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本來該是很美好的回憶被染上了血色, 柒陽被送回了趙府。
寒暄在看著柒陽包扎好傷口之后就離開了,柒陽看著寒暄離去的背影,那些想說出口的話全部都咽了回去。
有什么好說的呢?反正他只是‘趙巍宸’, 一個像極了柒陽的人。
究竟是寒暄入戲太深, 還是他入戲太深?
柒陽看都沒有再看自己的傷口, 躺在床上就準備入睡了。
半夜, 柒陽疼得從床上驚醒, 并不是被砍傷的腰,而是其他的地方開始疼。
柒陽的眉頭皺得死緊,他下了床, 跌跌撞撞的就出了房門。
除了傷口之外的地方在火燒火辣的疼,像是被利刃劃出的傷口上澆上了烈酒。
柒陽走到自己的庭院中, 走進擺在庭院角落中的大缸。
舀起一瓢水, 柒陽直接澆在了自己的頭上。
冰冷的水將柒陽頭上的頭發打濕, 白色的中單緊緊的貼在柒陽的身上。
柒陽的臉色蒼白,他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起來, 原本還有些血色的雙唇開始發白。
黑夜沉沉,深色的天幕上只有一輪光芒微弱的上弦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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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暄將染著鮮血的衣衫脫下,他的身上滿是刀劍的傷,好幾處皮肉翻開,看得到里面失了血色的白肉。
還好那些劍上沒有涂毒, 不然以寒暄這個傷勢, 早就該喪命了。
用烈酒將自己身上的傷口沖洗了一遍, 寒暄開始替自己上藥。
寒暄并沒有讓別人來替自己上藥, 而是自己獨自一個人呆在宮殿里。
除了柒陽, 他誰也信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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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柒陽就發起了高燒,寒暄特地準許柒陽半個月不用來上朝。
而昨晚的幕后主使也被人揪了出來, 那些人都是鄭先奎的人。
鄭先奎早就蠢蠢欲動,而柒陽監察使的身份首當其沖威脅到他。柒陽在朝堂之上大膽的‘抓人’,臨到鄭先奎也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所以這個鄭先奎就下手了,要是這個監察使不是柒陽,而是別人的話,寒暄說不定還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現在還不是該有大動靜的時候。
可是,很不幸的,‘趙巍宸’是柒陽,那么鄭先奎就是實實的觸到了寒暄的逆鱗了。
原本寒暄是打算在鏟除鄭家這件事上再推遲一下的,可是文程非要在其中推波助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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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養的這半個月里,寒暄一直會時不時的去看柒陽。
柒陽會在寒暄看不到的時候眼神復雜的看著對方,等到寒暄看向自己的時候,柒陽的神情就會恢復如常。
柒陽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但是兩人已經相識十年,寒暄怎么能看不出來柒陽的掩飾呢?
然而寒暄沒有點破,因為他也不能點破,一旦說透了,他怕柒陽會察覺到什么異樣。
寒暄覺得現在很好,雖然柒陽有的時候還是很排斥自己,但是兩個人之間的那些背叛和無奈好像都消失了。
他是霽雪國的帝君,而柒陽是霽雪國的將軍,兩個人之間沒有了那么的隔閡。
然而這只是寒暄創造的一個美好的夢,一旦崩裂,一切恐怕會更加的難以收拾。
可是寒暄沒有選擇,難道要讓好不容易救活的柒陽自己去尋死嗎?
寒暄不愿意,那不是他想看到的。
如果到了最后,一切真的到了無可轉圜的地步,那么他會選擇放手,只要柒陽能夠好好的活著。
好在一切還沒有到那個地步,還好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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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毒瘤被清理得差不多了,鄭家倒臺,一個三朝元老的家抄起來可是肥的流油。
一時之間,眾多官員人心惶惶,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名官員沒有慌亂。
其中的三人就是丞相邢華峰、文程還有‘趙巍宸’。
文程又一次的求見了寒暄,寒暄直接接見了對方。
書房中,文程臉上的笑容消失殆盡,寒暄淡笑著看著對方。
“陛下,接下來你決定怎么解決。龍脈的事情已經迫在眉睫。”文程說道,眼眸中帶上了質問。
“朕知道。不過……”寒暄的話語頓了頓,他的眸中染上了些許認真,他道:“解決的辦法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文程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崩裂,他道:“陛下你想多了,臣怎么會有解決的方法。”
“也對,你怎么會知道解決的方法。”寒暄別有深意的說道。
文程的背心滲出了汗水,他道:“陛下,‘趙巍宸’這個身份已經不能再用了。邢華峰開始蠢蠢欲動了。”
寒暄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桌面,眼眸半闔,纖長的睫毛遮擋住了他的眸光。
“我已經有了考量,希望你的行動不要讓我失望。”說完寒暄就完全閉上了雙眼。
文程知道寒暄是不想再和自己繼續交談下去了,他低頭道:“那臣便告退了。”
寒暄開口道:“退下吧。”
文程低頭退下,牙后槽咬的死緊。
他已經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能做的,就是按照自己的計劃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等到文程走了之后,寒暄才睜開了雙眼,江山和柒陽哪個更重要?他的心里已經有了決斷。
在文程的心里,權利和他哪個更重要?相信文程自己也有了想法。
不管文程對于他究竟抱著怎樣的一種感情,他都不會理會。
如果別人對著自己抱著感情,難道他要無條件的回應對方同樣的感情嗎?
他一直都是一個自私的人,更是不會理會這種無妄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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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養了大半個月,柒陽覺得自己的身體終于恢復得差不多了。
期間阿奴好幾次都來看他,疼得睡不著的時候阿奴會給柒陽哼曲子。
曲子的調子很熟悉,是柒陽上次在書房睡著之后聽到的曲子。
沒有歌詞,有的只有簡單的調子。
聽著聽著,身體上的那些疼痛好像也沒有那么明顯了。
身體好了不少之后,柒陽就開始下地走路了。
明日他就要再次去上朝了,不知道朝堂之上會不會有什么新的變化。
一套拳都還沒有打完,柒陽就感覺自己的身體虛弱極了。
這個時候寒暄的聲音傳來:“既然累了為什么要勉強自己?”
柒陽轉頭一看,就看到了寒暄帶著盈盈笑意的臉龐。
柒陽放松下身體,然后走近對方。因為寒暄時常來趙府,所以寒暄現在已經能夠自由出入趙府了。
還沒有走近寒暄,嗅覺敏銳的柒陽就聞到了寒暄身上那股變得更加濃烈的漬骨草味。
柒陽眼眸一閃,心中的疑問一個都沒有問出口。
“你怎么又來了?”柒陽問道。
寒暄看著柒陽的雙眼,然后笑道:“我就是想來看看你。”
“明日早朝的時候不就能見到我了。”柒陽說道。
寒暄搖了搖頭,然后說道:“那不一樣。”
柒陽忽然覺得今日的寒暄有些奇怪,他蹙起眉頭,說道:“是不是發生了什么?”
寒暄道:“沒什么,只是見見你都不行嗎?”
柒陽注意到了,今日的寒暄雖然臉上也有笑容,但是不如往日的燦爛。
“好了,不跟你浪費時間了,我還要去處理事務。”
“京兆尹的事務嗎?”寒暄問道。
柒陽點了點頭,然后道:“你問這個做什么?”
“對不起了,可能以后又要讓你閑一陣子了。”寒暄說著就想要拉起柒陽的手。
柒陽往后一退,心中也大概明了了寒暄究竟為什么會表現出如此的異樣了。
“你不必說抱歉,你是皇帝,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好了,既然沒什么事了,你就走吧。”柒陽面無表情的說道。
京兆尹的職務被革去了,監察使的身份難道還會留著?
柒陽早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沒有利用價值的臣子最終只能拋棄。
這一天來的有些早啊,恐怕整個長安都有一場大變故。柒陽想要遣散府上的人,讓他們自討生活去。
“我還想再看看你。”寒暄跟在柒陽的身后。
平時已經被跟習慣的柒陽此時有些不耐煩了,他猛地轉身,對寒暄說道:“別跟著我!”
寒暄的腳步一頓,他看了眼柒陽,頓了會,才道:“我們明日見。”
柒陽轉回身,背對著寒暄,沒有再多看寒暄一眼。
寒暄沉默著離開了,柒陽抬起頭,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有些累了……”
有透明的液體往下流淌,柒陽滿目茫然,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如此突然的落下眼淚。
胸口中好像溢滿了名為悲傷的情緒,那種情緒似乎有著魔力,讓他不知不覺當中落下了淚。
放下手時,柒陽的臉上帶著淚痕,然而眼眸中卻是清亮無比,沒有一絲的悲傷。
那種異想天開的猜想,究竟是不是真的呢?
如果是真的,那么寒暄為什么要那么做呢?
世上有一種蠱毒,能夠將兩人的性命相連,一人死另一人也不能活,一人傷另一人也傷,一人悲另一人也悲。
如果這不是真的,那這股來得莫名的悲傷該如何解釋?
柒陽不知道該以怎樣的態度面對寒暄,寒暄就像一個謎團,總是讓他無法看透,只能根據些細枝末節去猜測。
然而他得出來的結論,好像都是錯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