路,井水不犯河水。當然,還有最后一句話,我蘇小洛,走得正行得端,自從和你在一起后,別說和阮臻沒什么瓜葛,就是和秦安,也是堂堂正正。你不要用你滿是精蟲的腦袋,把每個人都想得那么齷齪?!?
顏曦擰著眉,想要說句什么,但我不給他這個機會,轉過身子,大踏步的朝門口走去。
我好像又恢復了那種趾高氣揚的自信,就像每次打架打贏之后的那種自信——其實真正的打架,從來都不是以受傷的多寡來論英雄的,重要的是氣勢,即便頭破血流,也要有不可一世的氣勢!
不過走出那扇門,我就后悔了。
我后悔的,不是為了尊嚴和顏曦干了一架,我后悔的,是自己為什么不善后就跑了出來。
君不見此時的我,真的和瘋子差不多:頭發凌亂的披散著,襯衣下擺全從包裙里扯了出來,裙子的拉鏈倒是拉上了,但前后卻反了,那本應該在后面的小開叉,轉到前面來了,而手腕上,還有一團團的淤青。
本來這些也沒什么了不起的,若我低調一點,悄悄的回到辦公位上,可能也沒誰會注意我,但我偏被勝利沖昏了頭腦,高跟鞋一歪,平地里竟摔了一跤。這樣大的動靜,同事們都朝這邊看過來,于是,我的光輝形象,就被所有人看了個清清楚楚。
然而,這還不算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我一時半會還爬不起來。
和我走得最近的張言,自是第一時間沖過來扶我。
“小洛,這是怎么回事?”她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驚訝。
“你不都看到了嗎?”我在她的攙扶下站起身來,只覺得腳踝那里疼得一抽一抽的,操蛋,敢情受傷了。
我靠著張言的小身板一撅一拐的回到位置上。
“你要不要緊?”待我在椅子上坐好,張言蹲下來,察看我的傷情。
幾個平時還算玩得好的同事也一一過來表示慰問。
不過他們都很識趣的不看我的衣著和手腕,只盯著我的腳踝看。
其實腳踝沒什么好看的,那里雖然痛,但現在還沒腫起來,而且還有一層絲襪包著,的確看不出什么來。所以大家站了一會,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安慰的話,就都散了。盡管他們心里的疑問還沒解決,但牽涉到頂頭上司的,也不好直接問不是。
大家走開之后,我窩在椅子上,反反復復揉著腳踝,一直揉到不怎么痛了,才把自己手頭的工作清理一遍,寫了一份詳細的清單發給了顏曦。剛發過去,我就立刻收到他的回復,只有簡單的四個字:公私分明。
這算是挽留嗎?
大概不算,因為這四個字,完全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
也是,我們本來就沒有多少感情,經過這瘋狂的一吵,更是連渣渣都不剩了。
我努力讓自己不要去在意,但心里還是十分不是滋味。
我在辦公位上發了一會呆,呆發完后,又想著要不要給同事們群發個離職郵件,想啊想啊還是放棄了,反正我這次閃人,也不打算走正規流程,明天直接不來完事。雖然拿不到離職證明,拿不到工資,也拿不到獎金,但我和顏曦鬧成那樣,實在是沒臉再繼續呆下去。
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走吧,一如我莫名其妙的來。
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張a4紙。
我在心里自嘲的寫下一句只給自己看的離別留言。
然后,背了包,故作灑脫的早退而去。
只是,我不知道我這一走,在辦公室簡直揭起滔天的流言,最離譜的,便是那強奸未遂論。當然,這都是后來張言告訴我的。
呃,我不知道顏曦有沒有聽到這個流言版本,若是聽到,他每天在那里進進出出,不知會作何感想。
走出朝顏科技,腳上的痛楚漸漸消散下去,但心里的痛楚卻漸漸彌漫上來。原來氣憤時,說出分手的狠話只覺暢快淋漓,然而當氣憤淡了,難過便席卷而來。人都是感情動物,盡管我和顏曦開始不美好,結局也不美好,但在那過程中間,也的確有過很多值得懷念的事情。那七八個月的時光,還是在我的心上烙下許多印跡。
為了驅散我的這種痛楚難過,我想找個人陪陪,可找誰呢?秦安是不能找的了,若他得知我又和人打架,也不知心臟會不會發威;俞瑾呢?想找大概也找不到,我已經很久沒和她好好見過面了;至于阮臻俞桓,玩歸玩,但大概還沒到能說這種私密話題的地步。我在腦子里把身邊的人過了一遍,最后悲哀的發現,碰到這種事情,其實還是一個人消化比較好。
于是我百無聊賴的去逛街,買了好幾件衣服;逛了街后又去看電影,看的是動作片,那里面打斗的場面,可比我和顏曦的精彩多了;看完電影,去咖啡廳喝咖啡,苦澀的咖啡其實一點也不好喝,不知那變態怎么就能喝上癮。
我把自己折騰到很累才回家。
回到家澡也不洗,直接撲到床上睡覺。
可翻來覆去睡不著,便打開筆記本電腦準備玩僵尸。反正現在工作也沒了,班也不用上了,想睡到幾點睡到幾點,深更半夜玩個游戲又怎么著。
開了電腦,順手點開qq,結果發現月光的頭像居然在閃啊閃。
他很少主動和我聊天,一般是我發一句他回一句,但這一次,卻是十分反常,竟發了好幾句過來。
“你好?!?
“在嗎?”
“今天心情不好,能陪我聊會天嗎?”
我看一下這三句話,間隔大概二十分鐘左右,是從晚上十點到十一點發的,現在已經零點了,也不知他還在不在線。
不過我還是回了一句:“你還在嗎?今天去逛街看電影了,才回來?!?
月光竟像守在電腦前一樣,馬上回了一句:“你生活很豐富?!?
我發了個笑臉,說:“是啊,我喜歡熱鬧,喜歡玩?!?
他亦回了個笑臉,說:“你看起來心情很好。”
“當然,人生得意須盡歡?!蔽野l了個大笑的表情。
“有什么值得高興的事,不妨說來聽聽,讓我也感染一下你的快樂?!?
“你想聽?不過,你說你心情不好,我的高興是不是會襯得你愈發悲傷?!边@次,我發的是個伸舌頭的調皮表情。
他只發了個安靜的微笑表情過來,擺出一種傾聽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