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輕舟剛從花容樓大門走出來, 他那個陰魂不散的小舅子便笑嘻嘻的跟了過來,他搖了搖頭,若不是看著他家夫人的面子上, 這個無賴小舅子他才懶得管!
他擡頭看天, 此時已到深秋時節, 寒夜落滿霜, 一隻孤單的烏鴉在不遠處一棵稀薄的沙樹上站著, 它不時的呱呱叫幾聲,讓人的情緒也不由的跟著驚覺起來。
“姐夫,我告訴你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小舅子曲寒山三步並做兩步小跑著緊跟在薛輕舟身後,他本就是個鄉野小子, 一向沒大沒小的慣了, 對此, 薛輕舟並不在意,
“剛你弟弟我就在這個樓裡, 姐夫你猜怎麼著”?曲寒山故意賣關子,每次來這裡他都央求他姐夫跟他共用一個房間,哪知次次都不能如願,他打定主意將今天的事情全部告訴他姐夫,好叫他難堪, 想到他姐夫一臉黑炭的模樣, 曲寒山覺得無比受用,
“怎麼著, 難不成是見鬼了”!薛輕舟一邊加快腳步, 想擺脫曲寒山這個吵人的討厭鬼,一邊不忘記打擊他, 他這個妹夫自入皇宮以來便給他惹了諸多事情,
比如,調戲長公主西落,又比如,背地裡在宮裡跟太監們玩骰子,坑蒙拐騙他們的勞務費等等,
若不是看在他乾姐姐錦繡公主的面子上,估計曲寒山已經掉了無數個腦袋了,這不,前不久,他又看上了一個朝廷重臣的女兒,居然厚著臉求他這個姐夫去提親,他當然不肯,這不是禍害人間姑娘麼,沒想到,曲寒山後腳就找了他姐姐錦繡公主,禁不住夫人的枕頭風,他還是帶這個小舅子親自去提親,
哪知,他剛把婚事替這個小舅子定了下來,甚至連彩禮都給了,這個不成器的小舅子居然悔婚,氣的他索性將這個不省心的舅子帶出來剿匪,歷練歷練。
潛入芙蓉鎮也不過是短短幾日前的事情,薛輕舟根據有力的線索提供,山賊的頭頭就隱蔽在這個鎮上,他跟薛樹桐觀察了好久,也沒有發現多大有價值的線索,
直到昨晚,芙蓉鎮下面一個偏僻的村莊竟又遭了劫匪的洗禮,全村上下一百多號人,除了被擄走的女人外,其餘的全部喪命!
這幫流氓,若讓他查到他們的據點,一定一窩斷了,薛輕舟下定決心,不完成任務絕不回京城! Wωω● т tκa n● co
“姐夫,弟弟我火眼金星,怎麼可能見鬼呢”,曲寒山依舊臉上掛著笑看著他冷漠的姐夫道,
“剛剛我見一公子,他居然穿著跟姐夫你同款的衣裳,氣死弟弟我了”。曲寒山說氣死,實際上是高興死了,就差敲鑼打鼓將這一振奮人心的消息告訴他姐夫了,哪知他姐夫並不領情,只淡淡哼了一聲,這讓他很是失望,
“真的啊,姐夫,那公子長的可俊了”,曲寒山錦衣衣袖一揮,快步擋在薛輕舟面前,他真後悔自己爲麼沒將那位公主留住,然後帶給他姐夫好好看看,
他想,他姐夫實在是應該好好看看,那公子長的實在是太他孃的俊了,原本以爲他姐姐,姐夫跟皇上是當今長的最好看的人,沒想到,失策失策,
“哦”,薛輕舟知道這小子花花腸子又起來了,不覺又想嘲諷他了,“有多好看”?
“恩”,曲寒山愣了愣,腦海裡閃過一些畫面,該怎麼形容呢,那人仿若就是從畫裡走出來的一樣,舉手投足之間說不出的華貴優雅,一雙細長的眼睛,眼皮一擡,大且明亮,
“哦,我終於想起來了,他長的跟我姐姐有點像呢,不過說實話,比我姐姐俊俏”。
薛輕舟聽到這裡猛的一頓,眼前闖過一隻矯健的大鳥,他一眼認出那是隻強悍到無比強大的貓頭鷹,只是爲何,他不覺得這是隻兇鳥,相反,他彷彿在哪裡見過它,
記憶的匝水並沒有濤濤奔涌,漠北西山一戰,他擊退了所有前來攻擊的舞姿兵士,卻還是不幸在身後中了一箭,當然,這些都是他那當了皇帝的表哥告訴他的,
醒來後,像所有劇情片段裡的一樣,他忘記了他是誰,可是,他依稀記得一個人,那個人就是他現在的娘子,錦繡公主,
她穿著雪白的輕紗像他走來,就跟夢中一般,她說他叫薛桐樹,是她等了好久的愛人……
愛人,他是誰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跟心愛的她在一起,這就夠了。
愛人,一絲蒼涼竟從後背涌入,我這是怎麼了,薛輕舟雖然臉上不動聲色,但心裡竟有一絲絲的痛,不知爲何,從花容樓回府的這條小路,走著走著,竟走出一種恍如隔世般的錯覺…….
夜已深,薛輕舟躺在牀榻上無法入睡,以往這個時候,他不是想著剿匪的事情,就是想著自己夫人,唯有這天,他一直想著當晚那個抱著他痛苦流涕的女子,
她說她叫天籟,她叫他薛輕舟,天籟,薛輕舟猛的一驚,當即想起了一件事情,他跟錦繡公主成親後不久,皇上野溪原親自讓他操辦了一件事情,發榜公告重金懸賞一名女子,他想,他一定不會記錯的,那女子叫天籟,又名小天!
天籟,小天,薛輕舟來回在房間裡踱步,光潔飽滿的額頭竟滲出些細密的汗,直到門前一顆高大矗立著的白果樹上,樹葉突然有了非同往常般的抖動,
他輕輕推窗,月光何時變得如此明亮,他看見她隨意躺在一處還算穩健的枝椏上,而旁邊那隻機靈的貓頭鷹依然炯炯的看著他,
不知爲何,他竟對那隻鳥兒伸出一隻手出去,鳥兒回憶般在他手背上停落,尖銳的抓子往他懷裡一伸,
以爲那鳥兒要抓他的心,他當即握住了它伸過來的抓子,突然,懷裡的一串紅如血的手鍊掉落下來,
見他將地上的手鍊拾起,鳥兒輕輕飛走了,薛輕舟又對著樹上的姑娘看去,見她偶爾會咳嗽幾聲,他那身紫色長衣被她穿在身上,寬寬的,看起來到處走風,
只人影一閃,他便將她從樹上抱了下來,她真的好輕啊,夢裡的感覺突然熟悉起來,他索性將她那挽在腦後的長髮一解,
“天籟,小天”,他重複著女子的名字,又像是自言自語般的,直到她突然緊緊環住他的腰,並將腦袋埋進他的懷裡,像是做夢道,
“薛輕舟,你還活著啊,真好”。
薛輕舟剛輕掩了廂房的房門,便見薛樹桐一臉正經而嚴肅的站在門口等他,他猜他這個弟弟一定有話說,果然,
“大哥,你該不是又看上她了吧”?
“沒有,不要亂想”,薛輕舟儘量壓低自己的聲音,他只是對她很好奇,他想說服自己,僅此而已。
“你已經娶了錦繡公主,你也知道公主的脾氣”。薛樹桐的意思已經很明顯,駙馬不是那麼好當的,尤其是錦繡公主,聰明伶俐,工於算計,就連在先皇面前威名極高的西宮娘娘北岸雪,也不得不被她逼的隱居天涯,
“桐弟,你想多了”,薛輕舟雖表面平靜,但心裡卻已經亂如麻團,有些事情孰輕孰重,他當然能分的清楚,這終將是個不眠之夜。
“對了,她的事情暫時先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懂嗎”。薛輕舟在進房休息前不忘記對薛樹桐交代,看來,他這個弟弟是打算在廂房門外守一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