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鎬的人不甘心,“我們水性好,即便他們也會水,等船沉后我們在水下對他們動手,也大有機(jī)會殺了他們。”
“我自有打算,既然你選擇跟我,必須聽我的。”
“少主人……”
隨著這一聲示弱“少主人”落地,男子身似驚風(fēng)席卷而去,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掌砸向?qū)Ψ侥X門,自然用的不是致傷的力道,但這一下足夠他將對方制服,在對方閃避時他已奪下鐵鎬,壓低的聲音里挾帶著盛怒:“別喊我少主人,恥辱已刻在心上,不必再用這三個字來提醒。”
兩短短的幾句對話信息量巨大,背后藏著深似海的仇恨和為保周全而付出的隱忍。
上官家族一手操控天下,自上官燁掌局的這些年更是如日中天,舉國各處不乏上官家門生,興許是上官家暗箱操作的原因,楚璃實(shí)在找不出事件來對這二位的號。
她不敢再呆,悄悄往后退去,可剛退半步,便覺身后有人的氣息逼來,似乎正停在她耳側(cè)。
心驚不過一瞬,之后她攏了攏袖子,眉頭皺得更深,真冷。
身后的人頓了頓,然后義無反顧地用懷抱去迎她,然而回饋他的不是她冰冷卻嬌小柔軟的身子,卻是一個水漉漉的噴嚏。
噴嚏聲驚動底艙的那一主一仆,被喚“少主”的男子在二話不說將手上的鐵鎬脫飛出去,鐵鎬空中旋轉(zhuǎn),直朝楚璃的門面射來,楚璃身后的人飛身而起,凌空一腳踢飛鐵鎬,鐵鎬空中受力原路返回,“少主”不閃不避地迎鎬而上,打開鐵鎬沖開一條路,靈巧身形撲向楚璃等兩人:“走!”
他在為仆人創(chuàng)造逃走的條件,因?yàn)閬淼娜耸巧瞎贌睢?
“走就走!”楚璃轉(zhuǎn)個身撒腿就跑,這么危險的地方她不跑等著挨削么?
上官燁:“……”
為防中招,并充份顯示上官燁大才,楚璃把墊后的重任全權(quán)交托于上官燁,她則頭也不回地爬出底艙。
“下去看看可有異常。”隨著聲音落下,幾名水手向底艙入口這邊趕來。
楚璃聞言迅速躲入桅桿后,目送水手們相繼下艙。
看來這回那倆主仆是鐵定逃不出的,楚璃不由地為他們惋惜了一陣子,但也只能默念一聲奸人命久、英雄好走了。
楚璃體質(zhì)弱,河上風(fēng)冷,直覺渾身的血液都被漸漸凍住,不等底艙那邊的事出個結(jié)果,便覺得身上極不自在,頭腦發(fā)沉,牙齒打戰(zhàn)。
她拖著已漸發(fā)沉的身體離開此地,阿年一時沒找著她一時安不下心。好在風(fēng)已平息。
這時,一只水淋淋的手扒上欄桿,接著,一顆機(jī)靈靈的腦袋往上探了探。
楚璃端端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地看著從河里爬上來的人,眼底陰陰。
“公……”
不等阿年叫出聲,楚璃一步登上前去,伸手揪住他的領(lǐng)襟:“你為何會在水里?要不是艙底那兩個人,你此舉會引起多大的誤解你知道么?”
“公子我沒做什么壞事,”阿年一臉無辜,眉毛眼睛都擰巴了,“哎公子有所不知,我在船尾觀景的時候,木牌不小心掉進(jìn)了河里,我牽根繩子當(dāng)時就跳了下去。”
阿年說的是楚璃讓宮中匠人專門為他打造的一種可以代表身份的牌子,自然這木牌上不是阿年真正的身份,只是京中的一個小官職,方便阿年出門在外時保護(hù)她,再小也是京官兒,必要時拿出來,地方上總得看一些眼色。
“牌子找到了?”
“沒有,船是往前行的嘛……”
楚璃一巴掌打在他的頭上,直打得他地鼠似的縮了一下腦袋,怒斥道:“那東西你也能丟?你的小命怎么不一道丟了呢,回去看我緊不緊你的皮子。”
“公子恕罪,”阿年討好著臉,哎呀咿喲地叫饒:“雖然牌子丟了,但我有重大發(fā)現(xiàn),望公子不罰。”
楚璃眼光一亮:“說。”
阿年本想竄上甲板,卻被楚璃一眼刀子殺回,老老實(shí)實(shí)地一手扒欄桿,一手從懷里掏出件東西,
此時月光正皎潔,見是一方白帕,楚璃摸在手里,一觸便知是知名的云錦料子,細(xì)細(xì)瞧,能見帕上繡著山河,乍見像是宣殿一角放置的山河輿圖,而山河圖的右下角有繡跡,隱隱是一個“蝶”字。
“我掛著繩準(zhǔn)備上船的時候,見有人跳進(jìn)了河里,這帕子是從他身上浮出來的,當(dāng)時水亂,帕子正巧拍我臉上了,我下意識收了起來,只是覺得它或許有用……”
“不是或許有用,”楚璃把帕子往身上一藏:“是不可能有用。”
“公子什么意思?”
阿年說的跳河人正是那位“少主”,凡是和上官燁敵對的人,她能保一個是一個。
收好帕子后楚璃沉聲告誡阿年:“老規(guī)矩,別嚼舌根子,否則你嚼了哪兒,哪兒就沒有了。”
“是是。”阿年冷汗滴滴地趕緊應(yīng)下,別瞧楚璃平時好說話,若動起真格,大刀斧一喀嚓,她讓哪兒沒哪兒就沒了的。
警告完阿年,楚璃見下底艙查看的水手們陸續(xù)爬上了甲板,不禁又為那對主仆捏一把汗,以上官燁的手段,如果他們被抓,肯定會慘不忍睹。
正想著,上官燁興致缺缺地躍出底艙,像不可置信一般,回頭瞧了瞧。
楚璃慶幸地松口氣,這么安靜,他們應(yīng)當(dāng)是逃了,能在上官燁眼皮下逃走的人不多,尤其是底艙這種相對封閉的空間,她猜想,大概是水手們方才一窩蜂涌去,反而間接助了他對主撲。
“楚公子,”上官燁走到楚璃面前,俊美的臉龐一如往常地淡漠,不喜展顏。
“阿欠!”
不等他下半句開口,楚璃一個濕漉漉的噴嚏沖在他臉上。
“啊抱歉抱歉,”楚璃哈哈著臉笑說,“對了上公子,你抓到那兩個人了么?”
剛爬上船不敢吭聲的阿年眼皮跳了跳:上公子?
上官燁一改淡漠,露出一個敷衍的假笑,不愧是大陳第一男子,連假笑都美的無懈可擊,唇畔或揚(yáng)或抑的弧度,眸底或明或暗的神采,無不詮釋地恰到好處。
“水手涌進(jìn)底艙,讓他們趁亂逃了。”上官燁眼神微暗,悻悻地擦去臉上的唾沫,一臉“好氣但我不說”的表情,“底艙并非只有一個出口,怪我大意。”
“倒是,”楚璃悠閑地背起手來,側(cè)開了目光,不無嘲諷地說,“上公子最近狀態(tài)不太對,怎地屢屢失策?在上州時就曾有刺客從你手里逃脫,我本以為你吸取教訓(xùn),必不會再犯同類錯誤,沒想到你這性子,還真有點(diǎn)記吃不記打啊。”
面對楚璃的嘲弄,上官燁微笑以對,只淡淡說:“是我的疏忽。他們逃出底艙后我沒再去追,但想找到他們,并非難事。”
楚璃眼光縮起,泛冷的身子似乎在悄悄出汗,“只怕沒你想的容易。”
“一天之內(nèi),我讓他們現(xiàn)出原形。”上官燁自信道。不可否認(rèn),自信與認(rèn)真的男人更具魅力,盡管天色早已黑透,上官燁的篤然仍令他光芒萬丈,風(fēng)浪過后月朗星疏,可不管這星,這月,在他的輝映下都黯然失色。
他的能力沒有人敢懷疑,自十六歲身任太傅,一步步走到一國之宰的地位,他與上家家族的手段每每令楚璃心悸,治理整個陳國尚不在話下,何況是在區(qū)區(qū)百數(shù)人的樓船上,對付兩名復(fù)仇者?
身上的冷,讓楚璃很快收回了對那兩人廉價而無意義的擔(dān)心。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你該去換衣服了。”上官燁溫聲走近。
“我……”楚璃學(xué)著戲臺上的嬌弱娘子,孱弱地扶著額,身子一斜倒進(jìn)了男人懷里,在觸到他的胸膛時,她能清晰感覺出他的避讓,卻又在轉(zhuǎn)瞬即逝的矛盾過后,安然迎接她的入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