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康拜見主公。”曾經的廬江太守在堂上跪下。
“陸太守快快請起。”孫策離座將陸康扶起,“近來陸太守忙於爲我招攬廬江郡治下各轄縣的官員,這番辛苦勞碌,孫策感激不盡。”
“主公折煞在下了。”陸康又拜了下去,“能效命主公,是在下之幸。”
孫策再次將陸康扶起,嘆息道:“當日因我猶豫不決,未能及時出兵保全江東四族,直至今日尤有餘憾。陸太守是陸氏一脈中的佼佼者,必有重光家門之志,日後若有什麼困難,孫策定當鼎力相助。”
“主公大恩,在下銘感五內。”陸康感激涕零。
孫策點了點頭,又再撫慰一番,方纔裝作不經意的問道:“陸太守久鎮廬江,必然知曉本地風土人情,隱居賢士。在下偶然閒談時聽人提起喬公,不知陸太守知否?”
陸康怔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神色,微微遲疑道:“不知主公所問的是哪個喬公?”
“當然是本朝太尉喬公祖了。”提到喬玄的名字,孫策的聲音中也不禁多了一份禮敬。
“喬公絕世英才,皇室重臣,可惜已於本朝光和六年就離開塵世了。”陸康的語氣漸漸平靜下來,“喬公在世時,曾經爲了維護國家的法令而痛失愛子,‘奸人無狀,玄豈以一子之命而縱國賊乎’之語,至今仍振聾發聵。”
孫策默然良久道:“喬公的確無愧名臣之謂。”
這時,周瑜疾步而入,看見陸康也在這裡,笑著招呼道:“陸太守,你好!”
“周將軍好!”陸康拱手爲禮,接著轉向孫策,“主公,若沒有其他事情,在下就先退下了。”
孫策點了點頭,陸康深深的一拜,退了出去。周瑜回首看著陸康離去的背影,開口問孫策道:“兄長,陸太守怎麼說?”
“喬公絕世英才,皇室重臣,可惜已於本朝光和六年就離開塵世了。”孫策聳了聳肩,“這是他的原話。”
周瑜收回了目光,笑道:“這也在小弟的意料之內。不過世人的傳言,又有多少值得相信?小弟以爲耳聽爲虛,眼見爲實。”
孫策站起身來,微微一笑:“看來這次公瑾和我又要勞頓一番了。”
孫策鬆鬆的拉著繮繩,和周瑜騎著馬漫步向城外走去。兩人出得城,行了不過十幾裡,轉上一條上山的小道。因剛剛下過一場雨,山路變得泥濘溼滑,已是騎不得馬,孫策和周瑜將馬拴在路邊的樹上,沿著小路向山上走去。走到半山腰,已經有了石塊鋪好的小徑,站在此處遠眺,可以隱約看見廬江城。周瑜擦了擦額頭上沁出的汗,笑道:“果然如兄長所說,只盼不要枉費了我們這番勞頓。”
孫策指著不遠處林木中一棟小樓露出的檐角道:“公瑾,我們可不是到了。這周遭確是難得少見的勝景,實是隱居的好去處,難怪……”孫策正要說下去,卻聽到樓中飄出隱約的琴聲,叮咚如同雨水打在風鈴之上。孫策不再說話,和周瑜站定了下來,靜靜的聽琴。
琴聲慢慢的流轉開來,琴箏本是絃樂,音和音之間乾淨利落,雖有連貫,但是清澈分明。而此時的琴聲卻在低處輕輕的迴旋,千絲萬縷般的綿綿展開,似有無窮變化,在重按滑音的潤飾下,音和音之間連在一起,顯得柔媚動人,宛如涓涓細流。不一會,琴聲中又有了跳躍,由慢變快,由鬆變緊,層層迭進,歡悅的在人心間閃過,好似滴滴清泉。周瑜精通曲樂,此時輕輕的用手扣著拍子,琢磨曲中的變化和意味。直到一曲盡了,周瑜還沉浸在琴聲的餘韻之中。
“柔美綿軟,有如柳絮隨風,聽久了卻不禁讓人慵懶。”孫策輕聲而漫長的感嘆,“只是好似少了那一份英雄之氣。”
周瑜笑了起來:“戰場之上和林泉之間本就不同,自然各有各的絃音,各有各的雅意。若是在此處奏出了戰場上的殺伐之音,不僅掃興,亦是大煞風景。”
孫策的琴藝是周瑜所授,聽周瑜這樣說,只是微笑不答話。
周瑜閉目又回味了一陣,再讚道:“不知是怎樣的心境,才能奏出這無慾無求的琴音。若說靈性,這一曲可稱得上是絕品了。”
周瑜正在感嘆之間,只聽到樓中傳來一個清麗的女聲:“琴韻清幽,但是方纔曲音中忽起高亢之調,不知是哪位英雄在外竊聽?”
孫策和周瑜一愣,孫策皺了皺眉,暗自尋思莫非是自己尋錯了去處,周瑜倒是很快恢復了平靜,上前一步躬身行禮道:“在下週瑜,與兄長孫策偶經貴處,得聞姑娘妙音,誠爲有幸。萍水相逢,既聞姑娘琴音,願得復相見。”
小樓內靜悄悄的沒有迴應。
孫策捅了捅周瑜,低聲笑道:“看來公瑾顧曲之名,並非處處都行得通。”
周瑜微微一笑,向孫策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孫策清了清嗓子,朗聲道:“在下二人久聞喬公世之高人,心中仰慕非常,今日特地前來拜訪,冒昧之處,還請原諒。”
寂靜的小樓中終於有了動靜,只聽到之前的女聲道:“家父今晨出門去了,兩位若不心急,請入內飲杯清茶,或許家父一陣間就回來了也說不定。”
“即是如此,在下叨擾了。”雖然知道對方看不見,但孫策還是恭敬的回禮,和周瑜一起走進了小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