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棠的及時坦白讓她最終得以被楚千嵐放行。
很順利的到了平國公府,遞上拜帖后,門房便將若棠的馬車迎了進去。
一路上她都在做心里建設(shè),被晉王妃遷怒可說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椋膽?yīng)對方案就四個字——死纏爛打。
結(jié)果若棠最先見到的人卻不是晉王妃。她在二門換乘軟轎時,遇到了正從里面出來的晉王爺。不過短短時日,這位先還風頭極盛名聲極好的意氣風發(fā)的王爺,眼下卻是一副憔悴萎靡的模樣,隔著一段距離,若棠都能看到他眼睛里滿是血絲。下巴上胡子拉渣,好久沒有好好打理過得樣子,看起來又憔悴又失落。
晉王也看到了若棠,那眼刀子飛的,若棠都感覺皮膚生疼了。
這是干什么,他做的齷齪事她還幫她隱瞞了呢。他這一副殺父仇人的樣子是什么意思?
“這下你滿意了?”晉王看著若棠,陰惻惻的開口道。
若棠裝出一副被驚嚇到了的模樣,怯怯道,“見過二哥,我不太明白二哥您的意思,是我做錯了什么事,惹您生氣了嗎?若是,您千萬告訴我一聲,我已許久沒出門。前些日子受了傷又一直靜養(yǎng)著,實在想不明白怎么惹您生氣的。”
她這是在告訴他,不管他疑心哪件事跟她有關(guān)都是沒有道理的,她一直在湘王府待著,沒有出過門。
其實晉王也知道福鑫樓的事跟若棠無關(guān),她并不出門應(yīng)酬,且以她眼下的名聲,又如何能指使得了那天闖進他房間來的那幾位貴夫人。但他就是看若棠不順眼,就是想要遷怒她!
“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心里明白!”
若棠無辜的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他,“我真的不明白。”
這時來福瘸著腿小跑到晉王身邊,湊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晉王神色凝重,也顧不上找若棠的麻煩。急匆匆的大步走了。
若棠撇撇嘴,沖她發(fā)什么脾氣啊,有本事去找沈若蘭發(fā)火啊!哼,一個渣男一個小婊砸。還真是絕配呢。她邊愉快的吐著槽,邊扶著采青的手彎腰上了軟轎,嘴里不自覺的溜出一句歌詞來,“就不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
他現(xiàn)在焦頭爛額的,還不知道是沈若蘭設(shè)計了整件事的樣子。哼哼,就讓他自己查去,祝福他二人婚后過上幸福的相愛相的生活。
哦,真是有趣啊!
……
“喲,這是誰來了?”
饒是若棠有了心理準備,被晉王妃這樣冷嘲熱諷的打著招呼時,她還是有些難過的,“姐姐,我來負荊請罪的,姐姐你要打要罵,我絕無二話。”
若棠乖覺的將稱呼換了,這時候若張口還是二嫂,估計更要不受待見了。
“我可擔不起,”晉王妃看起來比晉王好不了多少,短短幾日不但瘦了一大圈,脾氣似乎都古怪了不少,“你湘王妃是什么樣的人物,說什么負荊請罪,太折殺我了。”
若棠求助的望向一旁的趙嬤嬤,指望她幫自己求個情。趙嬤嬤苦笑一聲,輕輕搖了搖頭——她如今可都還是“戴罪之身”,哪有資格給若棠求情。
若棠就知道趙嬤嬤也是自身難保了,可想晉王妃此次氣性有多大。
“好姐姐,我知錯了,你就原諒我這一回,下回我再也不敢瞞你了。”若棠也顧不上臉皮這種東西了,上前拉著晉王妃的手哀求道,“我真的知錯了……”
“你心里還盼著有下回呢,怎么,這回的好戲還不夠你看的?”晉王妃猛的甩開若棠的手,呵呵冷笑,語氣涼薄而譏誚:“我視你為友,不指望你像我一樣坦蕩待我,可這般欺騙行事,實在欺人太甚!”
若棠不防自己會被甩開,手一下子收不住,砸在幾桌的桌角上,手背上先是木木的痛,很快那痛便尖銳的傳開來,痛的她忍不住皺緊眉頭,另一手緊緊捂著手背,淚眼汪汪的去看晉王妃,“姐姐,我真的不是有意想瞞著你,只是那時看見你跟晉王……你們感情著實太好,我擔心你承受不住,這才會……后來我憋的實在難受,又怕你會吃那兩人的暗虧,就告訴了趙嬤嬤。我們都是為了你好,才決定不說的。”
完了,事情真的大條了。
若棠忽然想起,一開始晉王妃就跟她說過,她是一個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今天要是不能把她哄好,估計這輩子她都不會待見她了。
唉,她還挺喜歡晉王妃這性子的,不想跟她交惡啊。
晉王妃在甩開若棠手時,見她似乎傷的不輕,眼里便閃過一絲懊惱。她雖是纖弱女子,但盛怒時的手勁必定是很大的。雖然只來得及瞧上一眼就被她捂了起來,但她好像看到了她手背上迅速蔓延的烏青色。又見她顧不得手上的傷,急急忙忙的要解釋清楚,說的跟趙嬤嬤所差無幾,心里的怒氣怨氣終是消了些,然而語氣還是冷硬,“為了我好?把我當成傻瓜一樣蒙在鼓里就是為了我好?眼睜睜看著我被人騙,就是為了我好?你們的好,我可真不敢承情。”
若棠自是瞧出了晉王妃瞧見自己手背的淤青便已然心軟了,語氣雖然嚴厲,卻根本就是色厲內(nèi)荏,索性也不捂手了,就拿受傷的手小心翼翼去拉晉王妃,軟著嗓子可憐兮兮的道:“姐姐,我知道我跟趙嬤嬤這種方式錯了,不管怎么樣,都該先告訴你的,絕不會讓你從旁人口中知道此事而失了先機。你就原諒了我們這一回吧。”
順便還替趙嬤嬤求個情,果然得到趙嬤嬤感激的眼神一枚。
其實若棠也能理解,晉王妃這樣驕傲一個人,自己的丈夫有了外遇,她不是第一個知道,而是全大楚都知道了她卻是最后一個知道的,這種自以為自己婚姻幸福丈夫忠誠的信念,一下子被打擊的粉碎,且還被身邊信任的人蒙在鼓里,這于她而言,就是一種不能原諒的背叛。換作若棠遇到這種事,定然也會氣的不得了。
晉王妃瞪她一眼,到底還是軟了語氣,視線不著痕跡的瞥一眼若棠拉著她衣袖的手一眼,“只此一次!再有下回,你就再不要出現(xiàn)在我面前!”
若棠喜不自勝,咧嘴傻笑起來,不住的點頭道:“姐姐你放心,我用性命跟你擔保,絕對沒有下一回!”
“瞧你這傻樣兒。”晉王妃給她個白眼,又冷著臉吩咐趙嬤嬤道:“嬤嬤沒瞧見她手受傷了,還不快取些冰塊來給她敷敷?”
若棠與趙嬤嬤對視一眼,都知道這件事在晉王妃這里算是過去了。趙嬤嬤忍著激動,低頭將老淚抹去了,顫聲應(yīng)了是,便去取冰塊。
若棠則忍不住撲上去一把抱住了晉王妃,也不顧旁邊是不是還有丫鬟婆子,“姐姐你真好,我最最最喜歡你了。”
“油嘴滑舌。”晉王妃被她抱著雖覺得有些不適,到底沒有推開她。
她是家中最小的小妹,兄長姐姐們凈都護著她,雖然有庶出的弟妹,但到底隔著一層,平日里見了面,他們不是敬她就是怕她,她心血來潮想當個好姐姐,他們也不敢真的將她當姐姐看,害她好生沒趣,往后也就越來越淡了。可現(xiàn)在聽著若棠一口一個姐姐,叫的那叫一個歡快那叫一個自然,倒比那些庶弟庶妹更像她的妹妹。
趙嬤嬤取了冰塊來給若棠冷敷,見若棠笑語如珠將晉王妃哄得雖然還沒到開懷大笑的地步,但到底也比這幾日陰氣沉沉要好的多,不免老懷大慰,慫恿著若棠道,“老奴記得湘王妃仿佛很喜歡游湖?如今荷花都開了,姑娘您不如帶湘王妃去瞧瞧?”
“是啊姐姐,我可喜歡游湖了,你快帶我去開開眼界吧。”趙嬤嬤一說話,若棠就領(lǐng)會到了她的意思。想來這幾日晉王妃都悶在房間里不動彈,趙嬤嬤怕悶壞了她,這才側(cè)面提醒她帶晉王妃出門去散散。
看在她賣力撒嬌賣癡的份上,晉王妃勉強點頭,“那就走吧。”
從湖心遠遠地傳出一串銀鈴笑聲,湖邊的賞蓮亭里,平國公夫人李氏緊繃的臉色稍稍松緩了些,“想不到芙蕖倒跟這沈氏投緣,芙蕖竟也肯聽她的。”
并未隨若棠她們一塊出游的趙嬤嬤聞言,笑道:“外頭都傳湘王妃如何如何,依老奴看卻未必屬實。姑娘是多聰明的人,人家待她虛情還是假意,她一眼就能看明白。湘王妃待咱們姑娘,真?zhèn)€是真心實意的。”
李氏點頭笑了笑,那笑隨即就收斂了,“只可惜,她親妹是沈若蘭那小賤人!”
“夫人可是擔心日后湘王妃會幫著那賤人對付咱們姑娘?那您大可放心,沈家人對湘王妃的態(tài)度,老奴是看的一清二楚的,您且又想,自那事出了后,一直閉門養(yǎng)傷的湘王妃卻并沒回過沈府,而是稍好一些就來了咱們府上,這說明,她跟那賤人不過就是名義上的姐妹關(guān)系罷了。咱們對湘王妃好些,還怕她心里不向著咱們?老奴瞧著,湘王妃是極喜歡我們姑娘的。”
李氏深覺有理,“讓廚上備些湘王妃愛吃的飯菜,我記得咱們庫里有一尊半人高的白玉觀音,你去找了出來。我聽說那孩子也是個命運多舛的,那觀音先送去龍泉寺開光加持……得讓她的心一直向著咱們芙蕖才行。”
“老奴明白。”她們都知道,即便她們與晉王妃再不愿回晉王府,旁人家還可以和離,可晉王妃是皇家婦,歷朝歷代也沒有這樣的先例。她們再不舍,最后還是要讓晉王妃回晉王府去。
……
若棠去了平國公府后,向來不愛在王府待著的楚千嵐卻一反常態(tài)沒有出去。還特意越過婉如與畫眉,招了采紅來服侍。
采紅歡喜的都快瘋了,打扮的比平常更嬌艷迷人,手里端著托盤,擺著纖細小腰款款而來。
只可惜湘王爺正低頭想事,并沒有及時的接收到來自采紅的秋波與風情。
“王爺。”采紅走近楚千嵐,見他仍是沒有反應(yīng),擱下托盤后,壯著膽子假裝不經(jīng)意的碰了碰他擱在桌面上那修長如玉的手。
楚千嵐抬起手一揮,采紅只覺得一股壓力排山倒海的朝她壓了過來。她全身僵硬避無可避,只覺得身上每一根細小的骨頭都斷裂開來,痛的她連叫都叫不出來。然后她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飛了起來。不過一瞬,砰一聲,她嬌嫩的身子骨砸在了墻上,然后,滾落在地上。
楚千嵐抬起的眼里驟然閃過厭惡與冰冷,卻在迎上采紅不敢置信的疼痛目光時,換上了自責與心疼,“哎,這是怎么回事?采紅你何時進來的?都怪本王想事情太專注,沒留意到你,傷得重不重啊,本王這就讓人去找大夫來。”
說罷,一迭聲的命人將痛的說不出話來的采紅送回她房間去。
采紅一走,婉如便進來了,“爺,祝十一下落不明,恐怕兇多吉少。”
“唐品茂呢?”楚千嵐的語氣里挾裹著風雨欲來的陰沉與狠戾。
婉如低下頭,“唐品茂,應(yīng)是被人救走了。”
“宣平侯府都找遍了?”
“如意是這樣說的,他順著唐世子的蹤跡追了下去,請爺耐心等待,不出幾日應(yīng)該會有消息回來。”
“等?”楚千嵐冷笑,“等本王死嗎?”
他臉色一整,神色平靜的接近幽冷。然而琥珀瞳仁里暗藏尖銳,沒有溫度,除了堅決到底的狠戾,只剩一種全憑自己意愿行事的殺伐之氣!
“傳令吉祥,不必追殺唐品茂,命人集結(jié),直攻活死人谷!”他們非要逼他出手,就別怪他心狠手辣一個不留!
“那唐品茂和宣平侯府?”婉如平靜的應(yīng)了是,又征詢道。莊叉陣扛。
“留意著宣平侯府就是,若唐品茂回府,直接給本王帶過來。”楚千嵐語氣越發(fā)低沉,然而面無表情的臉上卻漸漸漾上了笑意,那笑意卻很冷,“當真以為本王怕了他們,無知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