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睡夢中驚醒，氣喘吁吁，汗透衣衫。

窗外有迷離的月光，此時想必還是午夜。

那個夢實在是忒可怕了。那張恐怖的人臉和妖異的紅眼，現在想來依然心有余悸。

我長舒一口氣，坐起身來，下床趿上拖鞋，往洗手間走去。

嘩嘩嘩，自來水沖進了手盆，我捧起涼水狠狠地往臉上潑，涼絲絲的爽快令暑氣頓時一消。

雙手按在水盆的邊緣，我長舒一口氣，伸手將水龍頭擰緊，仰臉去找毛巾，卻倏然看見鏡子里映照的居然是一張蒼老的人臉，瞪著一雙黃眼珠正兇巴巴地盯著我來看！

“我草！”毫無準備的我嚇得一個趔趄，往后倒去，要不是伸手撐住了墻，準摔個大屁股蹲。

不對，我發現了一個怪異。

我在動，而鏡子里的那張可怖的老臉隨著我一起動，而且一直將我本來的面目掩蓋。

發現這一怪異，我情不自禁伸手去摸自己的臉，手感是以前一樣的光滑，可是為什么鏡子里我的手卻是摸在一張皺巴巴的老臉上？

“因為我在你的身體里！”一個陌生的聲音倏然在我的腦海里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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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誰在說話？”我嚇得差點跳起來，驚愕的喝道。

“當然是我了！”古怪的聲音再次在我的腦海里響起，“剛才在你的夢里，我們不是已經見過面了嗎。”

腐敗的人臉、妖異的紅眼珠，我倏然打了一個冷戰，顫聲說道，“你，你是那只吃人的僵尸！”

“不，那不是我，那是清風。”

一聽“清風”，我下意識問道，“你是明月？”

“清風明月？倒是很配，”古怪的聲音輕笑一聲，“不過我說的是青鳳。”

“青鳳，”我愕然的說道，“那只吃人的僵尸是女的。”

“當然！”古怪的聲音說道，“不過糾正一下，她不是僵尸，她是噬尸獸！”

“那你是誰？”那個是什么妖怪跟我沒雞毛關系，不過我指著鏡子里的怪異老臉沉聲說道，“你怎么弄的，我的臉怎么變成這樣了！”

“你根本沒變？”古怪的聲音在我的腦海里說道，“不信你看。”

它的話剛說完，鏡子里那張怪異的老臉倏然消失了，我的臉出現了，表情是如此的愕然和莫名其妙。

“是沒變！”我的心稍微平穩了一些，但更加奇怪，“可是你誰呀！”

“我以前叫紫桐，但是以后恐怕我就是你了！”古怪的聲音嘆息道。

“什么？！”我剛要發作，腦海里倏然冒出了一個詞語，令我結結巴巴、難以置信的說道，“你，你該不會是老尸吧！”

古怪的聲音沉默了一下，然后確定的說道，“對，我是老尸！”

李明，碎尸，沒有內臟，車禍而死的青年，我離奇的暈倒，等等等，我似乎找到了其中的聯系，但是又覺得缺少重要的一環，而這個缺失的一環恰恰讓兩件事情難以連在一起。

“李明是怎么死的？”我冷聲說道。

“自殺！”古怪的聲音干脆利落的回答。

“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嗎？”我冷笑道。

“我沒有必要騙你！”古怪的聲音坦然道，“現在我在你的身體里，而你是主導，我騙你沒有半點好處。而且，他要不自殺，我也用不著上你的身。”

“這么說，你以前是李明嘍？”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心緊張地提了起來。

好在古怪的聲音說了下面的話，令我好受了一點，“在李明身體里的時候也是他是主導，我是附屬。”

“他為什么自殺？”我長舒一口氣；如果知道我大學六年的哥們居然是一只被老尸取而代之的行尸走肉，我真的受不了。友情回憶啥的，那是什么呀？狗屁！

“感情上的問題，”古怪的聲音嘆息的說道，“李明的智商很高，情商卻正好相反！一個水性楊花的賤女子而已，犯得著嗎？唉，我也勸不住！如果可以，我是真不愿意換身體。他人真不錯！而且，你既然知道老尸，想必知道老尸換一次身體，精神力就會消減一分，到了最后，就什么也沒有了。我也是迫不得已，還請你原諒。”

我想起來了，廖警官似乎說過，老尸脫離了肉身會很快被地球磁場吸納消除，而李明自殺的時候，我和薛文麗正好出現在現場，狗日的，還真他媽的巧！他之所以會選擇我，恐怕是因為本體就是個男的，所以自動放棄了薛文麗。

可是那個車禍而死的青年為什么會睜開眼睛，我發誓絕對不是我的幻覺。之后我的離奇暈倒，等會兒，難道是跟夏主任有關嗎？可是他為什么要害我？他是怎么做到的呢？我自覺并沒有得罪過他，沒有道理呀！

我心中一緊，似乎要抓住什么了，一點一點的分析著：如果我身體里的老尸說的話是真的，那么在重癥監護室里的事情就很難解釋，如果是謊言，那么李明尸體的老尸特征是怎么回事？這兩件事……慢著，老尸和噬尸獸不是兩個人嗎？

“噬尸獸去哪里？”我覺著真相近在眼前了，有點沉不住氣的質問道。

“對不起了，”古怪的聲音抱歉地說道，“在你的家里。”

“啥！”我錯愕異常，眉毛倒豎，“你放屁，我家里哪有怪物？！”

雖然陳夢是個殯葬師，這個娘們干活兒也的確實是成天跟死尸打教導，而且我也確實是不喜歡她，但要說她是妖怪，打死我都不信！

“別急，”古怪的聲音平靜的說道，“你好好回憶一下自己的夢境，墓室中的四個人。”

我壓抑著怒火，略一沉思，頓時如遭重擊，“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堅決的說道。

那個夢太清晰，仿佛其親身經歷，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那四個盜墓賊都死了！沒有活口。

“你想起來了，”古怪的聲音嘆了一口氣，“對于你父親早逝，我很遺憾不過，代替他的就是青鳳。”

“你放屁！”我怒不可遏，“我爸根本沒有死，他也不是盜墓賊，那只是一個夢，一個噩夢而已！”

“你家里有名器，所謂名器，你也知道就是古墓中的陪葬品，所以你父親一定是盜墓賊，”古怪的聲音很平靜，“我承認，對于你來說，那的確是夢，但對于我，卻是真實的事件。”

我明白了，難怪那兩個夢如此的荒誕，又如此的清晰，原來是這個名叫紫桐的老尸的經歷，他是以夢境的方式告訴我他的身份。

而且在我家的的確確有古董，我一直以為那是父親千方百計掏回來的。

聯想到父親數年前突然整天的不著家，一年也見不到幾次。我的心，溫度降到了冰點。

但是我還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父親變成了怪物這一事實。

我忍不住質問道，“如果那只怪物代替了我父親，那么身為普通人的陳夢應該早就被吃掉了，她怎么可能現在還活著！”

“陳夢可不是普通人！”古怪的聲音怪異的說道。

“難道他們是同類！？”我氣急敗壞的說道，父親是否是怪物都有點商榷，連后媽都不是正常人，叫我怎么相信！雖然我是不喜歡陳夢，但是身為一個后媽，她已經做得很好了，至少我挑不出毛病來。

就算身體里的老尸說的是真的，“那我為什還活著！”

“不知道！”古怪的聲音意味深長地說道，“我也很吃驚，你身邊詭異的存在那么多，你居然活得好好的，實在是奇跡！”

“什么意思！”我惱怒的說道。

“你還是不知道比較好！”古怪的聲音嘆了一口氣，“知道了真相有時會更加煩惱。”

“少他媽廢話！”我的耐心快要耗盡了。

“好吧，”古怪的聲音嘆了一口氣說道，“比如，你們醫院那個夏主任，他的身份絕對不僅僅是醫生，你就沒覺得他有時會很怪異。還有那個廖警官，一個警察，從哪里知道老尸的事情？要知道，即便是在唐朝的時候，老尸都是一個罕有人知道秘辛。這些不說了，單就你家里的這兩位，如果沒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恐怕你早死一千次了！可是你現在還活著，我真的不懂，要不然也不會耗費精神力主動跟你說話。”

古怪的聲音說完就不再說話。

我聽得呆若木雞，藏在心底的懷疑被他一講，全部浮上心頭。我不是沒有懷疑，只是自己不愿承認，因為我有我堅持多年的世界觀，可是我的懷疑卻是要生生擊碎它。矛盾的我故意忽略了這些懷疑，因為我懷疑，我的那些懷疑有可能是真的。

可若是真的，我他媽處在一個怎樣的狗日的世界里呀！

紫桐說的是對的，“知道了真相有時會更加煩惱”，而現在的我就焦頭爛額，煩惱透頂了。

“不過，我猜你逢兇化吉的原因多半跟你的脖子上的項鏈有點關系！”老尸在我的腦海忽然說道。

項鏈？我低頭看見自己脖子上掛著的動物牙齒狀的小墜子，黑乎乎的沒什么奇異之處。

這個東西我打我記事起就帶著，據說是我姥姥給我的，我出生以后夜里老是啼哭，找風水先生看后，先生說我是八字有弱，容易被不干凈的東西侵擾，所以姥姥就把這個祖傳的墜子送給了我。具老人說，這個東西可以驅邪避兇，我當然不知道是真是假，難道這個東西真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奇異之處嗎？

“看來你不知道，那可是鬼王牙墜，最是僻邪驅魔，真沒想到，這樣的驅邪神物，你會有，當年家師都沒有機遇找到。”

“你在我身體里也有好幾天了，現在才出來，跟它也有關吧！”我說。

“是有很大關系，”老尸倒是很光棍，直接就承認了。

他說，“我之所以告訴你，你想表明一個態度，現在這個狀態都不是你我所愿意面對的，但是既然成為不可逆轉的事實，不妨彼此拿出一點誠意，接受對方！”

“接受你，做夢！”我說

“你誤會了，我不是想跟你一直在一起，而是暫住，等我的精神力恢復的差不多了，你再找個尸體讓我附身，這對于你來說應該不難吧？到時，咱么就可以分道揚鑣了，井水不犯河水。我保證，我離開以后，你的身體會慢慢變得正常。這一點你盡管放心，而在此之前，咱們是否能夠和平相處呢？”

我陰沉著臉思慮了一會兒，發現沒什么其他辦法，只得勉強的點點頭。

“謝謝，”老尸很激動，“我保證借住的時間不會太久，而且作為回報，我絕對有求必應，畢竟現在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先休息了，再一次謝謝你，你是個好人！”

老尸的聲音戛然而止。

我苦笑的想，好人？我現在還算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