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煌離開沒多久,淑貴妃的華清宮就迎來了第二個訪客。
“兒臣見過淑母妃。”百里文瀚恭恭敬敬的對淑貴妃請安行禮道。
淑貴妃扶著宮女的手坐下來,笑微微的道:“三殿下倒是稀客,本宮還以為終其一生,三殿下也不可能踏入本宮這華清宮來呢。”
“淑母妃說笑了。”百里文瀚似聽不出她軟綿綿的話語里頭的機鋒,笑著道:“以前是兒臣不懂事。也是怕淑母妃不樂意看見兒臣,這才不敢往淑母妃面前湊。”
“不想殿下這般多心,本宮怎會不樂意見到殿下?只怕你來本宮這里太勤了,你的母妃卻要多心了。”淑貴妃端起手邊的茶,淺淺啜了一口,“不知今日殿下親自來本宮這里,可是還有什么消息要說與本宮聽?”亞華冬才。
百里文瀚苦笑一聲,“兒臣的耳目所探得的消息,也只有這么多了。今日兒臣過來,自然是想知道,兒臣送與母妃的消息,母妃可證實過了?”
淑貴妃眉眼微微一沉,淡淡道:“本宮還沒多謝殿下特意送給本宮的消息。不知殿下想要本宮如何感謝你?”
“您太言重了。”百里文瀚悠然一笑,直直看向淑貴妃:“兒臣此次過來,是想告訴您,您并非只有七弟一個兒子,兒臣,可也是您的兒子吶!”
淑貴妃卻是輕輕一笑,搖頭道:“殿下就不要哄本宮高興了,本宮倒也想有殿下這么個貼心的兒子。可本宮哪有這個福氣?本宮最羨慕的就是你母親,她才是有福之人。”
百里文瀚眸光微閃,手指輕撫著茶盞邊緣,輕嘆道:“此次兒臣過來,也是有事求您幫忙——我母親出身卑微。并不得父王寵愛。這么些年身子落下了不少病根,太醫道,最好將她安排在一處山清水秀適宜養病之處,方才能多活上幾年,否則只怕……兒臣想求父王安排她出宮養老。”
“養老?”淑貴妃似玩味的重復著這兩個字,笑吟吟的看向百里文瀚,“這話本宮怎么聽不懂了?”
百里文瀚忍著氣,仍是平靜的笑著道:“這都城,這后宮。母親她怕是再也不想回來了,不如就讓她舒心自在的在外頭平平靜靜的度日。此事,還望淑母妃能成全!”
說罷,起身撩袍半跪了下來。
這是他在表明合作的態度,她就算想要跟什么人聯手,也不會選擇一個母妃就在身邊的皇子,她這樣精明又自私的女人,怎么可能愿意為他人作嫁衣裳?所以,送走自己的親生母親,是必然要做的一件事,否則,等到這個女人出手,母親說不定連命都保不住了。
他在這條路上走了這么多年,為了成就他的大業,也只能暫時委屈母親一段時日!總有一日,他要風風光光的將自己的母親接回宮,讓她成為這琉國最為尊貴的女人!
“三殿下快起來吧。”淑貴妃彎腰抬手虛扶了他一把,“你是個有孝心的孩子,本宮最喜歡便是孝順的孩子,你的心愿,本宮自然會幫你達成。”
“兒臣多謝淑母妃。”百里文瀚的聲音里充滿了喜悅,“淑母妃但有驅使,兒臣莫敢不從。”
“真是好孩子。”淑貴妃甚是欣慰的笑起來。
……
送走了百里文瀚,淑貴妃懶洋洋的靠在軟榻上,由著宮人幫她按摩肩頸捶著雙腿,老嬤嬤半跪在她腳邊陪她說話。
“娘娘,這三皇子的話,您當真信他嗎?”
淑貴妃冷冷一笑,“不過是想利用本宮,借著本宮的手對付本宮的兒子罷了。打量那點心思誰看不出來似的,也不想想,百里文嵐他再不像話,那也是本宮生出來的兒子,本宮能為了他,下狠手去對付自己的兒子嗎?”
老嬤嬤低下頭,笑著應和道:“正是這個理兒,七殿下他再多不是,那也是您的孩子,哪里容得下旁人來算計欺負他?”
淑貴妃懶懶的閉上眼睛,漠然說道:“不過阿嵐那孩子實在有些不像話了,也是時候該給他一些教訓了。至于那沈若棠,她便是死了,也跟本宮無關,他要怪,就怪他父王吧。”
“殿下也是孝順的,哪里會因為一個無足輕重的女子怨怪您跟陛下呢?”老嬤嬤笑著岔開了話題,“您這次的藥丸又快用完了,今日走的急,竟忘了順便從神醫那兒將藥丸帶回來。”
“阿鐘……”淑貴妃語氣淡淡,好半晌才開口道:“他終究是向著本宮的!”
……
若棠遇到第一波刺殺時,是她剛跟楚千嵐滾完床單睡得正香的時候。
結果前來行刺的刺客,連她的面都沒見過,就直接成了楚千嵐劍下的亡魂。在看到黑衣蒙面的刺客腰間的宮牌時,楚千嵐就明白了這些人是誰派來的。
他提著的長劍上還滴滴答答的滴著血,站在那里卻半天也沒動一下。
直到如意與吉祥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身后,“王爺,已清理干凈。”
楚千嵐扔下手里的長劍,結果如意遞來的帕子慢條斯理擦了擦手,深邃的眼睛透過濃濃夜色,不知看向了何處,半晌才漠漠開口:“是時候催催長公主殿下了。”
若棠醒過來,聽采青提了兩句刺殺的事,也沒放在心上——她跟淑貴妃相當于撕破臉了,淑貴妃能容得下她才怪。當然這刺客,卻多半不是淑貴妃的手筆,她只需要對百里煌哭訴哭訴她的委屈,一切自有百里煌為她做主。
嘖,男人啊!
想到男人,就不由得想到了那個悲催的老男人。
若棠一邊嘆氣,一邊前往廚房認命的忙碌著。
“姑娘,您還要給皇甫神醫送吃的過去呢?”采青幫她打下手,甚是不平的抱怨道:“昨日咱們送過去的,皇甫神醫動也沒動,您忙活這么半天,不是白忙活嘛。”
“你放心,今天不會白忙活的。”若棠自信的笑著道,揚起下巴讓采青幫她擦擦汗。
“其實依奴婢說,咱們現在也不用求著他了,既然他不愿意咱們再上門,咱們就不要再去打擾他了,這般相安無事的,不也挺好的嘛。”采青著實被那天的架勢嚇壞了,聽說這兩天夜里做的噩夢,都換成了皇甫神醫那張猙獰憤怒的臉了,可見那日的事給她幼小的心靈留下了多么無法磨滅的陰影。
“以前我討好他,的確是因為咱們需要他,有事要求著他,不得不對他陪著小心伺候著。可是采青,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你難道沒有發現嗎?大叔他其實是個很可憐的人,我們從他那里得到的,其實遠遠勝過我們對他所付出的。”若棠甚是感慨的嘆一口氣,“他不是一個壞人,我希望他能過得開心一點。”
“姑娘您的心腸就是這么軟。”采青扁扁嘴,“若是那貴妃娘娘的心腸有您一半軟,皇甫神醫也不會這么可憐了。”
若棠笑著搖搖頭,貴妃娘娘的心腸,自然不是她們這些凡夫俗子能比得上的。
……
前往皇甫神醫住處這一路也并不太順利,竟有人光天化日的制造混亂想要渾水摸魚來刺殺若棠。顯然那人是低估了若棠身邊如云的高手,他甚至連靠近都不曾靠近若棠,就被打折了四肢丟到路邊了。
若棠聽著外頭的動靜,嘆了口氣,“往后還是盡量少出門吧。”
采青聽到這話,自然喜不自勝,阿彌陀佛念了好半天。
到了皇甫神醫家,照例讓采青叩門,當然大門依然是紋絲不動的。
若棠便將食盒放在地上,趴在門縫里對里頭喊道:“大叔,我把食盒放在門口了,你記得要取啊!你不想見我,我就先回去了,明日又再過來。”
說完,拉著采青就走。
采青疑惑的看看她,又看看依然紋絲不動的大門,“姑娘,您不是說今日不會白忙活嗎?”
“噓——”若棠對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拉著她熟門熟路的藏到別人家的石獅子后頭去,“等著看吧。”
過了一會,幾個臟兮兮的流浪兒一蹦一跳的跑了過來,像是被香味吸引過來的一般,直直朝著皇甫神醫家門口的食盒去了。
“嘿,這里有只食盒!”
“哇,好香好香,快打開看看!”
“這是什么菜,怎么那么漂亮,我長這么大也沒有見過!快拿過來讓我嘗一口!”
“別急別急,大家都有份……”
帶頭那孩子話音還未落,大門忽然被人打開,皇甫神醫那陰沉的臉便露了出來,“這是我的!”
孩子們似被他的陰沉臉色唬的呆住了,一時忘記了反應,等回過神來,帶頭那孩子手上一輕,食盒輕輕松松的就被拿走了。
大門砰地一聲,又合上了。
“什么嘛,是你的東西你干嘛要放在外面?”
“又沒寫你的名字,憑什么就是你的?”
“好了好了,快別說了,那人看起來就好可怕,咱們還是快走吧。”
“走吧走吧,真是倒霉透了。”
孩子們又垂頭喪氣的跑了出來,等他們跑到街角,那里自然有人正等著他們,將一只裝著碎銀子的荷包賞給了他們。
若棠領著采青慢悠悠的走了出來。
采青猶自弄不明白,“姑娘啊,您費這么大的勁兒,到底是為了什么啊?”
“拿人手軟,吃人嘴短!”若棠笑嘻嘻的說道,“說不定什么時候,咱們還有求大叔的時候呢,他吃了我那么多東西,到時候也不好意思拒絕咱們不是?”
她這時候真的沒有想到,這些隨口而說的玩笑話會有一語成讖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