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花喇滿不在乎地說完, 忍不住又朝趙寧身處的方向走了過去:“今夜孤就宿在這里,公主你也莫要再推辭才好。”
趙寧又一次閃身避過,臉色也變得十分不好看:“本宮當你是大遼太子, 方才以禮相待, 既然太子殿下一意孤行, 就別怪本宮得罪了。”
耶律花喇聞言止步, 盯著趙寧片刻, 不由得縱聲大笑道:“想不到南朝女子,還有這等烈性子,倒著實教孤也開了眼界。不過孤從來都喜歡馴服烈馬, 越有難度,孤便越感興趣。”
他一邊說著, 一邊一步一步朝趙寧走去:“孤倒要看看, 公主究竟有何等手段, 能夠阻止孤家。”
趙寧步步后退,卻抵不住耶律花喇的步步緊逼, 直到退無可退的地步,趙寧腳步一錯,堪堪猶如滑魚一般從耶律花喇身側躲了開去。
“想不到公主還會些武藝。”,耶律花喇的表情中愈發多了一絲玩味:“只是不知公主的武藝,究竟是不是花拳繡腿。”, 話語聲中, 耶律花喇猛然跨出一步, 伸手朝趙寧抓去:“孤知道你們女子素喜欲拒還迎, 哈哈, 公主小心,孤可要抓到你了。”
趙寧見他如此恬不知恥, 竟是軟硬不吃,一時間竟也不知該如何應對,只好仗著靈活的身法,連連躲避他的接近。可誰知幾番躲閃下來,卻愈發激起了耶律花喇的征服欲,更加不依不饒起來。
趙寧見勢不好,猛然朝門外沖去,可誰知她的手剛碰到門把手,一顆心就驟然冷了一半。果然不出所料,方才青玉、紅鸞出門之時,早已將房門死死鎖住,想來此二人早已受了耶律花喇的指使,做出了這等為虎作倀的混賬事。
只聽耶律花喇哈哈大笑道:“所謂識時務者為俊杰,公主既然早晚是孤的人,又何必在乎這一日兩日。倒不如趁早從了孤,也省的傷了感情。”,大笑聲中,他仗著身高臂長,猛然朝趙寧手腕抓去,趙寧正被鎖門一事震驚的有些發愣,一時之間來不及反應,恰恰被他一把扯住了衣袖!
這一驚之下非同小可,趙寧猛然回神,下意識地一掌揮出,正是昔日楚清溪硬逼著她練習的滾瓜爛熟的“薔薇三式”中的第二式“薇香襲人”!
這是楚清溪傳授給趙寧的防身保命之術,看似輕描淡寫,實則殺招迭起。也幸虧耶律花喇久經沙場多時,亦對突如其來的危機有著常人所不及的應變能力,故而正當趙寧驟起殺手時,耶律花喇早已嗅到了危險臨近,忙不迭地連連后退數步!
可即便是他躲避的及時,卻也已被趙寧一拳命中了鼻梁,只聽“彭”的一聲,耶律花喇已然聽見了鼻骨斷裂的聲音,整個鼻腔頓時充斥了血腥味,淋漓鼻血直濺的衣裳前襟都沾滿了血跡,那又酸又痛的滋味直教耶律花喇難受的熱淚盈眶。
也幸而趙寧倉促之中未來得及運起真氣,不然以“薇香襲人”的凌厲,早已將耶律花喇的頭頸骨一折兩段。縱然如此,耶律花喇亦已經唬的魂飛魄散,忙不迭一邊捂住了鼻子,一邊連聲大叫道:“來人!快來人!把這賤人給孤抓起來!”
守在屋外的侍從宮婢們聽著耶律花喇如此氣急敗壞地咆哮著,慌忙打開房門沖了進來,一看他滿臉鮮血鼻歪嘴斜,禁不住都唬的魂飛天外,未等耶律花喇吩咐,便發一聲喊將趙寧團團圍了起來!
“賤人!給臉不要臉,還真當自己是什么公主了!”,耶律花喇怒罵道。劇痛讓他的口齒有些不清:“好生將她看守起來,沒有孤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許進來見她!”,他有些咬牙切齒的吩咐道:“孤倒要看看,你的骨頭究竟有多硬!”
眼看著耶律花喇在眾人的陪伴下踉蹌而去,趙寧全身猶如散了架般頹然坐在了椅子上。今后的日子將是暗無天日的存在,趙寧的一顆心儼然已經落入了冰窖,她以手背掩住額頭,喃喃低語道:“清溪,清溪,你在哪里?”,淚水止不住地自她指縫中滑落,從今以后,再沒有人可以依靠,身居這等虎狼之地,她趙寧該如何獨善其身?
更何況,還有綺云。
一想到綺云,趙寧的一顆心愈發覺得苦澀難當。綺云自幼跟著伺候她,雖說名為主仆,兩人的感情,卻實際如同親姐妹一般。如今綺云被送入了粗使院,都不知道會受到怎么樣的折磨。趙寧一想到這里就覺得膽戰心驚,要知道綺云雖是宮婢,可自幼除了貼身服侍趙寧,亦是錦衣玉食眾星拱月般長大的,說句不好聽的,即便是王公大臣家的小姐,也許亦不如她來的嬌生慣養呢。
可是眼下,趙寧連自己都自身難保,又拿什么去拯救綺云呢?她只能默默地祈求上蒼好生保佑著綺云,直到有一天能夠得以逃出生天。“清溪。清溪。”,趙寧低聲著呼喚著這個牢牢印刻在心底的名字,似乎唯有念著這個名字,自己的心里才不會那么恐懼和悲傷:“清溪,經此一別,亦不知何時能夠再見。也許……也許今生當真要永別了。”
她想起耶律花喇望著自己猶如惡狼般的眼神,只覺得又悲又苦:“清溪,若是守不住清白,我也只能一死了之。只盼你能夠好生活著,莫要怪我。”,她的淚水猶如斷線珍珠般止不住地落了下來:“早知道會是這樣,昔日就早該將這身子給了你,又何至于留下這等遺憾。”
隨后,她又想起了自己死去的爹娘:“若是父皇在世,我又何至于這般田地。父皇母后若是泉下有知,也不知會傷心難過到何等地步。”,趙寧念及爹娘,愈發覺得心如刀割,越想越自傷身世,故而忍不住抱頭痛哭起來。
天色漸漸暗將下來,卻始終沒有一人進來伺候。趙寧哭了一場,只覺得又累又餓,伸手推了推門窗,不出所料皆被牢牢關上,這間屋子儼然已成了她的牢籠。
趙寧萬般無奈,只好和衣而臥。身下的枕頭干了又濕,這么多的眼淚卻流不盡她心中無盡的悲哀和憂愁。她終于哭的有些累了,朦朦朧朧之中隱約聽見有人在輕聲呼喚她:“公主,公主。”
趙寧睡眼惺忪地睜眼看了來人,正是二婢之一紅鸞。她猛然一驚,正要翻身而起,卻被紅鸞輕輕按住了身子,低聲道:“公主休要驚慌,婢子沒有惡意,只是給您帶了一些飯食充饑。”
她柔柔地望著趙寧,神色間一片坦然:“婢子知道公主眼下還信不過婢子,但人是鐵飯是鋼,公主若是不吃飯,又何來力氣應對接下來的局面。”
趙寧聞言,心知她說的也是大實話,不由得有些沉默不語。只聽紅鸞接著道:“公主如今雖然身不由己,但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公主能忍,終有一天能夠得償所愿的。”
趙寧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問道:“你為什么要幫我?”
紅鸞的眼中浮起了一層落寞:“紅鸞自小被賣入太子府,見多了女子被人肆意欺凌之慘事,紅鸞身為女子,又怎不心寒徹骨。可嘆紅鸞命薄,身為奴婢只能任人擺布,但是公主您不同,您是金枝玉葉,怎能落得如此下場。是以紅鸞斗膽,擅自僭越與公主說這番話,公主若要責怪,紅鸞也自當身受。”
趙寧聽她這般說來,倒也有理有節,心中不由得信了幾分,更何況當時腹中饑餓,竟猶如火灼一般,暗道:“這話也有三分道理,我若是粒米未進,到時候遼人還未拿我怎么著,我自己便已先垮了,又有什么辦法逃出生天呢?罷了,反正橫豎不過是個死字,我姑且先將身子骨調理好了,再做計較。”
一念及此,趙寧緩緩地坐將起來,將目光落在了桌上的一托盤飯食上。只見上頭簡簡單單擺放著一些牛羊肉以及乳酪類的糕餅,甚至里面還有一小碗白米飯,整治的干干凈凈,清清爽爽,令人見了愈發起了幾分食欲。
紅鸞見她神態松動,知道已然被自己說服,當下忙著上前服侍起來,趙寧步行至桌前坐下,紅鸞早替她挽起了袖子,一邊舉起小刀將牛肉切成小塊,一邊當著趙寧的面吃了幾塊,一邊又將肉質鮮嫩的部位放入她跟前的碗里,笑道:“這邊的飲食終究比不得宋國精致,公主也只能將就一些了。”
趙寧見她主動進食,而且耐心細致,儼然正是個伺候慣人的,不由得心中稍覺一寬,當即稍稍放松了警惕,試著舉箸夾了塊肉放入口中,只覺得入口酥軟,倒也頗具風味。
“味道還可以吧?”,紅鸞笑瞇瞇看著趙寧道:“您再試試這羊肉。方才剛剛看廚房烤出來的,還燙著呢。”,她又切了些羊肉放入趙寧跟前的碗中,期待地看著趙寧。
趙寧既然已經開始吃了,便也不再客氣,當下端起那碗白米飯,就著牛羊肉,一口一口吃將起來。過不了多時,一碗米飯已經落肚,碗里的牛羊肉也所剩無幾。就在趙寧咽下最后一口米飯之時,紅鸞含笑端上一碗湯來,柔聲道:“牛羊肉膻,喝口清湯漱漱口吧。”
趙寧吃多了牛羊肉,正有些口干,當下不疑有他,接來咕嘟幾口就將清湯喝個精光,只覺得全身暖洋洋的,似乎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覺。
紅鸞笑瞇瞇地看著她,笑容里多了一絲得意的況味,猶如一只捉到了老鼠的貓一般。趙寧心中一凜,猛然發現自己已然手腳無力,竟當真是中了紅鸞的圈套!
“你!”,趙寧顫抖著用手指著紅鸞,想拼命站起身來,卻又頹然坐倒:“你在這飯菜里放了什么東西?”
紅鸞的臉上浮起了諷刺的笑容:“飯菜里若是放了東西,我又怎能親身驗視。我若不親自吃幾口東西,又怎能哄得你放心吃喝?”,她得意的笑了起來:“你若是只吃了飯和肉,自然不會有事,怪只怪你失了戒心,飲下了那碗清湯。”,她嘻嘻笑道:“那清湯里,卻是被我不小心放了一些酥筋軟骨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