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戀瑾唯唯諾諾地出現(xiàn)在福澤家園3幢302號房,面對趙慈禧的冷臉冷嘴,始終堅持沉默是金的原則。母女倆之間的冷戰(zhàn)維持了近十分鐘,最終被老爸打破,儘管如此,趙主任的怒火也無法澆滅。
客廳裡,趙主任氣呼呼地念叨,“找人頂替,中途落跑……哎喲,我怎麼會養(yǎng)出你這麼個鬼丫頭!唉,我真是……簡直無語死了!王戀瑾你給我聽著,明天一早收拾東西,回月牙鎮(zhèn)去繼續(xù)實習(xí)!非期滿不得回來!”
如果換做以前,只要不斷錢不斷糧,即便發(fā)配邊疆,戀瑾都無所謂,但今時不同往日,暖颯處於困境中,她要再不在,那丫頭就真的孤獨無援了。
想到這些,戀瑾擺正態(tài)度,坐直腰板,暖颯曾經(jīng)教過她,面無表情是嚴(yán)肅時最好的表情,於是她面無表情地看著趙主任,說:“我明天去給樑公子當(dāng)面道歉,陪他吃飯、看電影,把今天沒做的事都彌補上,只要你不讓我再去那個雞不產(chǎn)蛋鳥不拉屎的地方就行。”
趙主任還沉浸在前半段有禮貌有誠意道歉中,哪知最後一句話出口,她掐人的心都有了,對上戀瑾淡漠的眼,她嘆了口氣,“明天下午六點,老地方,你再耍花招,我不會再留情。另外,你給我老實交代,今天頂替你的是不是那個紀(jì)暖颯?”
“不是。”戀瑾矢口否認,波瀾不驚的準(zhǔn)備好的腹稿說出,“我還沒來得及跟她聯(lián)繫,那個人是隨便在路上找的,給了幾百錢人家就答應(yīng)了。”
趙主任鬆了口氣,“不是就行,我就擔(dān)心你一回來就找她。以後跟這個人,能少聯(lián)繫就少聯(lián)繫,不再來往是最好。”
“爲(wèi)什麼?”一提暖颯,破了裝冷靜的功,戀瑾再也不淡定,“因爲(wèi)她的爸爸,對不對?可是那關(guān)她什麼事?再說了,她爸是被冤枉的!”
“你怎麼知道是被冤枉的?”
“我!”戀瑾欲言又止,別開臉高傲地說,“我就是知道!”
趙主任冷嗤一下,“冤不冤枉的,跟我們沒關(guān)係!我是擔(dān)心你跟她在一起會受到牽連。”
“什麼牽連?”
“她家公司倒閉欠下的債還沒還清,你知道嗎?要是討債的人找上她,你跟她在一塊兒,你不是要倒黴了?還有一事,她酒駕撞死了展飛控股的總裁夫人和還沒出生的孩子,你知……”
“這個我知道!”戀瑾惱了,噼噼啪啪反駁著回房間去,不想再聽媽媽多說一個字,“酒駕失誤責(zé)任在她,可是該還的都還了,牢也蹲了,還要怎麼樣?你別想勸我跟她斷聯(lián)繫,那是不可能的!”
“你這丫頭!你老媽我是爲(wèi)了你好,你還——”“嘭”一下,戀瑾摔上門,差一點問候到緊跟其後的趙主任臉上,“丫頭!瑾丫頭!你給我開門!話沒說完你還摔門?你這什麼臭毛病!”
“得了得了。”書房裡的爸爸聽不下去,站在書房門口制止,“又不是小孩子了,交什麼樣的朋友,她心裡清楚,你別瞎摻和。”
“怎麼瞎摻和?我處處爲(wèi)她打算,她還……”說著說著,帶出了哭腔。
“女兒大了,你就別管了!她又不笨,朋友是她的,她知道能不能交。趕緊去洗澡,洗完我洗……”
戀瑾靠在門背上,麻木地聽著外面的對話,直到音消才萎蔫地倒進牀,眼神空洞地看著天花板,腦袋很呼應(yīng)的也是一片空白。
和暖颯的友誼始於六年前。六年前,她才17歲,尚未成年,和同歲的暖颯因一場殺人案而結(jié)實。此後陰鬱的六個月,暖颯不離不棄,絞盡腦汁想出各種辦法逗她開心,陪著她走了過來。
這些事情,她的爸媽都不會知道,因爲(wèi)在家裡,在父母面前,在其他師生面前,她表現(xiàn)得一切正常。只有當(dāng)獨處時,纔會釋放真實的情緒,任由陰鬱將自己湮滅。
沉重地嘆了口氣,戀瑾翻身,拉開牀頭櫃的抽屜,從抽屜的最下面取出一張照片——照片中的少年穿黑色長褲,白色襯衫,手戴白色護腕,躍在半空,籃球恰巧脫離了他的掌心,要往籃筐而去。斜陽緊挨著他的臉龐灑下,只看到從眉眼的地方散發(fā)出明亮的光圈,將他的五官映襯得不夠清晰。
唉……每次看到總會後悔,早知道當(dāng)時偷拍的時候拍正面了!那樣的話,這六年來對著一張清晰的照片,纔會有圓滿的感覺。
很快就滿整整六年了,終於又可以再見到你了,只是……再見到又能怎麼樣呢?只怕我站在你面前,你都不知道我是誰吧,更不要說看到我的心意。
脣邊漾出了一絲苦澀的笑,戀瑾的眼底卻是深深的愛意。
謝宅。
暖颯回到謝家時,其他人還沒到,但謝政遠已經(jīng)在花園邊上站著了。從大門到房屋必要經(jīng)過花園,看那樣子,他應(yīng)該是專門在等她。忽略掉不想見的人,暖颯筆直地往屋子去。
“看不到人嗎?”終於還是忍受不了被她無視,謝政遠不無賭氣地低喊。
暖颯駐足,好像後知後覺地回過身去,一臉茫然地問:“你在跟我說話嗎?”
謝政遠氣急,大步朝她走去,“請問紀(jì)三小姐,除了你,這裡還有別的人嗎?”
“有啊!”暖颯一臉嚴(yán)肅地對他說,“你不就在這裡嗎?”
這丫頭是在拐彎罵他不是……謝政遠氣得話全哽在了喉嚨,憤憤別開了臉,將注意力換到其他地方來緩解憤然的心情。
暖颯不以爲(wèi)意地挑了挑眉,雙手環(huán)胸道:“別介意,因爲(wèi)我會自言自語,所以我以爲(wèi)正常人都會自言自語,所以剛纔把你說話當(dāng)成了是你在自言自語,誰知道你沒有自言自語,於是就……”
她聳了聳肩,一副抱歉的樣子擺得很欠扁。
謝政遠看著她,有一種想要衝破這一米空間距離把她掐死的衝動。
鬼丫頭,當(dāng)他聽不出來嗎?竟然再次拐著彎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