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迷離的夜色,我溜出了小區,沒有驚動任何人。
現在是夜里十一點多,但小縣城已經睡去。盡管此時是最炎熱的三伏天,但路邊已經沒有了乘涼打牌的人,甚至連馬路上的行車都不見了蹤影。站在寂寞無人的大街上,我用了近半個小時才等來了出租車。
出租車司機載著我橫穿了整個縣城,到了城西省道邊上的一條個加油站,我讓車停了下來。
當我付車錢的時候,司機師傅疑惑的望了望我背上鼓鼓囊囊的旅行包,又看了看地角偏僻的加油站,似乎猜到了什么。他面無表情的接了錢,待我下車后,一個九十度掉頭,一腳油門到底,飛快地開走了。
望著一路絕塵的出租車,在幾個呼吸之間便消失在迷茫的夜色里,我不禁苦笑,看來這伙計沒把我當好人。
當然,今天深夜到此我也確實沒打算干好事,只不過和這位跑夜活兒的仁兄的推測完全不搭邊兒。
我調整了一下背包的位置,折疊鏟在包里和礦燈相撞發出了清脆的撞擊聲。
這些裝備是下午我在驢友團里相熟的驢友指導下在舊貨市場淘來的。花費不多,但是性能看起來是不錯,就是不知道待會兒是否能經得住真槍實彈的考驗。
一想到待會我將要干的事情,我不禁都佩服我自己,真不敢相信我真的有膽敢去干。甚至是站在這里我都有種做夢的荒誕感。
然而荒涼的公路和旁邊雖然燈火通明,但卻看不見一個人影的加油站似乎都在提醒我,這一切都是真的,正如這迎面吹來的濕潤而涼爽的夜風,都不是幻覺!
沒來由的,我渾身打了一個冷戰,寒入骨髓。
“怎么,害怕了?”紫桐在我的腦海里調侃道,“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哼!”我沒搭理他,邁著堅定的步伐往前走。
對于他的突然發聲我毫不奇怪,因為我已經知道了,在深夜陰氣最盛的時候,老尸的精神力可以借助陰氣變得強大。這也是為什么在我深夜照鏡子的時候偶爾能夠看見體內的紫桐。
沿著馬路,我從加油站旁邊走過,一步步地從中石化這個大廣告牌的光輝下越走越遠,最后徹底消失在夜色里。
走過加油站沒幾里路,就是一個向上的緩坡,足足用了五分鐘,我才走上坡頂。此時我已經額頭見汗。天氣真悶啊,似乎有雨的意思。
我站在高坡上,喘了兩口,就接著上路。今天晚上的工作繁重,根本沒時間浪費。
憑著記憶,我在坡頂很順利的找到了一條離開公路的岔道。
這是一條不寬的沙土路,勉強能并行兩輛車。我站在岔路口,抬頭望了一眼深入嶺上黑暗里的路徑,嘆了口氣,這條土路的盡頭可是萬國公墓,我自己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瘋了!
咬了咬牙,我毅然決然的走了上去。
沙沙地腳步聲,在死寂的環境下顯得異常的刺耳。
在我的記憶中,這條路不長。
實際上若是白天,站在馬路上確實就能看見陵園的松柏。眼力好的,甚至能看清楚掩映在一片濃濃綠色里的一個個墳丘。但是現在是晚上,而我又沒生了一雙透視眼,自然什么也看不見。可能也是心理作用,我覺得自己走了好久,才看見陵園外圍那一排排筆直的青松。
到了!
終于到了公墓的門口了。
站在陵園的入口,我長吁一口氣心中甚是忐忑,一邊卸下背包,一邊四下觀望,這兒沒有守陵人,甚至連鬼影都沒有。但就是不放心,我這純屬于下意識動作。
只見,陵園外黑乎乎的一片,只有樹影在微風中搖曳著夸張的身姿,寂靜的山嶺,連夜游的惡鳥都沒有,四周只有不知名的夏蟲在草叢里發出細碎的鳴叫。
然而我卻覺得身上的寒意十足,血管劇烈的收縮。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站在陵園外面,我就已經深切地感覺到里面陰氣森森,鬼氣沖天,實在是一個險惡的去處。
我真的膽怯了,不放心的問道,“你確定不會有危險。”
“一點風險都沒有那是扯淡,”紫桐說道,“不過只要有朱砂槍在,什么鬼魂野鬼見你都得躲得遠遠滴!這一點你盡管放心。”
“好吧!”我跟紫桐說話倒不是不相信他,都到這份兒上了,談信不信都毫無意義,我只是精神太緊張分散一下注意而已。
我把裝滿了朱砂水的水槍,從包里掏出來插在后腰里。
所謂的朱砂水其實就是上好的朱砂,用大量清水稀釋出來的紅色藥水。聽紫桐說,這水若是噴出去,什么陰煞邪祟粘上立刻全部歇菜。端的厲害!
而我姑且信他,也只能信他,現在他是我唯一的依靠,我只盼望著我們能活著回去。
我怕把被背包里的裝備全部倒出來。
往頭上套上礦燈,扣緊!
取出折疊鏟,在手里掂了掂分量,有種讓人安心的沉甸甸的重量。這可是個好東西,雪亮的鋼口,即是工具,又可以防身,是個一舉兩用的利器!而價格卻是白菜價,為了以防萬一,我一下買了兩件。有個備用的總比關鍵時刻掉鏈子好得多。畢竟上午在醫院的時候,沒有那張斷把兒的鐵锨,我還真就麻煩了。
整好行裝,我在心里默默祈禱,什么我佛慈悲,無量天尊,真主保佑,哈利路亞的,統統念叨了一遍。不為別的,萬一哪個神仙耳朵好使聽見我的禱告,我不就逢兇化吉了。
精神安慰結束,我將頭頂的礦燈按亮,緊緊地握著折疊鏟的手柄,就義一般走進了陵園中。
一片片墳丘連綿不絕,其間墓碑林立,在礦燈閃爍的照耀下忽隱忽現,平添了三分鬼氣。然而讓我想不到的是,這里出人意料的寧靜,我預想的鬼火連天的恐怖情景沒有出現,令我緊繃的弦松弛了一點兒。
走在陵園的小路上,我就像個游魂一樣悄然無聲的飄蕩,如果此時此刻,有人醉酒誤入陵園,看見我絕對會被嚇死。因為此時的我比鬼嚇人得多。
“你快點兒,我的膽量堅持不了太久。”我在腦海里催促著紫桐。
“找著呢,找著呢,”老尸紫桐不耐煩的回答我,“這兒的墳墓都太新了,你往西北走走。”
“你確定?再往西北走,可就出去了!”我斜著穿越了整個陵園來到了邊上,但是始終沒發現我今晚上需要的目標。
“放心吧,我已經感應到了!錯不了。”紫桐信心十足的說道。
那就得了!
我依言而行,走出了萬國公墓,來到了一片野草橫生的荒坡。此地,已經完全沒有路了。前方隱約有一個巨大的陰影,好似一棵大樹。
“一直走,快!信號越來越強烈了!”紫桐帶著幾分焦急催促我。
我深一腳淺一腳的小心前行,行走在這荒蕪的山坡上,感覺一點也不比在陵園里輕松,甚至其恐怖氣氛猶勝三分。
“就在樹下!”
我走近了,才發現遠看時的陰影原來是一株碩大的柳樹。也不知樹齡有多少年了,主干粗壯的像水缸一般,濃稠的柳條萬絲絳一般垂下來。此時此景,整棵樹好似一顆碩大無比的美杜莎的頭,擺在我的面前。而我卻必須走進去,去到那瘆人的陰影里。
唉!我在心底長嘆一聲,實在有種天堂不走非去地獄的痛苦感慨。
由于沒人修剪,濃密的柳條長到拖著地面,我分開柳條,貓著腰往里鉆。濃密的柳條之間蚊蟲甚多,多到撞臉,幸虧我戴著眼鏡,要不然都張不開眼。
我閉嘴屏息大步往里走,好在三四步之后,到了大樹底下便豁然開朗,因為柳樹的樹冠呈傘狀生長,里面是中空的,而我則好似鉆進了一個大帳篷里,終于可以直起腰來。
可是我連氣都沒來得及深吸一口,就被大柳樹上的一張鬼臉給嚇得魂飛天外。
那是一張慘白的鬼臉,兩只陰險的黃眼珠在黑暗中閃爍著懾人的寒光,它隱身在樹椏之間,盯著我發出一串陰慘的冷笑。
一瞬間,我全身的毛發在它的冷笑中豪豬一般豎立起來,幾乎是下意識動作,我閃電般掏出后腰的水槍,照著樹椏間的鬼臉,毫不留情的扣動了扳機。
鬼臉被激怒了,怪叫一聲向我撲來,速度快的我無法躲閃,只來得及抱住腦袋,一股惡風便從我的頭頂一掠而過。
撲棱棱有翅膀扇動的聲音,而我卻偏偏沒受到一點傷害。
我納悶的抬起頭,那張鬼臉卻已經飛遠了。這個時候我才反應過來,剛才那張恐怖的鬼臉他媽是一只狗日的貓頭鷹!
草草草,嚇死爹了!
我大松一口氣,他媽雖然沒尿,可是全身都被冷汗濕透了。這該死的禽獸,不去當它的捕鼠能手,跑這兒偷懶干個屁呀!
“拜托,是你打擾人家好伐!”紫桐在我的腦海里幸災樂禍的說道。
“是我們,”我糾正道,“還有,身為一只千年老妖就不要賣萌了OK!”
“好的,勇士!”
我承認剛才是有點慫,所以我不去接他的茬兒,直接問道,“古墓到底在哪,我咋看不見呢?”
“它就在你的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