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恙,你醒了嗎?”一旁的宋秋蘭見我有了意識,忙伸出右手按在了我的額頭,直到我身體的溫度傳入了她的掌中,她臉上的表情才從焦急轉(zhuǎn)變?yōu)榉判模昂昧耍瑹肆耍瑧?yīng)該沒事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秦初一聽到宋秋蘭的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轉(zhuǎn)而循著我的上衣攀上我的額頭,再一次確認了體溫。
我看著秋蘭的臉,感覺有些恍惚,她胸前捧著一堆衣服,正是我在村子里被銅面女人換下來的那身,他們倆應(yīng)該是找來了我的衣服和戒指,我才能從夢境中脫離出來。
“快換上,我們要走了!”
我接過衣服,勉強支起身子點了點頭,剛準(zhǔn)備換衣服,突然想起身邊還有一個人在。秦初一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目光,賤笑著說道:“你別忘了,我可是個瞎子,我可什么都看不到。”一臉無辜。
最后我還是手忙腳亂地換好了衣服鞋子,頓時感覺整個人自在多了,手腳也能舒展開了。
“好了,快走吧,再不走村里的人又要過來了!”秋蘭話還沒說完,遠處就傳來了一陣忽遠忽近的腳步聲,夾雜著熟悉的本地方言傳到了這棟木屋里。
秋蘭想了一下,立即對我們說道:“走,先躲到外面的草叢里!”
我們?nèi)肆⒓茨闷鹕磉叺臇|西,跑出木屋,沖著邊上一人高的草叢中猛地一躍,頓時整個身子都埋在了一片郁郁蔥蔥的綠色之中。雖然這個季節(jié)是鳥蟲所繁盛的季節(jié),但這座山里面卻異樣的寂靜,仿佛所有生靈都已經(jīng)死去。
沒過多久,腳步聲的主人終于出現(xiàn)在了我面前。我終于看清楚到底是誰一直在給我送吃的,又是誰不愿意把我放出去。那幾個模樣蒼老的男人應(yīng)該是本村德高望重的老人,他們坐著木質(zhì)的轎子,身體幾乎嵌在了里面,一把年紀(jì)仍舊堅持上山。
而剩下的是一個年紀(jì)輕一些的男子,不過看上去也有四五十歲了,旁邊那個女人便是村中少數(shù)幾個會說普通話。包著頭巾的女子。
他們先是在木門口站了一會兒。似乎是在聽屋子里的動靜。大概是沒有聽到像昨天一樣的呼喊聲,頭巾女愣了一下,轉(zhuǎn)頭疑惑地跟老人對望了一眼。隨即放下手中準(zhǔn)備投給我的水果盤,轉(zhuǎn)身小跑了兩步,走到了木門前,把臉貼在門縫上。大氣都不敢出。
“誒,他們在干嗎?”秦初一對著我的耳朵小聲說道。他什么都看不見。蹲在草叢中甚是無聊,又不能大聲講話,只能問我。
“等他們走了我跟你說,你先休息會兒。別說話。”
除了頭巾女自己走在木板上所產(chǎn)生的吱呀聲,其他什么響動都沒有。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想知道他們接下來會做出什么舉動。是否跟我之前想的一樣。
在確認屋子里沒動靜之后,頭巾女的表情從疑惑變成了驚恐。整張臉都放大了。她小跑著走到老人的身旁,嘰里咕嚕地說了一番話,隨后皺著眉頭點了點頭,走到門邊打開了木門上的鎖。
我一驚,剛才出門的時候根本沒有注意門上的鎖。看到我的驚恐,宋秋蘭轉(zhuǎn)頭對我微微一笑,我才明白我所紕漏的事情,她全都安頓好了。
果然,那幾人沒有發(fā)現(xiàn)鎖被打開過的痕跡,慌忙地沖到了屋子里。連剛剛那個幾乎是嵌在轎子里的百歲老人,也在身旁中年男子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一步一喘息地往木屋門口走去。
此刻木屋里面,應(yīng)該只剩下我換下來的那條紅白相間的裙子和各種沉重的金屬飾品。
頭巾女立即爆發(fā)出一陣尖叫,“啊”的一聲引來了門外的中年男子。
他大喝一聲,似乎是在指責(zé)女人的慌張,自己推開門走了進去,拿出了我的那件衣服。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件本來干干凈凈的衣服上,竟然沾滿了森森血跡,仿佛是剛從血潭中拖出來。
扶著墻的老人見狀顫抖了幾下,膝蓋一軟跪倒在地,接著整個人都匍匐在了地面上,呈現(xiàn)出一種怪異的跪拜姿態(tài)。剩下的幾人也跟著老人的樣子,就地跪倒,口中念著悲切的話語。
最后,那個中年男子將我換下的衣服和那些飾品包在一起,對著山中的四個方向各自叩拜之后,猛地一用力,拋到了屋頂之上。
我立即明白過來了,那些祭祀而死的人,不管最后剩下多少東西,都會被拋在房頂,直到最后那些血液順著木屋紋理之間的細縫,滴落道屋子的地板之上。
啪。
那聲音竟都是死去的人所發(fā)出的無盡的呼喚。
山中的小道十分狹窄,幾乎只能容納一人前行。我們?nèi)吮阋粋€挨一個地跟著,趁著那伙人離開之后的空隙,從另外一條捷前往羅莉家所在的山村之中。
“你們是怎么發(fā)現(xiàn)這里還有一條捷徑的?”我一邊撥開四周的雜草,一邊問。
秋蘭沒有回頭,聲音順著山林間的風(fēng)聲穿了過來:“是一個姑娘帶我們過來的,她說她見過你。”
一個姑娘?我愣了一下,隨即想到了那個在祭祀換衣服的過程中,把朱紅色的顏料涂進我眼睛里的那個女孩,會是她嗎?
“快走吧,她會在山中接應(yīng)我們。”
果然,再往山下走一段路,在樹林的那一頭可以看到一個與綠色黃色樹葉之外截然不同的藏青色,那個身影抖動了一下,朝著我們揮起手來。秋蘭看到這個信號,立馬也伸出手來揮了揮,我扶著秦初一慢慢向她走去。
姑娘小心地回頭張望了一下,確定沒人跟來以后,才放心地走了過來。我不確定她是不是那三個給我換衣服的女人,畢竟她們當(dāng)時都帶著銅質(zhì)面具。
“走,去我家,他們現(xiàn)在都去參加祭祀了!”姑娘利索地說道。
流利的普通話讓我甚是驚訝,村里能交流的人太少了,我終于不用使勁地根據(jù)他們講話時的各種表情動作來猜測。不過她的面容對我來說還十分陌生,我呆愣愣地看著她,也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么。
“吳恙,這邊!”
秋蘭拉著我的衣服說道,隨即跟著女孩走出那條只能容納一人的小道,轉(zhuǎn)而踏進了一人高的草叢內(nèi)。我有些不明白,為什么放著好好的路不走,偏要跑到草叢里去。來不及多想,還是跟著她們踏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