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次相同,我們回到木屋后不久,黑暗再一次降臨在這片大地上。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次我顯然鎮定了許多,跟陸遙一起蹲守在了窗戶邊,等待那些怪物的出現。
沙沙……沙沙……
屋外不安分的摩擦聲驟然響動起來,一大群似人似鬼的東西漸漸出現在屋子的周圍,向著我們所在的方向不斷靠近。這次,我裝著膽子貼近窗戶,小心地窺伺著周圍的動靜,凝神屏息等待這個時刻的消失。
透過玻璃看,外面的世界并不是完全一片漆黑。時有時無的閃電驟然間會照亮天地間,這時,能清晰地看到一大群鬼怪恐怖的身影。他們中有的依然保留著人的外表,但肢體不是有些殘缺就是有些畸形,他們表情痛苦地在雪地上拖拽自己的病肢殘體,墨水一般的液體從他們的身體里流出,浸透了蒼茫的雪地;有些根本就沒有基本的人形,時而顯現時而消失,在閃電的照耀下獠牙犄角的陰影都映照在雪地上。還有一些就是我上一次見過的表情空洞的怪物,依舊瞪著超出常人尺寸的眼睛,不自然地大張著嘴巴,仿佛在驚聲尖叫。
雖然這些個鬼怪形態各異,但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赤身,沒有遮蔽。那些怪物的表情看來都像是在尋找著什么,準確的說,實在渴求著什么。有可能怪物天生就是這樣吧,本來我也就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景象,我心想。雖然這樣安慰自己,但我仍然感覺有些詭異,又是好奇又是恐懼地觀察著拖地而行的怪物們。
猛地,我不知道是出現幻聽還是確實有那種聲音,我感覺那大張著嘴巴的怪獸,真的發出了慘烈的叫聲,越是仔細去聽,越是真切。他那巨大的嘴巴就像是一個漩渦,我瞬間感覺整個人都要被他吸進去了。
吳恙……吳恙……
什么!那聲音為什么在我聽來是在叫喊著我的名字!我難以置信地看著,聽著,最后竟然覺得外面那個怪物在召喚我,他在與我對話!我情不自禁站起身來,整個人趴倒在窗戶玻璃上,想要更加清楚地去聽,他到底在說什么。
“吳小姐!快趴下來!”一旁的陸遙發現了我的不對勁,趕忙對我喊道。他這一喊,就像興奮劑一般,讓屋外面的鬼怪們加大了對木屋的沖擊力度,整個屋子在撞擊之中搖搖欲墜,脆弱得不堪一擊。
此時,我全身都趴在了窗戶上,耳朵更是緊緊地靠著玻璃,面無表情地盯著窗外的妖怪,與他空洞無比的黑眼睛四目相對。他在呼喚我,我要過去,我要出去!
這么想著,我竟然開始拖拽抵住木門的桌子和椅子,我的腦子里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出去。陸遙見狀,立馬走過來拉住了我,使勁地搖了搖我的身體。“吳小姐!你在干什么!”
在他不停地晃動下,我似乎清醒了過來。我指著門外的怪物說:“陸遙,那個妖怪,張著巨大嘴巴的妖怪,他在喊我!他知道我的名字!他在召喚我”
“吳小姐,你仔細聽著,他根本沒有在叫你的名字,你冷靜點!你仔細聽!”聽到他這么說,我再一次閉上眼睛仔細地聽,確實沒有再聽到同樣的叫喊聲了,只有沙沙的摩擦聲和撞擊木屋的巨大響動。
“那些妖怪有特殊的能力,會讓你產生幻覺,所以一開始我才跟你說,無論聽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能走出這間屋子。”
漸漸地,我冷靜了下來,身上已經出了一身冷汗,慶幸有陸遙在,我才沒有貿然跑出去,不然連自己是怎么死的我都不會清楚。為了不讓自己再受到干擾,我堵住了自己的耳朵,努力讓自己睡過去。果然,等我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白天了。
身旁的陸遙早已穿戴整齊,拿著柴刀站在門口,準備出門砍藤蔓。由于昨天出門受了風寒,再加上昨晚精神極度緊張,我禁不住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陸遙走過來摸了摸我的額頭,對我皺了皺眉頭。
“今天你在這休息吧,我自己出去砍藤蔓。”他說完這話時,我竟然有些竊喜,不知是身體實在不行還是砍伐藤蔓讓我心里發慌。最終,我留在了木屋。
“我會在黑暗之前回來的,你一個人要小心。”說完,他指了指墻角的那根木棍,告訴我關鍵時刻就拿它防身,然后便離開了木屋。我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一步一步漸漸消失在了飄飄揚揚的細雪之中,心里有些隱隱的擔憂。
卷著被子睡了不知多久,睜開眼感覺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我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越來越燙了,身上也愈發地感到寒冷。望向窗外,陸遙的身影還沒有出現,我也不知道現在是幾點,只是想著我再這樣燒下去不是個辦法。
看著漫天白雪,我突然想到出去外面收集一些雪回來,敷在自己的額頭,這樣的物理降溫下興許我的燒會退一些。于是,我把屋子里能裹得東西都裹上,吃力地打開了木門。由于木屋的門不是用鑰匙打開的,我怕自己關上后就開不開了,便用墻角的木棍抵在門縫里,自己出門刨雪。
屋外依舊是白茫茫的一片,接連不斷的雪花從天空中持續地下落下來,但雪地依舊是我才來時那樣,厚度沒有絲毫的增加。我頂著發著燒的腦子,沒有多余的力氣去思考這些問題,艱難地在雪地里行走著。我本想直接在木屋門口刨雪,但害怕那樣改變了木屋的穩定性,畢竟它現在是我唯一的庇護所,我只能往前多走一些。
走了差不多十幾米開外,我停了下來,蹲下身子刨著地上的雪花。表層的雪很松散,根本不能聚集起來,只能不停地往下刨。持續地用力與寒冷讓我整個人更加昏沉,刨著刨著,我的手突然觸及到了什么東西。
紅色!鮮亮的紅色!我整個人像打了雞血一般,腦子頓時清醒了許多。揉了揉眼睛確定沒有看錯之后,伸手去觸摸了一下那抹紅,原來是一塊布料。這熟悉的紅色跟我在飯團似的石頭邊看到的一模一樣。我想把布料從雪地里抽出來,但無論怎么用力,都拉不出來,這雪層下面的布料,應該是一大塊都被壓在了底下。好奇心促使我繼續發掘著這塊紅布,漸漸地,整塊紅色的布料就顯現在我的面前,與其一起從雪地里出土的,還有其他更多的布料,灰色,黑色……等等,這些東西為什么看起來如此眼熟?我突然感到一絲驚恐,手里的動作開始加快了起來。
這……這是一個人!那抹紅色的布料系在那人的腰間,像個腰帶似的。灰色的是那人的上衣,黑色的布料是那人的褲子,然后……我懷著巨大的恐懼,哆嗦著刨去那人臉上的積雪,頓時,我的整個人都像是被電擊穿一般,呆坐在了原地。
那個躺在雪地里的人,正是陸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