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陽睡得著一覺還不錯,大約是因為他身上過的太嚴實了吧。
剛剛醒過來的柒陽就看到了倚靠在床頭的寒暄,寒暄的眼底有著明顯的青色,顯然是沒有休息好。
柒陽心里是想讓寒暄直接凍死算了,但是最后下床之時,他還是把被子搭到了寒暄的身上。
他嘆了口氣,整理好自己身上有些凌亂的衣服,然后走進了廚房。
舀起一碗米,柒陽準備自己給自己煮粥。
柒陽雖然從小就呆在皇宮里,十指不沾陽春水,但是還是會一些簡單的烹飪,比如說煮粥煮面之類的。
舀水的時候柒陽有些吃力,柒陽咬著牙,一勺水分三次倒入鍋里。
在廚房辛苦了半天,柒陽終于勉強煮出了一鍋粥。
雖然品相看起來不怎樣,但是好歹還是能入口的。
粥煮好之后柒陽就坐在廚房里喝了碗粥,最近他的身體稍微有好些,只是還是比較容易疲憊。攏了攏衣領,柒陽將剩下的粥蓋好,然后就出了小屋。
外面飄飄揚揚的還下著雪,但是都無法積累,落到地上就化作了水。
柒陽進屋找了把油紙傘就出去了,細雪紛紛,全部都落在了傘上。
小屋外面就是脂雪林的邊緣,這里地處偏僻,很少有人回來。柒陽一個人走在小徑上,半天都沒有遇到一個人。
柒陽抬起頭,傘上畫著一直肆意綻放的血紅海棠。看那狂放不羈的筆鋒,柒陽就知道這傘面是寒暄親自畫的。
一年春天,細雨綿綿,‘軒函’說要自己親自畫一個傘面,還說要送給他。
等了半個月軒函才將一把傘做好,可惜軒函是第一次做傘,做得有些粗劣,柒陽拿著傘出去走了一圈,回來的時候就剩下傘架了。
那之后柒陽就問軒函要不要隨他去西京,軒函答應了,然后兩人就離開了東陽。
柒陽重新成為了皇帝,而軒函成為了朝臣。
第二把傘也再沒有出現在柒陽的手上,柒陽收回了眼神,繼續往落淵湖的方向走去。
還好剛剛喝了粥,不然柒陽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力氣走到落淵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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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內,滿城皆是厚厚的雪層,文程的府內。
文程坐在燒著炭火的溫暖書房內,門外傳來人敲門的聲音。
“進來吧。”文程合起了剛剛自己在看的冊子。
“是。”外面的人恭敬答道,然后才推門而入。
文程看向來人,道:“何事?”
“稟告尚書,北地趙將軍那邊傳來消息,北地民眾叛亂,一場戰爭恐怕一觸即發。而趙將軍在叛亂之中左臂受傷,鬧得將士們人心惶惶。”男人低著頭稟告著。
文程手中的冊子被捏變了形,然后他的臉上沒有多少波瀾,他道:“邢丞相知道了嗎?”
“已然知曉。”男人答道。
“派人傳密件至東陽,盡快把這件事報告給陛下!”
“是!”男人抱拳俯身,然后低著頭離開了書房。
文程在密探走后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他才喃喃道:“看來不得不和那個人合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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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寒暄醒過來的時候,小屋里面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走到廚房,鍋里面的粥被余火煨得溫熱,不用想也知道是柒陽留下的。
喝了碗粥,寒暄看到桌子上留著一張紙條。
上面只是很簡單的寫著‘我走了’這三個字,寒暄的瞳孔皺縮,立馬沖了出去。
外面還下著雪,寒暄什么都沒有帶就沖入了雪里。
寒暄不確定柒陽是否進了脂雪林,若是真的進去了,那么他最少要花上幾個時辰才能找到柒陽。
當然,可能性最大的就是柒陽去了落淵湖。
雪越下越大,但是依舊沒有在地上留下多少痕跡。
沿著脂雪林的外圍,寒暄一直在尋找著柒陽。
那種惶恐不安的情緒一直充斥著寒暄的胸膛,他無法想象,若是柒陽真的離開了他,他究竟該怎么辦?
如果是逃走了,那就追回來,如果是死去了,那就跟他一起去。
所謂的只是玩玩而已,那不過是曾經的寒暄用來自欺欺人的話。實際上他要比柒陽付出的更多,也更難脫身。
還盛開著海棠花的枝條被雪壓下,寒暄顧不得寒冷,直接一手掠開。
寒暄身上的熱氣融化了肩頭的雪花,將衣衫打濕,然而寒暄卻像什么感覺都沒有一樣,不斷的在尋找著柒陽的身影。
場景重合,八年前的他也是這樣焦急的在這里尋找,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就沒看到那人。
身上臟了亂了也不管,一心只想著那個人。
寒暄找到柒陽的時候,柒陽正站在落淵湖畔。
在看到柒陽的一瞬間,寒暄的一顆心才沉了回去。
一如當初,他苦苦早脂雪林中尋了柒陽四個時辰,此時的他心里只想著,只要那個人還在,那么一切好像都不算什么。
盡管柒陽披著厚厚的狐裘,仍舊能看得出來,他很單薄。像是白紙上寥寥幾筆畫出來的人,虛幻蒼白,沒有生機。
撐著傘的柒陽聽到腳步聲轉過身來,“你來了。”
寒暄對柒陽露出一個笑容,說答道:“嗯,我來了。”
“過來吧。”說著柒陽收回了眼神。
“好。”然后寒暄就走近了柒陽,腳下是厚厚的枯葉,每一步都會踏碎一大片,發出‘咔嚓’的聲響,襯得兩人之間越發的沉默。
寒暄站到柒陽的身邊,轉頭看向柒陽的側臉。
兩個人身高相當,寒暄能清楚的看清柒陽的臉,不需俯視或仰視。
柒陽淡淡的掃了寒暄一眼,寒暄的臉上仍舊是那燦爛到有些過分的笑容。
柒陽伸出手,寒暄已經做好被柒陽推下冰冷湖水的準備。
然而那只手并沒有觸碰到寒暄分毫,油紙傘落在地上,而柒陽的身體撲通一聲落入了水中。
冰冷刺骨的水將柒陽的身體包裹,柒陽沒有任何掙扎的任由自己的身體不斷的往下沉。
寒暄臉上的笑容僵住,滿眼的不可置信。
寒暄偏著腦袋看著湖面上不斷泛起的一圈圈漣漪,疑惑又茫然,似乎還沒有明白剛剛發生了什么。
寒暄感覺自己的心口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一塊,冷風不斷的灌進去,然而他已經什么都感覺不到了。
又是一聲噗通,寒暄跳進了水里。
不斷沉向水底的柒陽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很快他就要離開了啊。
這一次的柒陽比上一次更加的清醒,他睜著眼,任由自己的身體被落淵湖湖底的漩渦卷去。
一根森白的硬物劃過柒陽的臉頰,留下了一道血痕。柒陽轉眸去看,發現那是一截人類的指骨。
柒陽皺起了眉頭,仔細去看,不斷旋轉的水渦之中卷著不少人類的骨骼。
柒陽的心里開始不確定了,脂雪林和落淵湖之間的關系究竟是什么。他從來都沒有聽過有人死在落淵湖中,倒是在脂雪林中失蹤的人倒是不少。
難道那些在脂雪林失蹤的人都到了落淵湖中?那么那些人究竟是怎么到這里的呢?
疑問不斷的在柒陽的心中生出,與此同時漩渦的的吸力越來越大。
就在柒陽以為自己要被落淵湖下面的機關帶走的時候,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柒陽回頭一看,是寒暄的臉。
寒暄對柒陽微微一笑,然后緊緊的擁抱住了柒陽的身體。
在水中不如寒暄靈活的柒陽根本就推不開寒暄的身體,柒陽的目中露出失望,最后他認命的閉上了雙眼。
無論他跑到哪里,寒暄總是有辦法追過來。
柒陽心中無奈又無力,他只好找下一個機會了。
他想著如果寒暄還想要自己回來的話,就絕對不會對阿公動手,等到他休養好身體就偷偷潛入皇宮里救出阿公。
但是沒想到,計劃還沒有開始他就被寒暄找到了。
最后柒陽還是失去了意識,也不知道著落淵湖下究竟是什么機關,居然能迫使人失去意識。
等柒陽醒過來的時候,他正在寒暄的背上。
從柒陽的角度能看到寒暄蒼白無血色的側臉,還泛著青紫的唇。
如果換做是以前,柒陽覺得自己或許會心軟,但是現在,他不會了。
寒暄的背寬厚而結實,趴在上面的感覺很舒服,不過柒陽并不喜歡。要不是他現在虛弱到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的程度,他早就從寒暄的背上跳下來了。
“會冷嗎?”寒暄轉頭問道。
柒陽正好能看見寒暄那帶著笑容的臉,他不明白為什么到了此時此刻寒暄還能夠笑出來。
柒陽撇開了自己的視線,然乎說道:“不冷。”
“但是為什么你的身體在發抖。”寒暄笑問道。
“不知道。”柒陽直接了斷的說自己不知道。
寒暄無奈的笑了笑,道:“待會就回家了,好好的洗個熱水澡,然后換一身衣服。”
柒陽并沒有應聲,他只是沉默的趴在寒暄的背上。
“最后再喝一碗熱粥去睡。”寒暄也不管柒陽會不會回應自己,就那么面帶微笑的自顧自的說著話。
不是他多么喜歡笑,只是他除了笑之外……好像已經不會其他的表情了……
所以……也只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