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
正逆風疾行的客船二樓船艙內,一身玄衣黑發儒雅公子,此刻正端坐窗前,夜明燈暖白的光下,他手中一塊如墨玄鐵腰牌,腰牌上面大大的人頭骨圖案看起來很是駭人。
統管盛凌不安的立在一旁,這些腰牌是他派人從洛水河里打撈出來的,而那些刺客的尸體,他們也逐個排查了遍,將軍親自動手解決的除外,其余的均七竅流血而死,身上沒有任何傷痕。
高手,從石頭山第一眼見那女子,盛凌就開始提防著她,畢竟來歷不明,身份不夠清白。可是將軍卻偏偏中了魔似得,一直念念不忘,惜若珍寶。
期間,他盛凌一直想提醒,但心有余而力不足,男歡女愛的事情,或許連將軍自己都控制不住,更何況他一個外人!
她是如何招惹上人頭骨的?楚遠眼眸眨了一下,好似明白又有些不解。
人頭骨,江湖第一大暗殺組織,非大單不接,接必有果。
近幾年,隨著人頭骨勢力的各方滲入,再加上各種來自民間、朝野力量的暗中扶植,其一時大有席卷稱霸天下之意。
楚遠永遠記得他剛回臨安的那一天,皇上親自設宴款待,他一時有些受寵若驚。
“遠兒,眼看朕已經老了,太子忠厚善良,你是他表兄,理應幫他多分擔一些”。臨安碧水皇城內,有些蒼老的皇上鄭重將尚方寶劍親賜于他,楚遠下跪領旨時,后背衣裳濕了一大片,如巨石在肩。
十二年前,安皇后失寵不久,十四歲的太子業,在巡視江南的途中竟不小心墜馬斷了一只胳膊,當時,他的姑姑楚妃趁機在皇上面前諫言,身體有疾的業太子有失國體門面,委實不可成為下一任國主,而被萬民恥笑。
皇上想也沒想,遂罷免了業改立楚妃年僅六歲的皇子時為太子,于此同時,安皇后被打入冷宮,楚妃成功上位。
楚妃不是旁人,正是他楚遠的親姑姑。
如今眼看時表弟就要繼任大統,可是朝廷內外各種勢力暗流涌動,皇上不得不急,他將楚遠從漠北調回,拋開楚皇后這層關系不說,也不失是一枚妥妥的棋子。
楚遠,武藝高強,膽大心細,更何況從小隨父將駐守漠北,在生死的煉獄場中幾番沉淪,早已歷練出一副人堅不催的剛毅性格。
從漠北歸來后,他先是一掃石頭山山匪,后隱在民間探明天香閣跟京城首富葉寒天的非法勾當,原本是要將二者連同人頭骨之間千絲萬縷的關系一道揭開后收網,沒想到,葉寒天竟然死了!
“盛凌,你確定真的無法調查到枉生的身份嗎”?得知派人頭骨追殺枉生的人是葉寒天之后,楚遠果斷派人調查她的身份,奈何,她就像從天而降一般,查不到來路。
“是的,將軍,阿生姑娘……”,盛凌剛稱呼阿生姑娘,突然瞥見楚遠眼一寒,他頓心一驚,明白過來,原來阿生是將軍一個人的獨有稱謂,
盛凌連改口又道:“也許是有人刻意將枉生姑娘的過去隱瞞”。
“下去吧”,楚遠疲憊的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那女子的身影,他第一次見她,受了劇毒,眼看呼吸已經不暢時,她飛身而來,一聲干練男裝打扮幾乎將他也蒙蔽過去。
她修長的指尖一甩,寒光逼人的針瞬間穿透他的身體,他在一瞬間的休克中,還是撲捉到了她臉上隱隱一絲調皮的笑意,并當即沉溺。
“擦點藥就好了”,她清脆的聲音還是暴露了自己女兒家的身份,她不知,他亦不提。
她帶他們穿過重重山巒,沿途的蟲子不知為何仿佛都很怕她般,鞋履所到之處,只聽得林間逃難似得一片聲響,
他的心也跟著一片嘩嘩然。
緣分真是個奇妙的東西,楚遠從未想過他會在短短瞬間便愛上一個姑娘,曾經他以為即便有人將活生生的大美人放在他床榻上,他也是不屑看一眼的,
如今,他悟過來,不是他不會看,而是要看那女子是誰,比如,如果是她,他一定會對那人感恩戴德。
唇間還殘留她臉上的香甜味道,楚遠不由抿了抿嘴,仿佛想永遠將這種味道鎖在咽喉里,以前他不明白那些寄托相思的詩詞,總覺得不過是靡靡頹廢之音,如今,他好似懂了,
阿生,你可在想我嗎?
楚遠修長有力的指尖緊緊握住玄鐵令牌,葉寒天已死,即便葉家的半壁江山真的是她一個人盜取的,那又怎樣,死無對證。
可他,真不相信是她一個小女子能做出的事情,還是他對她不夠了解?
“將軍,最新消息”,盛凌走到楚遠近旁,對他耳語了幾句,
“是么”?楚遠重重將手中的令牌放下,想了想還是從懷里探出她那只鑲滿寶石的玉鞋,又回憶起當日她那一身華貴的西域貢錦衣裳,
難道,她真的跟宮里的人有關嗎,這個人又會是誰?
“此事繼續查,沒我的命令,不許對任何人透露”。
盛凌得令退下后,楚遠站起身走到甲板上,心里突然有些亂,茫茫江波,點點漁火,這錯亂紛爭的江湖她不小心闖入也罷,他很自信能幫她擺平,
可是,宮墻高深,一旦沾染上了,又豈能全身而退!
阿生,我楚遠既然說要娶你,勢必護你周全。
“盛凌,距京城還有多遠”?一陣江風拂過,楚遠又折回艙內,他需要休息片刻。
“回將軍,繞過雁鳴山,再穿過龍虎峽就到”。
“好,再開快點,明天一早務必趕到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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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云少發現他只要跟枉生在一起便總是破財,且破的還挺歡樂的。
賤,剛剛在洛水渡口,枉生原本是要隨意找一條小船上路,奈何,他非不同意,親自派人連夜重金買了條奢華大船,此舉自然又招來枉生一番白眼,他都習慣了,
“我不過是想讓你生活的好點,有錯嗎”?韓云少嘟嘴賣萌辯解,有些話他必須得說,否則,只要楚遠一出現,他就沒機會了,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
“韓大公子,你是不是銀子多的花不完啦,就我們兩個人,有必要抽風么”!枉生抬腳飛身上船,把雇來的船家驚的連連道,
“咦,公子這廂可好,這下咱不用害怕路上被打劫了”。
船家的話音剛落,韓云少笑而不語,一抬腳便也飛了上去,
“咦,都是高手啊”。船家很是激動,仿佛自己的腰桿猛一下挺直了很多。
船艙內,韓云少終于忍不住一臉得意的向枉生炫耀,他輕抬指,在枉生面前的圓桌前敲了幾下,
“生生,你知不知道你此刻正跟誰在一起”?
韓云少說完,還停不住一臉竊笑。
“你啊”,枉生提筆在空白的宣紙上寫下一個人的名字,嘴邊不自覺漾起一絲笑意。
韓云少伸長脖子掃了一眼,她當他是空氣這事,他已經麻木習慣了,但語氣里依舊一絲嘲諷,
“生生,我就不明白了,一個整天為朝廷賣命的將軍有什么好,你看我,多自在啊,還有大把的銀子供著你,你說,是不”?
“恩”,枉生點點頭,“我只對首富感興趣”。當然,她指的是葉寒天,雖然他生死有待她親自核查。
韓云少聽完大喜,連連用指尖對準自己的鼻翼,并沖枉生眨眼睛,
“怎么,鼻子被蚊子咬了”?枉生忍不住戲謔他道,但還是象征性的趴到他面前瞅了瞅,他的鼻梁確實高而挺拔,若不做個男神經的話,確實是個高冷男神。
“我說,未來的首富就是我”。韓云少說這話時無比自信,剛剛有消息報,葉寒天已死,且一半家產均不知去向,哈哈哈,他不禁要仰天大笑三聲,葉家一倒,那可不是他們韓家出頭么,首富啊,什么概念,
“哦”,枉生輕嘆了聲,“你信不信未來的皇上只有一個女人”?
韓云少本能的搖了搖頭,“不信”。
的確,現在的太子雖年紀輕輕的,但已經有一群妃子了,且這些妃子間均相安無事,看的出來,身體素質不錯,能做好雨露均沾,故,太子繼位后,只有一個女人的可能性不大。
“故,我也不信”!枉生聳了聳肩,將一筆一劃寫好的名字折疊好放進胸前的衣襟里,韓云少見此一頭栽倒在她對面的桌子上,
虐死他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