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閣寺大殿前舉行的晚宴上,來自扶桑軍政商各界,以及財團、家族的代表,紛紛起立發言,悼念*征二的豐功偉績,說得慷慨激昂、涕淚橫流。
什么“為民族拓展生存空間的英雄”、“帝國輝煌時代最后的鑒證者”、“自衛隊員共同的父親”等等桂冠,不要錢似的往他頭上戴。
角落中的林羽鴻和洛秋眉,頭挨頭、肩并肩,低著腦袋,就像兩只偷吃的小老鼠。
你一個京都果子,我一塊鰻魚燒,邊吃邊議論。
洛秋眉嘟著滿嘴食物,好奇地問:“小鬼子又哭又叫,說什么呢?”
林羽鴻側耳聽了聽,毫不在意道:“哦,在夸*那二貨,說他死得很壯烈。”
“壯烈啥,老頭是被你氣爆血管掛掉的,估計死不瞑目呢。”
“話不能這么說,能死在我手下,算他的造化。”
“切,嘚瑟吧你就!”
扶桑料理雖然模樣精致,但份量實在太少。而且今夜晚宴的主題是悼念和回憶,不是為了胡吃海塞。
每道料理都是由大師精心調配,從顏色、形狀到造型,都飽含哲意。
看似滿滿當當一大桌,可真要吃起來,連加菲貓喂不飽。
見到菜肴漸少,洛秋眉有點急了,她瞪著林羽鴻,一臉鄙視地說。
“土包子,大家都是文明人,你講究點紳士風度好不好!”
林羽鴻瞄了她一眼,擠眉弄眼道:“看看你自己,嘴巴張得那么大,一整支香蕉都能塞進去,哪點像淑女了?”
洛秋眉生性聰慧,聽出了話外之音,眸中寒芒綻放。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突然探出腦袋,張開小嘴,“呸呸呸”連啐了好幾口。然后,得意洋洋地擠了擠林羽鴻。
“一邊去,全都歸我了。”
在最初的驚愕之后,林羽鴻拿起一個糯米飯團,沾了點醬汁,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洛秋眉看得張大嘴巴,使勁咽了口唾沫,結結巴巴地說。
“你……你不嫌臟?看清楚了沒,我已經吐過口水啦!”
林羽鴻搖頭晃腦:“古人云,美人香唾,笑啐檀郎,何臟之有?”
說著詭異一笑,拖長了聲音道:“想當初我們被飛劍追殺,在江底為你渡氣的時候,口水的滋味早就嘗過了,不稀奇啦。”
洛秋眉憶起丟失的初吻,哭喪著臉無語,咬咬牙。
“被你的無恥打敗了,我搶!”
兩人如長鯨吸水,風卷殘云,互不相讓,掃空了面前一個又一個碗碟。
最后,只剩下一個砂鍋,煨在炭爐上,清水正沸,咕咚咕咚冒氣泡。
旁邊的瓷盤里,擺放著滿滿的生牛肉。切得薄如宣紙,肉色紅白相間,肌理如斑駁的大理石。
此外,還有一盤海帶,以及幾個小磁碟,裝著米醋、醬油和醬汁。
林羽鴻跟秦霜月廝混了這么久,在崇尚精致生活的大小姐熏陶下,學會了不少東西。
他一眼看出,這是頂級的神戶雪花牛肉。不但價格昂貴之極,而且因為產量太少,從不對外界出售,只提供給扶桑的皇族和華族嫡系。
咽了口唾沫,攔住急不可耐的洛秋眉:“讓我教你怎么吃好東西。”
首先將海帶倒進沙煲,蓋上鍋蓋,然后調制了一份醬汁。
半刻鐘之后,打開蓋子夾起肉片,在沙煲里涮了涮,沾了點醬汁,毫不客氣地丟進嘴里。
舌尖立刻感受到無可言喻的肥嫩和鮮美,心里暗暗點贊:“哇塞,入口即化,真是爽呆了。”
臉上卻不動聲色,在洛秋眉期盼的眼神中,遺憾地咂咂嘴。
“火候似乎還不夠,讓我再試試。”
說著又夾起一筷子涮了,再次搖頭:“海帶的鮮味沒有完全滲入湯汁,還得再等等。”
當他第三次舉筷的時候,洛秋眉終于醒悟了,連忙動手搶肉。
“好卑鄙,不許動,放著我來!”
“別急別急,心急吃不了熱牛肉。”
你爭我奪之下,盤子瞬間見了底。看著最后一片牛肉,兩人對望一眼,同時出手。
“你是女孩子,要矜持一點。”
“臭小子,給我滾開。”
只聽“嘩啦啦——”一聲脆響。堆成小山的碗碟,瀑布般傾斜而下。
發言者正在憶苦思甜,卻忽然來這一出。現場肅穆悲涼的氣氛,瞬間被破壞殆盡。
所有人全體轉向,眼中烈焰狂噴,怒視兩人所在的方向。
此時月光朦朧,燈火寥落,如果修為不夠,幾步之外只能看見隱隱約約的剪影。
雖然感受到炙熱燒灼的眼神,但兩個始作俑者毫無悔意,還在低著腦袋,互相埋怨,誰也不認錯。
“腹黑女,怎么不小心點?”
“還敢說,如果不是你推我胳膊,怎么會撞到盤子!”
現場沉默了半刻鐘,突然,夜幕深處傳來一聲驚呼,打破了沉寂。
“上杉公子跑了,快攔住他!”
隨著話音,一條人影從金閣寺某處偏房中逃竄而出,縱掠如飛。轉眼間到了廣場上,正是上杉源。
很顯然,他沒想到這兒云集了如此多的人。腳步一頓,立刻被追兵趕上,圍了個嚴嚴實實。
上杉源也不是善茬,不甘心束手就擒,口中爆喝。
“多多一呆!”
洛秋眉好奇地問:“他罵誰是呆子?”
林羽鴻懷疑地看了她一眼:“你真不知道?這是扶桑語,閃開的意思。身為大齡剩女,應該很饑渴才對,難道從沒看過愛情動作小電影?唔,我明白了,你肯定在裝純。”
洛秋眉咬牙切齒,舉著筷子就捅:“戳死你!”
兩人在暗處打情罵俏,廣場上已經開始了圍剿戰。上杉源單手一揮,從袖口祭出符箓,嘴里喃喃念咒。
符箓見風就長,轉瞬間,一頭怪獸出現在公眾面前。
只見它高約三米,人立而起,遍體生著黑色毛發。長嘴獠牙、兩耳尖聳,雙目中血光閃爍,顯出暴戾和兇殘。
現場沒有武功修為的賓客,頓時驚惶失措,連滾帶爬地起身,杯碟“噼里啪啦”地打了一地。
今天許多人穿著傳統裝束,身上是寬大的和服,腳上白襪木屐。
情急之下,鞋子不知飛去哪里。狂奔幾步后,腳上扎滿了碎裂的瓷片,竟然也沒覺得疼。
在混亂的現場中,也有不少人鎮定自若。面容森冷,傲然站立,顯然有所依仗。
暗夜中劍芒乍現,亮如秋水。那頭怪獸慘嚎一聲,身體被斜斜剖開,分為兩半,化作一張破碎的白色紙片,在空中飄呀飄。
原本興高采烈,準備看小鬼子互相殘殺,沒想到這怪獸出場牛皮哄哄,竟然是銀樣镴槍頭,讓洛秋眉大失所望。
林羽鴻卻看得神色凝重,這狗頭人身的怪獸,應該就是扶桑陰陽師所煉制的“式神”。
用千年桃木造出紙張,丹砂混合金粉、靈獸之血等等藥石繪制符文。將收伏的怨靈鎮壓其中,必要時可以放出御敵,馭使它為自己效力。
式神威力的強弱,隨怨靈和陰陽師本身資質而定。此外,還有修煉秘法能增進修為。
那道劍芒從十丈外發出,凌厲無匹,一擊斬殺怨靈,威力堪稱驚人。操控之人的修為,肯定已達煉神境,是不可小窺的高手。
用精血喂養的式神被斬滅,上杉源本體也受重創,口中“噗——”地噴出鮮血,頹然倒地。
“刷、刷、刷”一道道耀眼的光芒從四面八方亮起,將整座金閣寺照得亮如白晝。
有了燈光,慌亂的人們立刻定下神來,也不急著跑了。跌倒在地,抱著被扎成篩子的腳,痛得哇哇亂叫。
那些身穿和服的侍女再次出現,伸出細弱的胳膊。兩人負責一個,輕松地將受傷的賓客抬起來,送去廂房療傷。
這些看似弱不禁風,走路怕踩死螞蟻的小女生,竟然人人都有明勁期的修為。
還有一身白衣的女工,手持掃把簸箕、蒸汽噴霧,還有潔白如雪的毛巾,開始打掃衛生。
她們又是趴又是跪,拿出吃奶的勁擦拭地面,沒一會,就弄得干干凈凈。
林羽鴻看得大感興趣,不禁動了心思:“待會走的時候,如果可以的話,順手牽羊,弄兩個清潔女工回家。”
今天的晚宴狀況頻出,和上杉源引起的大亂子相比,林羽鴻和洛秋眉那些只能算小打小鬧,早被大家拋在腦后。
現場所有人的目光,都擊中在上杉源身上,好像恨不得把眼睛變成凸透鏡,聚集能量,將他活活燒死。
前幾天,上杉源還是上杉家嫡系的公子,三木株式會社華夏分部總裁。卻因為*征二的暴斃,被家族和財團高層遷怒,成了階下囚。
現在更慘,式神被斬,身負重傷,又犯了眾怒,情況堪虞。
幾個白發老頭排眾而出,來到上杉源面前,排隊怒聲叱罵。
“沒有盡到保護*先輩的責任,導致他壯烈犧牲,竟然不知反省,還敢逃跑!”
“在眾多前輩面前放出犬鬼式神,是想造反嗎!”
“原本想回到扶桑再懲罰你,現在看來,不用等那么久了!”
上杉源趴在地上,血灑衣襟,仰頭大笑,狀若瘋狂。
“哈哈哈,早知道你們不會讓我活。好啊,盡管來吧!”
為首的老頭使了個眼色,旁邊佇立的黑衣大漢立刻會意,退下準備。
沒一會,端了托盤過來。上面擺著肋差、白毛巾,還有清酒,放在上杉源面前。
“你,剖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