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過后的柒陽一身清爽,他命令阿奴吃了食物之后就帶著阿奴下樓去了。
雖然說翔回客棧平時也挺熱鬧的,但像今天這樣在四樓都能隱約聽到聲音的熱鬧還是極少見的,所以柒陽準備下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柒陽剛剛出現在了一樓的樓梯上時,就有人指著他喊道:“你們看,楊七來了!”
“龍姿鳳采,看外表就知道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此時的柒陽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他下意識的蹙眉,眼眸掃視之間,一個慵懶的男子映入了他的眼簾。
又是那個無賴!柒陽壓下了心中的怒意,轉身就想離開。
然而此時有不長眼的人想要留下柒陽,那人之前正好站在樓梯上看棋局,所以他三兩步的就來到了柒陽的身后,那人拉住了柒陽的衣袖,開口道:“楊七兄請留步,還請你與軒函兄弟下盤棋。”
軒函坐在窗邊,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的把玩著白瓷茶杯。
“是呀是呀!”有人附和道。
“楊七兄你別走啊!我們這就只有你能與軒函兄對抗了啊!”
柒陽聽得心煩,他轉身就想拂開衣袖,讓那扯住自己袖子的人知趣離開。
就在這時,眾人的視線之中軒函忽然在原位上消失,轉瞬就來到了樓梯上。
就在柒陽一轉身間,手上便沒了被人扯住的實感,漆黑的眼眸中倒映出軒函的容顏。
“收好你的手。”此刻的軒函臉上雖然帶著笑容,但是他那淺色的瞳眸中散發出陣陣的寒意。
男人手足僵硬,訕訕的收回了手。
然后軒函抬眸看向柒陽,眸中的寒意褪去,只剩下懶散的笑意。
“對弈一局,如何?”軒函對柒陽笑著伸出了手。
柒陽一把拍開了軒函的手,冷淡道:“沒興趣。”說完柒陽便轉身欲走。
“等等。”豎著軒函伸手搭上了柒陽的肩頭。
滾燙的掌心透過薄薄的布料傳來熱度,沒由來的,柒陽的心臟鼓動,這讓他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離我遠點!”柒陽壓抑著自己的怒意,他轉頭,墨黑的瞳眸著沒有任何的情緒,有的只有絕對的深沉和黑暗,令人心生畏懼。
周圍的人都被柒陽的眼神嚇到了,紛紛后退一步,場面顯得有些尷尬。
好一會,整個大廳才從那詭異的寧靜當中出來,大家都開始小聲的討論起來。
有人說楊七是不識相,不給軒函面子。
而有的人說楊七是怕了,所以才會拒絕軒函的請求。
柒陽自己是不在意那些人怎么說,不過在他看來,這里的人連軒函也比不過,那么他也就更沒有留在東陽的理由了。
柒陽不想再和軒函糾纏,所以他帶著阿奴就想上樓。
軒函直接扯住了柒陽的袖子,拉著柒陽就往下面走,嘴里還說著:“我們好歹也算是朋友,這么生分最什么?”
柒陽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不耐煩,他想拂開軒函的手,然而軒函的手就像貼鐵鉗一樣固定在他身上。
周圍的一個個開始起哄,有的人看好軒函,大聲喊道:“軒函那么厲害,我看這里應該沒有人能夠贏得了軒函吧。”
而有的人看好柒陽,覺得軒函不過是運氣好,繼而陰陽怪氣的說道:“這江山代有才人出,孰勝孰負,還未可知啊。”
柒陽將整個大廳掃視了一番,發現看熱鬧的人極多,不僅樓梯上站滿了人,就連大廳的窗外也侯滿了人。柒陽心覺這些人還真是閑得慌。
長吁一口氣,柒陽感覺既然自己已經被軒函用人們的輿論逼到了這種境地,那么下一盤棋那又如何?倒不是柒陽有多么在意這些人的看法,他只是想匆匆了結,別再多生變故。
兩人落座,坐在柒陽對面的軒函撐著臉,笑臉盈盈的看著柒陽,他道:“你先行。”
柒陽沒有多說話。他直接捻起一枚黑子,然后落在在了棋盤上。
軒函執起白子,輕輕的放在了棋盤的正中心,軒函抬眸一笑,好整以暇的看著柒陽。
柒陽勾起嘴角,語氣有些嘲諷:“天元?看來你很有底氣。”
“過獎過獎。”軒函笑道。
“哼,還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臉。”柒陽看都不看軒函一眼,他開始專心致志的下棋。
軒函的才智柒陽是知道的,所以他絕對不能掉以輕心。雖然說他并不是一個爭強好勝的人,但是輸的感覺并不好,而他并不喜歡自虐。
兩人一人落一子,下的速度極快,仿若不需要思考就能準確的落子。這一幕讓周圍的人紛紛驚嘆,那報下子位置的小童都喊不過來了。
之前和軒函對弈的人無一都下得極慢,每一步都要斟酌再三。如今不同了,兩人像是在貼身肉搏,每一次落子都是在向對方發起攻擊。
有人小聲的議論道:“看來這個叫楊七的人還真是不簡單啊,我看他和軒函的實力不相上下。不過我還是看好軒函的。”
一布衣青年笑道:“劉兄你這話就不對了,這軒函連續下了那么多盤棋,這會難道還不疲累?我看這楊七的勝率更大。”
“那我們來賭賭!”然后兩名青年就下了賭注,分別壓楊七和軒函兩人。
整個大廳的氣氛越來越熱烈,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的看著兩人之間的棋局。
啪的一聲,柒陽落下一子,他抬眸看了眼軒函,那雙漆黑的眼眸中帶上了勢在必得的自信。
軒函輕勾唇角,沒有一點的慌亂。
大家看著墻上的大棋盤,一個個都在贊嘆楊七的智謀。居然在軒函如此猛烈的進攻之下保持不潰散自己的陣型,還能絕地反擊。
就在大家都在夸‘楊七’的時候,軒函落下了棋子。
這一子直接逆轉了整個棋局,柒陽立馬處于了劣勢。柒陽皺起了眉頭,心覺自己還是輕敵了。
不等大家發出贊嘆,柒陽又落子。
棋局上的場面一下子膠著了起來,兩人又開始快速的對決起來。
軒函稍稍的收斂起了臉上的笑容,然而眼中的笑意卻未曾褪去。
柒陽看著軒函那漫不經心的模樣,心里有幾分煩躁。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兩個人之間還沒有分出勝負。
柒陽的額頭分泌出點點汗水,而軒函已經輕松怡然。
圍觀的人從此就能看出兩人之間的差距,所有人都認為這次一定又是軒函贏得勝利。
就在大家等待柒陽自己投降認輸的時候,柒陽依舊固執的再繼續下棋。
軒函微微前傾身子,低聲笑道:“怎么?還要繼續負隅頑抗?”
柒陽咬了咬牙,看都不看軒函一眼,倔得不行。
之前賭‘楊七’贏得人紛紛嘆息,說自己看走眼了。而賭軒函贏的人都得意洋洋,嘲諷著那些看走眼的人。
有些人心里不舒服,就開始直接罵柒陽了。
“看來是庸才一個,虧我之前還夸他。”
“呵呵,的確是不過如此。”
又有人反駁道:“你們這么酸,未免有些難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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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陽自己是不在意別人的看法的,但是阿奴絕對無法容忍柒陽收到一絲一毫的不敬。
陰郁非常的阿奴讓人不舒服,明明是擁擠到角落里的大堂,硬生生的多出了一個空曠的角落。
落下最后一子,柒陽抬眼看了眼軒函,看到軒函仍舊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因為之前的提子,雙方現在手上都沒了可以下的棋子。柒陽執黑子,因此他是最后一子。
數子之后,大家都紛紛震驚,居然是平局。柒陽雖多幾子,但他是先手,所以最后算來,還是平局。
然而這卻更讓柒陽氣惱,比輸更讓他覺得侮辱。
柒陽咬著牙,眼中怒意勃發,再好的人才,像軒函這樣吊兒郎當也是廢材一個!柒陽也不管現在的看法是不是因為自己的怒氣在作祟,總之他覺得自己再和對方呆下去,真的是在自虐。
最后的平局全部都是軒函設計好的,一步一步,一切都在軒函的掌控之中。
在下到一半開始力不從心的時候,柒陽知道自己是贏不過軒函的。然而最后卻已平局收場,外人是看不出來,但他身處局中,那種被牽制著的感覺異常的明晰。
“嗯?怎么?還不高興了?”軒函挑了挑眉頭,他斜倚在窗邊,拿起酒杯。
微風吹落海棠,落下的花瓣飄飄悠悠的落入軒函的酒杯之中。軒函并沒有吹拂開花瓣,而是混著清亮的酒液一同喝下,有點淡淡的甜味。軒函彎起嘴角,看向柒陽。
柒陽忽然站起身,他瞪著笑意盈盈的軒函看了一會,最終拂袖離去,離去前留下一句話:“軒函,你過分了!”
“呵呵……”軒函笑了笑,繼續喝他的酒。
“唉。沒想到這最后居然是平局,不過這也說明了剛剛那個楊七實力不俗啊,果然能夠隨意進出脂雪林的都不是什么簡單的角色。”
在知道結果之后,這些人紛紛調轉話頭。
然而兩個當事人沒有一個在意他們的話,柒陽直接出了客棧的大廳,那些人紛紛不由自主的替柒陽讓路。
阿奴沉默的跟在柒陽的身后,默默的保護著柒陽。
阿奴跟了一路,直到柒陽進了脂雪林他才停下。他進不了脂雪林,除非緊緊的跟在柒陽的身邊,然而此時的柒陽并沒有心情去理會阿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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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函還坐在客棧的大廳里,所有人都在請求軒函將剛剛的棋局講解一遍,然而軒函只是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笑著離去,還說讓大家慢慢看。
眾人失落又興奮的觀摩著這局棋。
創造它的人不在乎它,外人卻是把它當作寶貝。
軒函走到馬廄,利落的翻身上馬,揚鞭離去,方向正是還盛開著大片海棠的脂雪林。
陽春三月,東陽的海棠花紛紛綻開,緋紅的花瓣紛紛揚揚的落下,馬蹄聲噠噠,揚起落在地上的殘破花瓣。
此時柒陽走在脂雪林深處,花瓣落在他的肩頭,他也忘了拂去,只是漫步目的的一直向前走去。
讓他一個人靜靜吧,誰也不要來找他。誰也不要來……
對了,他是不是,忘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