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陽終于和出了寒暄以外的人有著這么多的交談,心情好了不少。至于寒暄會什么會突然失蹤,柒陽并沒有多想。
想了又能能怎樣?他照樣還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算追問,寒暄肯定也是一笑帶過。
柒陽最討厭的是就是寒暄動不動就笑,總是把一件嚴肅的事情搞得不再嚴肅。
嘆了口氣,柒陽把腦子里面那些紛雜的念頭全部清空。
因為有阿默的陪伴,所以柒陽覺得時間過得特別快。
不知不覺當中天色就黑了下來,平時柒陽都是被寒暄一個人照顧的,現在被阿默一個人照顧也沒有什么感覺。
按理說像柒陽這種從小就錦衣玉食,被所有人捧在頭頂的人,怎么會身邊只有一個人服侍。就算是個小嬪妃,身邊雖少也有那么兩三個丫鬟。
然而一直保持本心的柒陽并沒有在意這個,雖然他的起點比一般人更高,但是他很懂得克制自己。一個人的欲.望若是太多太雜,那么極為容易在前進的路上失去原來的自己。
柒陽看過太多的人為了爭權奪利漸漸的失去了原本的模樣,他不想成為那樣的人,所以柒陽從來都不敢放肆自己的欲.望,而是極力的克制自己。
其實柒陽覺得自己是在害怕,他害怕自己會變成一個放縱自己的昏君,變得自己都不認識自己。
柒陽苦笑了笑,然后叫幫自己洗漱完的阿默去休息。
阿默點了點頭,離去的時候一步三回頭。柒陽對阿默露出一個笑容,最后阿默燦爛的笑著離開了內殿。
阿默走了之后,內殿里就剩下柒陽一個人了,這倒讓柒陽有些不適應。
因為他已經習慣了自己的身邊時常有人陪伴,哪怕他不理會對方,對方也還是會固執的纏上來。
柒陽吹熄了燭火,拉起被子將自己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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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兩天都是阿默在陪著柒陽,柒陽覺得自己該是開心的,但是他心里又隱隱覺得似乎缺了什么。
究竟是缺了什么呢?手中還拿著書的柒陽走了會神。
突然之間柒陽皺起眉頭,他低頭重新開始看書。
怎么可能?他不接受那個理由,他究竟還要蠢到什么時候?若是世上有忘情水,他一定毫不猶豫的飲下。
恨,也是一種感情,然而即使是恨,他也不想有。柒陽在心里這么對自己說。
窗外,阿默正在掃著雪,阿默看起來瘦弱力氣也不小,小半個時辰就掃出一片空地來了。
柒陽本來是想阻止阿默的,畢竟阿默的身子骨看起來也不怎么好。但是阿默比劃道:我想讓你出來走走,但是外面積雪太厚,你沒辦法站穩。
這讓本來很想出內殿到小院子里走走的柒陽打消了念頭,然后阿默卻是很固執的非要掃雪。
柒陽怎么勸也勸不住,身體不行的柒陽更是連攔都攔不了,最后柒陽也只好任由阿默去了。
這樣固執得有點傻的阿默讓柒陽不自覺的想到了阿奴,兩個人是這么的相似,有的時候柒陽都會不小心把阿默當作阿奴來說話。
好在阿默沒有表現出什么厭惡,不然柒陽都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差勁了。
把一個人當作是另一個人,那是對眼前的人的不尊重,而柒陽向來習慣了尊重別人,哪怕那個人只是個小小的癡啞太監。
“累了就休息一會吧。”柒陽對著院子里還在掃雪的阿默說道。
阿默抬起頭,額頭上已經有了點點汗水。
阿默比劃道:沒關系,我一點也不累。
柒陽心中無奈,雖然現在他的叫腳上已經沒有了鎖鏈,但是他還是如此的無用,能做的事太少了。
柒陽看不下去手中的書,他將書放到一旁,然后拿出來紙筆,然后對阿默說道:“這樣好了,我來幫你畫一幅畫。”
阿默那雙有些渾濁的眼睛都亮了起來,他興奮的比劃著:好好好!
柒陽微笑著看著阿默,然后就開始動筆了。
拿起筆的時候,柒陽的眉頭微不可查的皺了皺,倒不是拿不起筆,只是柒陽明顯的能感覺到自己的手腕在顫抖。
柒陽保持著臉上的微笑,看向阿默,然后蘸了蘸墨開始下筆。
啪的一聲,雪白的紙上是刺目的一條墨跡。
柒陽換了張紙,然后繼續開始作畫。
阿默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明白柒陽為什么要突然換一張紙。
柒陽對阿默笑了笑,然后說道:“手抖了一下。”
阿默雖然疑惑,但還是繼續掃雪。
柒陽低下頭,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開始作畫。
如今的柒陽比之從前,畫技不知道退步了多少。本來想畫一副工筆畫的柒陽最后還是改成畫寫意畫。
一個單薄的少年站在一棵光禿禿的樹下,地上滿是積雪,少年臉色認真,仿佛并不是在掃雪,而是在做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柒陽并沒有畫太監服,而是將阿默身上的衣服換成了普通人家少年的服飾。
雖然畫的有些抽象,但是依稀能看出畫中人的神韻。
柒陽吹了吹紙面,然后微笑的對阿默說道:“畫好了,過來看吧。”
阿默立馬扔下掃帚,快步走到窗邊。
柒陽將畫拿起來,展在阿默的眼前。
阿默的眼睛明亮得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為珍貴的寶物,一雙眼睛移都移不開了了。
看到阿默這么開心的樣子,柒陽感覺自己的心情也變好了不少。
“喜歡的話以后還幫你畫。”柒陽微微笑著。
阿默十分開心的點頭,然后小心翼翼的把畫疊好放入自己的懷中。
“我也出來走走吧。”說著柒陽就準備走到院子里。
此時院子里的雪被阿默掃出了一大塊的空地,柒陽攏了攏衣領,出了內殿。
外面氣溫很低,柒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阿默有些憂心,他急忙忙的走進內殿幫柒陽去取大氅。
不一會阿默就拿著一件玄色的大氅走了出來,阿默雖然瘦弱,但是人也不矮,不用踮腳就能將大氅披在柒陽的肩頭。
柒陽拉了拉大氅,然后對阿默笑道:“謝謝你。”
阿默搖了搖頭,比劃道:這是我該做的。
阿默給柒陽的感覺真的很熟悉,柒陽也越發的覺得阿默很像阿奴。
下午柒陽在庭院里慢慢的散著步,院子中的植物大部分都已經枯萎了。枯死的植物上也積滿了雪,柒陽用手指捏了撮雪,然后舔了舔。
柒陽想試試雪是什么味道,所以才嘗了嘗,果然是什么味道都沒有。
一開始柒陽還覺得雪很新奇,看多了之后就沒什么感覺了。
走累了柒陽就坐在石凳上,坐著和阿默聊著。
雖然阿默不會說話,但是兩人之間的溝通并沒有什么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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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柒陽的身邊已經沒有了阿默,取而代之的是寒暄。
寒暄就坐在床頭看書,一只手還輕輕的拍著柒陽的背。
柒陽拉開寒暄的手,自己坐了起來。
今天的寒暄身上的味道很古怪,柒陽皺了皺眉頭,繞過寒暄下了床。
而寒暄直接扔掉了手中的書,一把擁住了柒陽的身體。
柒陽本來是不想理會寒暄的,但是寒暄身上的氣味實在是太刺鼻了。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寒暄皺眉問道。
寒暄輕笑了笑,“草藥的味道罷了,不用在意。”
“我不喜歡,離我遠點。”柒陽毫不猶豫的拉開了寒暄纏在自己腰間的手。
“那我去沐浴一下,你等著我。”寒暄順勢松開了柒陽的腰。
“隨便你。”柒陽看都沒有看寒暄一眼。
寒暄用手幫柒陽梳理了一下頭發,然后就笑著離開了。
柒陽厭惡的皺起眉頭,穿起衣衫來。
那股味道……很熟悉,柒陽曾經在另外一個人的身上聞到過。
至于用途……與他何干!
柒陽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這么的冷血,心中又在恨著自己。想要完全的恨都做不到徹底,他究竟是有多爛?
柒陽捏緊了拳頭,然后繼續穿衣衫。
接下來的半個月,柒陽都在努力的鍛煉自己的身體,調養的湯藥一刻都沒有停下。
柒陽終于感覺自己的身體比之前要好上了不少,期間柒陽也在寒暄的陪同下去看過幾次阿公,但是阿公的情況十分的糟糕。
其實柒陽心里也明白,阿公年紀也不小了,年輕的時候當太監不知道受了多少主子的折磨,身體早就撐不住了,還能活到現在已經寒暄是盡力了。
盡管知道,可柒陽還是會忍不住失落,一直把阿公當作爺爺的他怎么可能不悲傷?
這一天,長安仍舊是滿城大雪,柒陽撐著傘,寒暄在后面走著。
推開門,柒陽看到了已經虛弱得不成樣子的阿公。
因為已經很久沒有再染發,所以洪建福滿頭白發,露出來的皮膚都干如樹皮。
“陛下……”洪建福顫巍巍的伸出一只手來。
柒陽伸手握住了阿公的手,看著阿公那蒼老的模樣,柒陽的眼眶不禁濕潤。
從小到大柒陽的身邊就一個親人都沒有,身邊照顧他的人就只有阿公。阿公雖然是個太監,但是也會教導柒陽,叫柒陽不要因為自己的身份而驕傲自大。
對于阿公,柒陽一直都是依賴又敬重的。
“對不起……陛下,老奴要先走一步了……”阿公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寬慰的笑容,“看到陛下的身體越來越好,我……也就放心了……”
到了最后,阿公終于不再拘泥那個自稱了。
眼淚自柒陽的眼角滴落,一滴一滴的砸在阿公的手上,然而阿公已經死去,再也感覺不到那淚水的重量了。
寒暄自背后擁抱住了柒陽的身體,他輕輕的吻著柒陽的耳廓,低聲道:“誰允許你為他人落淚的?”
柒陽神色一凜,轉頭瞪著寒暄,“你想做什么?”
“我啊……”寒暄輕輕笑著,然后道:“要毀了他的尸身。”
“你敢?!”柒陽氣得胸膛急劇的起伏。
“收起你的眼淚。”寒暄溫柔繾綣的替柒陽擦干臉上的眼淚。
柒陽緊咬著牙關,最后道:“你這個瘋子!”
“嗯,我早就瘋了。”說著寒暄擁住了柒陽的身體,這會任柒陽怎么掙扎都掙扎不開。
“別鬧,讓我好好的抱著你。”寒暄緊緊的抱著柒陽的身體。
柒陽見掙扎無果,無力道:“究竟是誰在無理取鬧?”
“乖。”寒暄吻了吻柒陽的臉頰,神色溫柔又依賴,似乎柒陽就是他的一切。
就這樣一直抱著就好了,誰也不要看,就算要流淚,那眼淚也必需是為他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