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回去,有什么話等本王回去再說!”楚千嵐微皺起眉,面冷似冰,眼角有股寒銳之氣,俊美風流的面容便帶上了生人勿近的冷樣。
若談固執的看著他。
其實他自己恐怕都不知道,他的臉色再冷。可只要他瞇眼皺眉,太陽穴繃起血管來的時候,他的惱火、焦躁以及不安,已經占據他全部神經了。
“王爺只要回答我,是,還是不是?”
“你先……”
楚千嵐話音未落,就被從里頭出來的段清漪打斷了,“是又如何?這是我能給阿嵐的,你又能給他什么?”
若棠卻不理會她,只是定定的看著楚千嵐,將非要從他口中聽到確切答案的執拗表現的十分明白。
然而楚千嵐也抿緊了嘴唇。琥珀眼瞳眨也不眨的回望著若棠。
仿佛對峙一樣緊張又壓迫的氣氛,有種令采青與畫眉覺得一點就要爆起來的壓抑可怕,兩人頭也不敢抬。生怕自己就成了無辜的導火索。
“阿嵐,你實話告訴她又如何?”段清漪卻沒有一點緊張與害怕的意思,素來面無表情的臉上,嘴角輕輕一扯,目光極不屑般在若棠身上輕輕一點,“反正她眼下也知道了,你瞞也瞞不住。”
“閉嘴!”楚千嵐頭也不回的冷喝一聲,“滾進去,這里沒你的事!”
段清漪自然不會聽話的滾進去,“怎么沒我的事了?她不是過來問我的寶藏的事嗎?既然你說不出口,我就幫你回答她——沒錯,阿嵐跟我在一起。就是為了得到我的寶藏,你滿意了嗎?”
“因為這個你才能得到他,而你為此感到很得意?”若棠的眼睛須臾也沒有離開過楚千嵐的臉,沉沉話語卻是為了回應段清漪。
她看到楚千嵐眉心重重一跳,陰郁深沉的眼中,有種她看不分明的情緒翻滾的愈發厲害。
他很生氣。
可是明明,該生氣的不是她嗎?
“不管因為什么得到他。”段清漪緩步走上前來。伸手挽上了楚千嵐的手臂,挑釁的睨著若棠,“我得到了他,這就是事實,我只需要知道這個就好。你也應該明白,于阿嵐而言,你不但沒有任何用處,反而還處處令阿嵐受累,你這樣的女人。不配站在阿嵐身邊。”
“你也這樣想的嗎?”若棠的目光蜻蜓點水樣在段清漪挽著楚千嵐的胳膊上一掃而過。
他并沒有推開她!
“你愿意這樣認為,那就這樣認為吧。”最后,楚千嵐這樣說道。
……
“娘娘,您已經在這兒坐了好幾個時辰了。”采青戰戰兢兢的上前來,看一眼大開的窗戶,天色早已黑了下來,她實在不明白,沒有月亮也沒有星子的黑洞洞的外頭到底有什么好看的,怎么主子就能一動不動的坐在這兒看半天呢?“外頭風大,您才好些,可別……”
“關了吧。”若棠淡淡的開口,起身就往內室走。
采青忙手腳麻利的關上窗戶,追著若棠去了內室,“您晚上沒好好用飯,奴婢在灶上煨著烤紅薯,您要不要用點兒?”
“烤紅薯?”若棠略有些呆滯的眼珠子轉了轉。
采青終于得到了若棠的正眼,驚喜之余,說話便有些顛三倒四起來,“是,是烤紅薯,不過那是奴婢嘴巴貪吃……那不是什么好東西,娘娘您身份金貴,不能吃那個,爐火上還燉著人參烏雞湯,您等著,奴婢這就去……”
“就烤紅薯吧。”多少年也沒有吃過了,“這天太冷了。”
吃個烤紅薯,暖暖心也是好的。
雖然采青不太理解天太冷跟烤紅薯之間的關系,但見若棠再不似剛回到院子里時誰也不理,什么話也不肯說的模樣,差點喜極而泣了,應了一聲后,忙就朝小廚房跑去了。
“娘娘這又是何必呢?”婉如將新換好炭火的小手爐遞到若棠手邊。
她的聲音淡淡的,少了之前面對她的熟稔與親和。
若棠抬眼看她,她微微垂下眼睛,長而密的睫毛擋住了眼里的神色。但顯而易見的是,婉如這個向來平和又穩重的丫鬟,對她生出了不滿。
若棠覺得有些好笑,于是真的就笑了一聲,接過婉如遞過來的手爐,攏在袖子里后,方才淡淡說道:“何必?你說的很對,我又何必呢。”
何必在意,何必生氣,又何必因此而心傷煩惱?
“王爺對您如何,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到。而您卻因為旁人幾句話,就要全盤否認王爺對您的好嗎?”婉如這些話在此刻說來,其實已經算是逾矩了。
“他對我好,我為何要否認?”若棠疑惑的看著她,“我什么時候說過他對我不好了?但這是兩回事,你不會明白的。”
因為就連她自己都還沒有弄明白。
是,楚千嵐對她好。
也沒錯,楚千嵐想要段清漪手里的寶藏。
這沖突嗎?
楚千嵐想要段清漪的寶藏,可這并不妨礙他對她好。
是要這樣理解嗎?
她只要什么都不問,當做什么都不知道,只要知道他對她好這個事實就夠了嗎?
可是,怎么能做得到!
她早知道楚千嵐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男人,她也能夠接受并容忍他性格里的囂張乖戾不完美。可是,違背心意的將自己“典當”給段清漪,就為了那所謂的寶藏……
鄧側妃那瘋狂又尖銳的話語就這么突兀的回響在她耳邊——宏何莊號。
“王爺尋那寶藏可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為了那寶藏,王爺可以犧牲放棄一切東西,包括王妃你!”
“倘若讓王爺在你跟段姨娘中二選一,你覺得王爺會選誰?會選你嗎?哈哈……別做夢了,王爺不會選你,永遠不會選你的!”
猶如魔音灌耳,揮之不去!
她當時如此自信的告訴鄧側妃,楚千嵐一定會選她。
可是剛才在長春館里,她卻隱隱有了預感。
如果真的讓楚千嵐在她與段清漪中二選一,他說不定,真的會選段清漪。
從她離開長春館到現在,楚千嵐對她不聞不問就能看出孰輕孰重來吧。
若棠忍不住苦笑一聲,她的情敵不是任何一個女人,卻是一個她不知道該如何去打敗的寶藏嗎?
“我是不明白。”婉如抬起眼來,“可是您只要知道王爺他是真心待您的,不就好了嗎?您為什么要想那么多,又為什么要在意那些細枝末節根本不重要的東西?”
“為什么?”若棠也輕輕地反問自己。
然后她聽到心底深處有個微弱的聲音小聲的給出了她答案,因為在乎啊。
原來在乎一個人,是這么無奈又疲憊的事情。
婉如看著她的模樣,真恨不能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全盤托出,但又不敢,只得用力咬了咬牙,緩了語調勸說道:“您要相信,在王爺心里,再沒有任何人或事比您更重要——您一定要相信這一點!”
若棠霍的看住她,目光灼熱而急切,“婉如,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還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婉如卻將頭垂了下去,“您只要記住奴婢這句話,別的,請您不要再問了。”
若棠長長的嘆一口氣,“好吧,我不會再問了。”
……
半夜里,若棠翻來覆去也睡不著的時候,楚千嵐趁著夜色摸上了她的床。
若棠想也不想,一腳就踹了出去。
楚千嵐凝神皺眉,抓住了她踹過來的小腿。
若棠沉默的咬著嘴唇,將另一只腳也狠狠踹了過去。
當然除了被捉住,不會有第二個結果。
兩只腳都被制住的若棠使勁掙了掙,也沒能讓雙腳得回自由,再顧不得裝沉默裝深沉,冷冷一笑,“王爺真是好興致啊,許久沒偷了,這是又有了想偷的心情不成?”
“好好說話。”聽不得若棠陰陽怪氣的說話的楚千嵐一雙長眉皺的更緊了,順手將若棠有些涼的腳往懷里一放,毫不客氣的占據了若棠另一半床,“還在生本王的氣?”
若棠覺得自己實在太不爭氣太沒用了,他就那么個小小的舉動,也不道歉也不哄她,沒事人一樣的上了她的床,她原本憋了一肚子的氣,竟就這么被輕易的安撫到了。她一邊在心里唾棄自己沒用,一邊繼續冷笑:“王爺這不是在說笑嗎?誰敢生你的氣?只是王爺你又這么偷偷摸摸的跑過來,惹惱了你的小師叔真的沒有關系嗎?若是害王爺你最后得不到你心心念念許多年的額寶藏,豈不成了我的罪過了……”
楚千嵐驟然間臉色一發狠,一把按住她,毫不客氣的用力的封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巴。他撕咬一樣啃上若棠的唇,狂暴肆虐,仿佛心頭堆積了無數的怒火要發泄一樣。
若棠完全被他咬懵了,兩人自將話說明白后,感情日漸升溫,他再也沒有這樣失控的對過她。嘴唇被他咬的生疼,偏又被這種狂風暴雨似的激情弄得腦子里一陣空白。
好容易緩過氣來,又被他用力的勒進懷里,額頭抵住她的額頭,目光兇狠到要吃人一樣。
若棠好久沒有這么怕過他了,一時又痛又氣,又有些豁出去的麻木,吶吶的問:“你到底想怎么樣呢?”
楚千嵐看著她,她目光含水,似乎哀怨,又極為委屈,茫然無措的像是走失的小動物,看的他心頭一軟,終是緩和了面容與語氣,“你說過相信我的,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
“別人的話,別的人,都當做沒有聽到,沒有看到嗎?”
給他閉上眼睛捂起耳朵的信任,就算全世界都說他有錯,只要他否認,她就相信。
這樣的信任。
她真的要賭上這一把嗎?
可他現在顯然還是什么都不打算告訴她,她除了豪賭一把,還能怎么樣?
罷了罷了,那就這樣吧。
不等楚千嵐回答,若棠捧起他的臉,“好,我相信你。”
她賭上的,是她對愛情的全部的勇氣,和對他的日漸深沉的愛戀。
這是她的愛情的全部身家。
這樣的信任,楚千嵐,你可千萬別負了它。
……
一晚上沒睡踏實、憂心忡忡著自家主子的采青,輾轉反側一整晚也沒想出要如何安撫自家主子的采青一大早頂著兩只熊貓眼,看到的就是精神煥發與昨日那個萎靡不振判若兩人的若棠,目瞪口呆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還是若棠先發現了她,一見采青一身狼狽發髻散亂且額角還有明顯傷痕的若棠愣了愣,“采青,一大早的,你去哪兒摔打了?”
“我、我去長春館找王爺了。”采青茫然的眼睛這才對上了焦似的。
若棠白皙的臉皮微微一紅,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一聲,隨即倒抽一口涼氣,“你這樣子,不會是被段清漪打的吧?”
她跑去長春館,自然是找不到楚千嵐的,那折騰了她一晚上的男人剛剛才百般不愿的離開清秋院呢。
采青搖頭,“我沒見著王爺,也沒見到段清漪。”
“那你這個樣子……”不會是自己摔的吧?
采青低頭,委屈的看著自己的雙手,“奴婢碰到了如意。”
“如意打你了?”若棠回想起如意跟吉祥相差不遠的那副冷冰冰的樣子,怎么想都想不出如意對采青動手這個畫面來。
且如意是知道采青是她貼身丫鬟這件事的,再怎么樣,也不會對她的丫鬟下手才是。
“是我,我說要進去找王爺,他非說王爺不在長春館,我就逼問他王爺在哪兒……”
“你逼問他?”若棠疑心自己聽錯:“你怎么逼問的?”
采青看她一眼,默默地將別在腰后的菜刀取了出來。
若棠忍住捂臉的沖動,深吸一口氣,“然后呢?”
“然后……然后奴婢就被他摔了無數個屁股墩兒。”采青帶著哭腔,捂著臉說道,“您說我現在開始習武,還來得及嗎?”
若棠:“……”
她真的很不想打擊采青好學的積極性,但是——
“你就算從現在開始夜以繼日的習武,要打敗如意報今日之仇,恐怕也是沒有希望的。”
“為什么?”
“聽說習武都是要從小開始的,等長大了,什么筋骨之類的定型了,就學不好了。”若棠頭疼的安撫她,“好了好了今天的事你趕緊忘掉,往后看見如意躲遠點就好了。我餓了,快傳早飯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