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朝微微笑著,拋出這樣一個話題,終於成功的轉(zhuǎn)移了我的注意力。
爲什麼呢?我皺起眉,調(diào)動自己的腦細胞。
當時,我聽到他跟陸教授撒謊時,便覺得這其中有貓膩。會是什麼樣的貓膩呢?顏朝和陸教授的交情我是知道的,亦師亦友,情誼深厚,何以他還會欺瞞她?難道,在我昏睡的日子,發(fā)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我是沒那麼聰明啦,又哪裡想得出來?
所以,我搖搖頭,看著顏朝,且聽他自己說出答案。
顏朝又是微微一笑,有點苦澀,說:“其實是我年輕時候的一些恩怨,想不到積累了這麼久,終於爆發(fā)。而今,陸教授還不知不覺被捲了進來,對方一直利用她,關(guān)注著我這邊的動態(tài),所以,我不妨將計就計,讓陸教授傳遞一些錯誤的信息過去。不過,現(xiàn)在,我需要你的配合。”
“我怎麼配合?”我有點糊塗。
“我要你假扮成南宮洛。”
“爲什麼?”
“我曾跟你說過,商場是一個沒有硝煙的戰(zhàn)場,對方既然挑起一場這樣的戰(zhàn)爭,我就不妨利用這場戰(zhàn)爭,重新洗一下牌,修剪一下顏氏的細枝末葉,進一步擴張核心業(yè)務(wù),消滅某些有力的對手,吞併有潛力的成長型企業(yè)。但是,我做這一切,不能在明面上做,那樣會把太多目光吸引過來,我不好動作,所以,我選擇暗地操縱。因爲暗地操縱,我需要一個煙霧彈。”
“煙霧彈?”
“對,南宮是我的軟肋,商場上但凡有點心機的人,都知道。我爲情所困,爲南宮消沉,撒手不管顏氏,這是一個非常充分的理由,再加上陸教授的親眼所見,他們不會懷疑。這樣,我的許多動作,就不會被時刻盯著,何況,小曦還在顏氏明面操作。他很有能力,很多動作,讓對方措手不及,牽扯了他們很多精力,所以,這一兩個月,我們一扭過往的頹勢,暗地裡已經(jīng)完全掌控了局面。但是,我還需要時間,慢慢收網(wǎng)。在這收網(wǎng)的過程中,我不能讓他們驚覺,否則,可能會橫生枝節(jié),甚至,我擔心他們會拼個魚死網(wǎng)破。所以,我需要繼續(xù)用我的頹廢,麻痹他們。而南宮洛,不管她是睡著,還是醒來,只要她還在,他們就不會疑心。相反,若醒來的是蘇小洛,而我,卻還守在洛園,寸步不離,就實在說不過去了。”
“你的意思,讓我要麼繼續(xù)一動不動的裝睡,要麼以南宮的身份醒過來?”我總算明白了顏朝的意圖。
“是,你可以選擇是睡還是醒?不過,我建議你醒,因爲睡著,不僅無聊,還有可能要接受陸教授的治療。我覺得你好動的個性,既受不了那樣的無聊;而你的意志,也未必能抗得過陸教授的暗示。”
“可是,嗯,我可以配合你,假扮南宮洛,不過,我不知道要如何做?而且,而且……”我吞吞吐吐,好一會兒才豁出去一般說,“而且我想先見見顏曦那王八羔子,他憑什麼放棄我?”
顏朝見我如此任性的模樣,不禁笑了,笑過之後,他很嚴肅的說:“不行,你現(xiàn)在不能以蘇小洛的身份見小曦。”
“爲什麼?”
“因爲,我要用他的痛苦,來加強這齣戲的逼真度。只有所有的都是真的,那點致命的假,才能直捅敵人的心臟。”
“你是說,你這個佈局,顏曦並不知道。”
“是。”
“可是,他是你弟弟,你這樣……”我想說,連老師都欺瞞,連弟弟都欺瞞,就爲了下一盤很大的棋,這樣真的好麼?陸教授爲他擔憂,顏曦爲他擔憂,他卻利用了他們的擔憂,這若被他們知道,心裡怕不好受吧。
這個顏朝,他一旦冷酷起來,手段之狠辣,思維之理性,怕是無人能及啊。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過,小洛,我想,你應(yīng)該是樂於配合我的。”顏朝從容的笑著,頗有把握的樣子。
“爲什麼?”我再次發(fā)問。
“因爲你心裡,對小曦的放手,是很有幾分恨意的,你甚至想要尋個什麼機會,好好折磨他一番,而我,則不妨提供給你這個機會。你若醒來,他肯定會來看你,當發(fā)現(xiàn)你是南宮時,肯定痛不欲生。難道,這樣的局面,不是你喜聞樂見的?”
我不吭聲,再一次打量他,我面對的男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有時情深似海,內(nèi)心柔軟得一塌糊塗,有時又冷硬如冰,全身似用鋼鐵鑄就。當他想要達成某個目的的時候,他簡直無所不用其極。他號稱及其疼愛顏曦,可關(guān)鍵時刻,卻不惜讓顏曦痛不欲生,以加強戲劇的逼真度。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完美的外表、王者的氣勢、通天的手段、狠絕的內(nèi)心,這樣一個男人,若是被他愛上,便是傾世溫柔,若是與他爲敵,怕會灰飛煙滅。
我的心,情不自禁顫慄一下。
“你怕我了,是不是?”顏朝似有火眼金睛。
我低下頭,說:“其實,你所謂的要我配合,並不是要徵求我的意見,對不對?”
“嗯,看來,車禍並沒有影響到你的智力。”顏朝脣角紋路加深,笑得有幾分恣意,然而,看在我眼裡,那笑,卻是沒有一點溫度的。
“在這個緊要關(guān)頭,我不會讓我的佈局,偏離哪怕一丁點的軌道,所以,我要委屈你和小曦。而且,難道你不覺得,我此舉,有一箭雙鵰之妙用?“
“什麼一箭雙鵰?”我不解。
“你不妨仔細想想。”顏朝別有深意的看我一眼,說,“接下來,你有很多時間,可以琢磨這個。另外,我還想告訴你,扮南宮其實很簡單,她只認得我,只對我依賴,對其他人,都會覺得懼怕,你只要表現(xiàn)這一點就夠了。而且,除了陸教授、小曦、方醫(yī)生、阿蘭,其他人,我都不會讓他們有機會接觸到你。”
“我儘量。”我說。
“嗯。”顏朝點頭,手掌在書本的封面輕輕撫過,說,“我好像又聽到有人在唱空城計。
我難爲情的咬著脣,說:“我餓了。”
“我讓阿蘭送吃的上來。”顏朝說。
“呃,不過,不過我不喝藥粥,我要吃雞鴨魚肉。”
顏朝哈哈一笑,笑過之後,卻又蹙著眉,爲難的說:“這可如何是好,如果醒來的是南宮,她對吃,大概不會如此執(zhí)著。”
我見他那爲難樣,立馬搶先表明立場:“你讓我扮南宮可以,讓我少吃少喝,那就不行。”
顏朝牙疼的吸一口氣,低氣壓的冷聲相問:“不行嗎?”
“絕對不行。”我不爲強權(quán)所屈。
“哈哈。”倏忽之間,顏朝身上的冷凝之氣盡散,揚起一串清朗的笑聲,說,“我現(xiàn)在算是明白了小曦禁閉了十年的心,爲什麼會爲你所動。因爲你身上,有一股蓬勃朝氣,那是對生活的極度熱愛,那是一種永不停歇的激情。小曦需要的,就是這樣的熱愛和激情。”
“哼,他纔不需要呢?”我鼻子一皺。
“他當然需要,不過,卻不知珍惜,這不,懲罰已經(jīng)開始了。”
開始了嗎?可我心裡卻隱隱不安,那個如來佛,哪怕他再後知後覺,我大概也是奈何不了他的。何況就算能夠奈何他,我好像,好像也很捨不得。
哎,真是越來越?jīng)]出息了,被那廝壓制了太久,弄不好已經(jīng)有了受虐傾向,以至於好不容易有了翻身做主人的機會,竟有點不敢相信。
悲了個摧的。
我扭著手指,心頭漫過柔軟的相思。
顏曦,我已經(jīng)醒來,你什麼時候會來看我?
我臉上情不自禁浮起期待的微笑。
顏朝見我如此,也不說話,他親自去廚房,吩咐小蔡爲我準備飯菜。待再上來時,手裡端了一盤白切雞。
“我想,這個你應(yīng)該很喜歡。”他把雞放到我的面前,篤定的說。
我吸吸鼻子,笑得像個饞貓,嘆一聲:“好香。”然後一點風(fēng)度也無的揀了一隻雞翅,啃了一大口。
“很香嗎?我現(xiàn)在看到這個就頭疼。”顏朝皺起眉,脣角笑意更深。
“爲什麼?如此美味。”我在心裡翻了他一個白眼,不懂享受的傢伙。
“小曦來洛園的時候,總是點名要這個菜。然後吃一兩口就發(fā)怔,也不再吃,搞得小蔡以爲是自己做得不好,反反覆覆改進,都快走火入魔了。以至於我任何時候走近廚房,都能聞到白切雞的味道,你說能不頭疼?”他食指摁著太陽穴,一副不堪其擾的模樣。
“原來如此。”我低低應(yīng)一聲,想起在公司食堂,我傻乎乎把白切雞端給顏曦的場景,想起顏曦捉弄我,讓我一箇中午吃了兩盤白切雞的場景,只覺喉嚨發(fā)堵,口裡的那塊雞肉,竟有種苦澀的味道。
操蛋,這個如來佛,人不在我身邊,也有本事讓我難過。
我脖子一伸,嚥下那口雞肉,嗯,那種苦澀的味道,似乎更濃。
活該小蔡天天做白切雞,哼,真是做得一點也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