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學(xué)后, 二組教室門口。
“西村,夏目呢?”
多軌透和田沼要在二組教室外等了半天也沒見夏目出來,眼看著教室里的人都快走光了, 田沼趕緊喊住比較熟悉的西村悟問道。
“夏目?”西村悟好似不服氣地撅起了嘴, “那家伙好狡猾, 說是不舒服中午就請假回家啦。咦, 你們找他有什么事情嗎?”
“嗯……沒什么事。謝謝了, 再見。”
兩人匆匆告別了西村悟,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不好的猜想。
雖然最近一段時間夏目身邊似乎平靜了許多,也沒見什么危險的妖怪出現(xiàn), 可是聽到他請假這種事情,還是忍不住往糟糕的方面猜想。
“那我們現(xiàn)在是去看東一還是先去夏目家?”
走出教學(xué)樓, 兩人腳步匆匆。
“我實在放心不下, 不如分開行動。”田沼要在校門口停下腳步, 對多軌說,“你先去醫(yī)院探望東一, 我去夏目家,到時候再聯(lián)系。”
“好,就這么辦。”
多軌點點頭,往車站的方向去了。田沼在校門口躊躇了一會,雖然視妖能力不完全, 但他的感覺總是蠻準(zhǔn)確的, 現(xiàn)在……好像被人監(jiān)視了。
深色頭發(fā)的少年回過頭, 安靜的校園里, 只有幾只撲騰著翅膀漫無目的飛翔的杜鵑鳥。
中午的事情……會不會和夏目有關(guān)系呢?
想到這一層, 田沼的表情逐漸凝重了起來。
千萬別出什么事啊。
擔(dān)憂著兩位友人的多軌透來到車站,等車的人不是很多, 但都穿著同學(xué)校的制服,而且他們討論的話題,都是有關(guān)中午滿樹杜鵑鳥的事情。
“……不過杜鵑鳥確實很討厭啊,把自己的孩子放到其他鳥的巢里……”
“會不會是什么不吉的征兆呢?”
“別瞎說啊。好嚇人呢。”
“沒有啊,我也是聽人說的……好像就這幾天,我們學(xué)校請假的人特別多啊!”
“……”
雖然是學(xué)生們的臆測,完全可以視作無稽之談,但是確實這兩天東一和夏目接連請假,難道真的事出有因?
兩只杜鵑鳥鳴叫著從學(xué)校的方向飛來,落到了站牌上。
多軌透不動聲色地站到了離站牌遠(yuǎn)遠(yuǎn)的地方。
*
“夏目大人,杜鵑鳥的妖怪可以使人出現(xiàn)幻覺繼而昏迷,他們專門攻擊那些時常在有花朵存在的地方活動的人類,還有就是體質(zhì)虛弱的人,以此來滿足自己的惡念,確認(rèn)自己在人世間的存在——它們是非常可惡而狡猾的妖怪,確認(rèn)目標(biāo)后不會立即動手,而是跟蹤觀察上好幾天。雖然被它們傷害的人類不會致命,但那仍然會嚴(yán)重影響身體健康,長期昏迷是最常見的后遺癥。
“我很抱歉給東一小姐和您帶來傷害……我的力量已經(jīng)不夠了,長期的躲避使我在聞到陽光味道時迷失了心智,竟然忘卻了危險而在您家的后院現(xiàn)了身——是的,我是雛菊的化身,杜鵑鳥一刻不停地追蹤我,幾乎快二十年了……”
美麗的雛菊姬羞愧地掩住了面孔,聲音中帶了一絲哽咽。
“簇。”夏目停下手中的動作,跪坐到雛菊姬面前,放柔了語調(diào),“這不是你的錯,熱愛陽光是你的天性,就和人類一樣。不要再自責(zé)了,請幫助我——幫助被杜鵑鳥傷害的人和妖怪,驅(qū)逐它們。”
“夏目大人……”
年紀(jì)輕輕的少年卻總有讓人振作精神重獲勇氣的力量,簇美麗的瞳孔里綻放出希望的光,她用力點了點頭,很快收拾了糟糕的心情。
“找到東一小姐的物品了嗎?”
“這個。”夏目拿出一本小冊子,信紙大小,白色的硬質(zhì)封面上用水彩畫了幾筆淺色的花瓣,旁邊還有四個蠅頭小字,寫的是夏目的名字。
“不久前東一送給我的,可以算嗎?”
“這……”簇露出了為難的表情,“雖然是出自東一小姐之手,但它現(xiàn)在已經(jīng)屬于您了,所以不能算……”
簇的聲音慢慢低下去,原本還比較鎮(zhèn)定的夏目終于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如你所言東一家肯定也有杜鵑鳥在監(jiān)視,我們不可能偷偷溜進(jìn)去……”
兩人陷入了沉默。
“喵——”一聲滑稽的貓叫,夏目家的大肥貓從房間窗戶外堂而皇之地躥進(jìn)了室內(nèi)。“夏目你這個笨蛋,果斷沒有本大爺是不行的啊。”
“老師,你不要搗亂啊。”
夏目沒有心情跟它胡鬧,于是語氣愈加嚴(yán)肅。
“才沒有搗亂!”貓咪老師跳起來沖著夏目大聲喊道,“昨天找到你們倆的,不是本大爺嗎?喵!還有,你這一根筋的家伙,誰說你沒有東一的東西了!”
“你到底在胡言亂語些什么啊……”夏目頭疼地捂住額頭,“喝醉了嗎。”
被戳到痛處的貓咪怒了,它哼哼了兩聲,邁著小短腿跳進(jìn)了夏目的衣櫥,一陣騷動后叼著一個東西重新回到了夏目面前。
“昨天從東一頭發(fā)上掉下來的。”
“這個是……”
夏目撿起那枚發(fā)夾,櫻花的樣式,正是自己送給東一的。
“太好了!我感覺到那上面有強(qiáng)烈的東一小姐的氣息……”簇終于不再愁容滿面,她欣喜地說,“這一定是東一小姐很珍貴的東西吧!”
夏目一怔,手指摩梭著那枚發(fā)夾,小小的,被匆忙贈送的禮物。
……卻被格外地珍視。
東一,請等一等,再等一等,我馬上來接你。
“——我們走吧,簇。”
“是!”
“喵喵,等等我!”
*
山都第二醫(yī)院。
“您好,請問東一藤葉在哪間病房?我是她的同學(xué)。”
多軌透站在護(hù)士站前,小聲地詢問。
“誒,來看小東一的嗎?”護(hù)士小姐一愣,繼而露出了親切的笑容,“跟我來吧,也不知道那孩子醒了沒。”
“……您和東一很熟悉啊。”
多軌跟在護(hù)士小姐身后,往病房走廊深處走去。
“是啊,因為小東一經(jīng)常來這里啊。”護(hù)士小姐的聲音低了下去,“那么麻煩的病癥,每次來都是一個人,孤零零的……”
一個人。
孤零零的。
這樣的字眼也曾經(jīng)用在多軌自己身上,可那畢竟是因為妖怪的緣故。
東一卻不同。
記得剛轉(zhuǎn)來五組的時候,自己并沒有多注意她。因為這個沉默寡言的女孩子很少出現(xiàn)在教室里,安靜地幾乎沒有存在感。而之后真正相識,也是間接性地透過夏目,因為與妖怪有關(guān),才正式地認(rèn)識了這位同班的女生。
似乎能夠理解東一之前的做法了……其實自己,根本就沒有設(shè)身處地地思考過東一的處境吧。
作為朋友,真是太不夠了。
……
藤原宅。
來開門的是塔子阿姨,田沼要整理了心情盡量用平常的語氣問道:
“塔子阿姨,請問夏目在家嗎?”
“噯?真是不巧啊……”塔子掩住嘴唇小聲說,“大約五分鐘前出門去了,說是去醫(yī)院探望同學(xué)。”
去醫(yī)院?那大約就是去看東一了。
田沼稍稍放松了神經(jīng)。
“有說是哪家醫(yī)院嗎?”
“這個倒是沒有……”
“那打擾了,再見——”
“不進(jìn)來坐坐嗎?”
“不了,謝謝您。”
田沼急匆匆地跑走了,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如果夏目只是去看東一的話,為什么中午就請假了?而聽塔子阿姨的意思,夏目似乎也并沒有生病……
還是盡快趕去醫(yī)院和多軌匯合吧。
塔子望著田沼遠(yuǎn)去的背影,心想現(xiàn)在的孩子真有活力。
關(guān)上門拿了花灑往后院走去,剛推開門就看見飛起的一大群杜鵑鳥,花圃里那些新開的雛菊被啄得不成樣子。
“……怎么會這樣……”
塔子心疼地扶起花朵,花圃里幾乎沒有完好的雛菊了。
*
“據(jù)我所知杜鵑鳥的巢穴在后山的一棵櫻樹上,那是棵非常巨大而且古老的樹,因為原樹的主人離開了這里,所以杜鵑鳥乘虛而入,占據(jù)了它。”
“喵,果然是懶惰又貪婪的臭鳥!”
簇帶著夏目和貓咪老師穿過一片小樹林,踏上山路,再往前走竟然就是前兩天才剛剛來過的郵局。
夏目驟然停下了腳步。
“怎么了夏目大人?”
“這里……之前我來過,當(dāng)時看到了很多杜鵑鳥。”
簇吃了一驚:“真的?難道這么久了它們還在這里……”
“那現(xiàn)在要怎么過去……”
夏目和簇陷入了困境。
這時候貓咪老師的功效就發(fā)揮了出來。事實上它并不是一只只知道喝酒作樂沒事吃糖果的無用招財貓,它可是非常厲害的。
砰——
一陣煙霧散去,變回原形的斑朝夏目揚了揚巨大的腦袋。
“發(fā)什么愣,還不快上來!”
“多謝了貓咪老師!”
夏目感激地翻上異獸巨大的背,拔地而起的失重感使他的面色有些蒼白,但是相反的,他的眼中卻閃爍著明亮的光彩。
不會有事的。
我相信……所以東一你也要相信。
半空中的風(fēng)嗖嗖地往身后掠去,衣著單薄的少年攥緊了躺在掌心的發(fā)夾,仿佛那樣就能夠傳遞給對方自己的意志。
斑帶著夏目和簇越過一片又一片的樹林,終于無盡的深邃綠色中瞥見了一小抹淺淡的粉色。
“就是那里!”
簇喊著,斑立即落下了身形。
“好大的櫻樹……”
夏目從斑身上跳下來,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那是棵無比巨大的櫻花木,以夏目所在的位置完全看不到最高處枝椏生長的方向。
它仿佛是一片巨大而優(yōu)美的櫻花林,占據(jù)了視線之內(nèi)大半的天空。
“這里非常隱秘,幾乎沒有人類知道。”
簇走上前,把手放在粗大的樹干上。
“請您回應(yīng)我……請幫助我……”
淺粉色的櫻花徐徐落下,葉片邊緣鍍上了柔和的光,仿佛回應(yīng)著簇的請求。
斑湊到夏目邊上,鼻子動了動:“這個味道果然是……”
“老師認(rèn)識?”
夏目摸了摸斑的鼻翼,這動作讓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別摸那里!……這棵樹的主人你也認(rèn)識。”
“噯?”
回應(yīng)夏目疑惑的是一個幽雅的女聲,從巨大的樹冠中傳來。
簇恭敬地俯下了身。
“原來是老熟人啊,真是巧。”
一個深緋色的影子從樹丫上落下,夏目在看清那人的面容后下意識地喊出了她的名字:“荼櫻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