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慶祝楚天涯與蕭玲瓏等人的到來,孟德在青云堡里犒賞全軍、飲宴三天!
孟德毫不掩飾他對這位兄弟的自豪與喜愛之情,他特意如此大造聲勢,就是想讓河東全境的軍民仕人都知道,孟德和楚天涯已經是兄弟合聚、其力斷金。從此,就將開始創造他們轟轟烈烈的大事業!
同時孟德也傳遞出了一個信號,既然楚天涯來了青云堡,孟德就沒打算要藏著掖著,他就敢為了楚天涯與朝廷為敵、與天下為敵。
什么低調、避嫌,在青云堡全成了狗屁!
相比之下,此前的七星寨對待楚天涯的態度一直有些模棱兩可,既想吸收他做為正式的頭領,又有些顧忌他的敏感身份。最終,關山在無奈之下也只好讓楚天涯與蕭玲瓏“暫時”離開了七星寨,以免影響到全寨接受招安的大事。
這對楚天涯來講,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待遇。在青云堡,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與歸屬感,真正有了一種“家”感覺。就連蕭玲瓏,也沒有一點寄人籬下的不適之感。因為她清楚,孟德是發自內心的待人以誠、禮賢下士。尤其是對待她,更像是家人兄長一般的真摯與呵護。
因為在孟德看來,她已經是楚天涯內定的媳婦,毫無疑問那就是她孟德的親妹子,他會像對待楚天涯一樣的來對待蕭玲瓏!
……
青云堡的日漸壯大,本就引起了官府的高度注意。再加上近日來大造聲勢的飲宴歡慶,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太原城中。
聽聞此事時,許翰更在執筆批處一些軍本折子。聽手下將領說了此事,許翰的執筆之手驀然一抖,好大一滴墨汁掉到了紙面上摔個粉碎,濺起一朵凌亂的墨花。
“你是說,楚天涯和蕭玲瓏剛剛帶著一隊人馬,出走七星寨前往青云堡,與孟德匯合了?”許翰有些錯愕。
“正是!孟德為了慶祝楚天涯的到來,犒賞全堡大宴三天!河東境內的許多流民聽聞西山聲勢浩大,成群結隊前往投奔!城外駐軍原有不少勝捷軍與楚家軍的人,聽聞此事時躁動不安,近兩日已發生幾起逃兵事件。據查,那些逃兵正是以往楚天涯麾下的軍巡廂兵,他們是要逃離軍隊前往西山投奔,已經捉拿數人到案!”
“豈有此理!放著好好的官軍不做,卻要去做賊!”許翰大怒,拍案而起,“將逃兵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是!”
此刻,許翰沒來由的有些心慌意亂!
“楚天涯這個亂臣賊子,我絞盡腦汁機關算盡也沒能將他捉住,還讓坐擁一方招兵買馬,終究成了心腹大患,如何是好?”許翰雙拳緊握的剪背踱步,臉皮繃得緊緊的自言自語,“關山不日就將帶兵來降,七星寨已被分化,土崩瓦解只在朝夕之間。沒成想,青云堡卻又躥了起來。還真是按下葫蘆起了瓢,河東這地方,沒法兒太平啊!”
這時門吏來報,說將軍姚古征糧歸來,在外求見。
“有請!”許翰心中一動,姚古這人頗有能耐在軍隊里威望也高,征剿山賊很有心德對付響馬更是拿手,何不找他問計。
姚古入內參拜,先行匯報了征糧之事。許翰便將近日西山的動靜跟他說了,問他有何見解。
“想不到這個楚天涯如此命硬,又逃躥到了西山為禍!”姚古也有些惱火,那一日在黃龍谷他讓楚天涯從眼皮子底下溜了,現在想起來都還憋悶。
“青云堡招降納叛襲掠州縣,日漸壯大為患甚深,本就該被剿除。再加上現在又收納了朝廷欽犯楚天涯,更是當誅!”許翰說道,“姚將軍,本官想要出兵討伐西山,你以為如何?”
姚古雙眉緊鎖的尋思了片刻,說道:“末將以為,不是十分可行。”
“理由呢?”
“目下,七星寨關山已經答應接受招安,不日就將帶兵前來歸附。”姚古說道,“如果這時我們出兵攻打青云堡,必將驚動關山,讓他改變主意。”
“那我們就這樣坐視西山不斷壯大?”許翰說道,“楚天涯這個亂臣賊子,不容小視。以往他孤家寡人之時,尚且能夠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將河東之境鬧得天無寧日,就連童太師、完顏宗翰這樣的當世梟雄都栽在了他的手里。現在他有了地盤、有了兵馬,長此以往必為國之大患!若不將其撲滅于未燃,我等罪孽深重、枉負圣恩哪!——所以本官以為,如今風云變幻,相比于七星寨,西山之事反而更加重要了!”
“恩府見微知著臨機應變,末將佩服!”姚古抱拳拜了一拜,眼珠子也轉了幾轉,說道,“七星寨與青云堡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可以說是盤根錯節同氣連枝。如果我們現在公然向其中一方動手,勢必招致他們兩方聯合,合力與我對抗。不如我們暫且按捺一時,待完全瓦解吸收了七星寨的人馬之后,再請官家下旨命關山前去征剿青云堡,來個‘以寇滅寇’!——官家不是正好想要關山的人頭,卻礙于不好下手么?正好,關山若依令而行,則兩虎相斗必有一傷,我等卻好坐收漁人之利;關山若不允,則可依照抗旨之罪,名正言順的——殺之!”
“妙哉!”許翰頓時雙眼放光撫掌而笑,“這些個七星寨的蝥賊,窩在山上算是厲害,就連女真人也奈何不得;但只要他們下了山、投靠了官府,那就是拔了牙的老虎,只能乖乖聽我號令、任我驅使。這一招‘以寇滅寇’實在是高妙,就算他關山有一萬個不愿意,圣旨如山,豈容他來辯駁?——來人,速速派譴使者前往七星山催促,讓關山盡快帶領人馬前來歸順!告訴他說,高官厚祿都已經等不及了!”
當天夜里,原來的河東宣撫司都統府里,王荀近一個多月來,頭一次獲準去見他的父親。
卻只能見到一盒骨灰了!
原來,早在很多天前,也就是黃龍谷一役后才過了幾天,王稟就已經病逝了。許翰嚴鎖消息密不外傳,就連朝廷上的人都沒有知情。許翰是怕王稟之死影響到太原軍民的情緒,阻礙七星山的招安大計。
在這一場太原之戰中,王稟的角色實在是太過重要。別的不說,光是駐守在城外的大軍之中,就有數萬人曾和王稟一起出身入死。
太原之戰,原本并無特別出眾之處的勝捷軍打出了血性,也打出了韌勁與戰斗力,同時也對王稟有了很深的感情與忠誠度。為了維持勝捷軍的人心穩定,這些日子以來許翰都只能謊稱王稟病重不好親自主持軍務,并假借王稟的名義對勝捷軍發布了許多軍令,好不容易才將這支軍隊穩住。
現在關山就要來歸順了,第一個要見到的人肯定就是王稟。紙包不住火,許翰只好再使上一些手段,讓王荀就范,代替王稟的作用。
在亡父的骨灰與靈位之前,被軟禁了許久的王荀捶胸頓足的痛哭流涕差點昏絕于地。
想到為國盡忠死而后已的父親,非但沒有得到應有的褒獎與尊重,反而淪為階下之囚,就連到死都不許兒子送終……王荀的心中只有恨,咬牙切齒的恨!差點就沒能忍住,當場就跟許翰拼命!
“王荀,令尊之事,本官也是迫于無奈,所以到了今天才讓你知曉。”許翰如此說道,“你也是知道的,雖然朝廷有令要將你父子捉拿到案,但本官從未虐待或是為難你們父子。無奈令尊已是病入沉疴,本官雖然竭力救治,也是回天乏術,請你節哀。目前國家正當用人之際,希望你能以大局為重,為國效力、為君分憂!”
“說吧,讓我干什么?”王荀不笨,他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暫時低頭,否則自己很有可能現在就被許翰滅口。權宜之計,先保命再說。遲早,再與許翰算賬!
“七星寨的關山不日就將帶領人馬前來歸附朝廷。到時,本該是有令尊大人出馬,才能讓關山等人安心。但令尊藥石無用已然病逝,因此,本官想讓你出面接待一下關山。”許翰說道,“也沒有什么繁瑣的事情可做,你就對關山如實相告說你父親病逝了即可。另外……官家已經赦你父子無罪、并令你們官復原職了,圣旨在此。”
王荀渾身發抖的接過圣旨看了一眼,頓時跪倒在地號淘大哭。
“節哀、節哀……”許翰拍著他的肩膀勸慰,“本官為了替你父子脫罪,也算是竭盡所能了。只是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圣旨終究是來得晚了一些,哎!……還請你不要怪罪本官。”
“小將不敢……”王荀勉強忍住傷痛,說道,“得蒙恩府施以援手,先父在天之靈也會感激,小將五體投地,愿效死力!”
“如此便好。”許翰暗吁了一口氣,“既然你已經官復原職,那就仍是河東宣撫司的正印先鋒官,暫留本官麾下聽用。不出一兩日,關山就將率眾來降,本官會讓姚將軍主理此事,你從旁輔佐。你的責任就是打消關山的疑慮,對他如實相告你父親病逝之事便可。其他的不必多說,對外仍要暫時保密,以免引起軍心浮動。”
“是……”王稟不動聲色的應了諾,生生的咽了一口口水,仿佛就是在生吞許翰。
又再勸慰了王荀一陣之后,許翰便走了。
出門之后,許翰咬著牙對姚古說了一句話——“這小子殺氣外泄,分明就是要取我性命!——盯緊他,別讓他造次壞我大事!若有必要,先斬后奏!”
“是!”姚古的心里都不由得寒了一寒:真狠!
此刻,青云堡的核心機樞之地,青云堂上,楚天涯與孟德并肩坐于首位,聽前來投奔的幾名太原軍巡逃兵,匯報太原城中的情形。
“如此說來,許翰倒是重新修好了太原被毀壞的城墻,也暫時穩住了太原軍民。”聽完之后,孟德說道,“但卻沒有一點關于王稟父子的消息,卻是為何?”
“記得我率領人馬出擊黃龍谷的時候,王稟就已是油盡燈枯,想必不久于人世。”楚天涯說道,“不出所料的話,王稟應該早已離開人世。為了不影響太原軍民的人心穩定,許翰一定是封鎖了王稟的死訊。至于王荀,他對許翰有點用處,應該還活著。而且這一次官家來的圣旨已經赦免了王家父子之罪,估計許翰會再次啟用王荀。但許翰肯定不會信任他、重用他,最多是對他加以利用。”
下首坐著的馬擴怒拍大腿重嘆一聲,“王都統!……多好的一個人,太可惜了!”
“兄弟,現在我們怎么辦?”孟德問道,“關山即將率領人馬前去歸附許翰,我左右覺得許翰沒安好心。難道我們就這樣坐視關山羊入虎口、七星寨土崩瓦解嗎?”
楚天涯不自覺的抬了一下眼睛看向蕭玲瓏,蕭玲瓏果然看著她。表情平靜,眼神也很平靜。
只不過,正因為她太過平靜,反而顯得十分的不自然。
楚天涯收回眼神,既然心早有定謀,說起話來也是鏗鏘有力、堅決果斷——“同氣連枝唇亡齒寒,我們絕對不能,坐視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