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家鎮并不是一個有多繁興的地方,馬立彪也并未為陸少郡準備一桌豐盛的桌宴,他借客家之地,在已空無一人鎮長家院里招待陸少郡。而馬立彪所謂的款待,也就是依他在西北的風俗,并且多有相較的意思。
先遣營進鎮時,馬立彪讓他的騎兵團列立街道兩旁護衛,威武雄壯,給足了陸少郡面子。陸少郡讓部隊安頓下來,自己帶著陸子飛和一個排長去會見馬立彪。
一名馬家軍的衛兵將陸少郡帶往一處地下酒窖,那里,馬立彪已經在等著他們。
陸少郡看了看,這里囤積著數十壇的酒,而馬立彪已在中間擺開了一張桌子。
“馬團長,你這是什么意思?”陸少郡問。
“我馬家軍戰時本無開酒之例,今日我與陸營長相遇,英雄相惜,已顧不上那么多了,就請陸營長給個面子吧!”馬立彪爽快地說。
陸少郡:“馬團長過獎了,我僅僅是八路軍里一個小小的營長,不眷惜英雄美名,更擔不起這個稱謂,我們有我們軍隊的紀律,我先遣營一向杜絕抽煙飲酒,今天恐怕要讓馬團長失望了。”
馬立彪見陸少郡如此,便誠懇的說,“今日,我是見到八路軍部隊非同尋常才甘愿下馬想請到陸營長把酒相談,絕無它意,一來是惺惺相惜,我敬佩貴軍作戰行動的迅捷,在我之前除掉了沙家鎮鎮長這個民族敗類,也算是為國家清理了門戶,二來我想結識陸營長作個朋友,希望借此機會能冰釋前嫌,掃去往昔自相殘殺的不快!以期日后我們能同心同德,共殺日寇!”
陸少郡見馬立彪這么說,就就敞開了心扉,“馬團長職務居我之上,如此一說真是讓我受寵若驚,今天馬團長既然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我陸少郡就舍命陪君子!”
說著就想坐下,陸子飛卻著急了,他知道自己的兩個哥哥自小受家嚴架管束,從不沾染煙酒惡習,誰知道陸少郡能喝多少呢?況且這深處敵后,四周都是日軍,萬一出現了緊急情況,到時可怎么辦呢?
這時的排長也是急得沒辦法,營長真要這么喝下去,醉得人事不省的時候部隊誰來指揮呢?
兩人幾乎同時拉住了陸少郡,陸少郡知道他們的意思,他說,“如果我的部隊缺少了我這個腦袋就癱瘓的喪失作戰能力的話,是我的悲哀啊!部隊沒有了我就不能再打仗,那要我的副營長做什么?要我的連排長們做什么?你們既然沒有擔當的勇氣,又為什么作我的部下?!是我看錯了人,還是你們真是無能之輩呢?!”
一通話讓陸子飛和排長放開了他,馬立彪更是感言獲深,“陸營長真是一員驍將,帶兵如此有方,將來必定是前途無量啊!貴軍放心,有我騎兵團在!我保這一帶安然無恙!陸營長要是看得起我馬某,我們彼此交為兄弟如何?”
陸少郡說,“馬團長見笑了,馬兄請!”
“陸兄請!”
兩人不分兄弟大小稱呼入座。
“我聽說山西杏花村產的汾酒清澈干凈、綿甜味正、香味極佳,今天這里堆放這么多的酒壇,都是正宗的杏花村的汾酒啊,借花獻佛,我們兄弟就暢飲一番吧!”馬立彪高興地講。
說話的時候,小方桌上的幾碗已開壇倒滿了酒,一時香飄四溢,“好酒!果然純正!”馬立彪是飲酒的行家,自然對這味道有一番愜意,而陸少郡此前是滴酒未曾沾過,他對這味道根本品不出好壞來,只是和善的看著酒碗。
馬立彪起身,“來!陸兄,為我們今日意外相逢干上一晚!兄弟我先干了!”
陸少郡端起碗就大口大口地喝,就像喝白開水似的,直把喝到一半的馬立彪驚得停下來,一直看到陸少郡一氣咕嘟咕嘟喝下一大碗。這么沒東西下酒的干喝,馬立彪是在西北呆久了入鄉隨俗漸漸適應過來的,今天卻見陸少郡如此的喝法,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對陸少郡來說,他知道自己不會飲酒,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的酒量,也根本不知道喝多了喝醉了會如何,也無適可而止的度量和把握,就這么放開不管生死的喝到肚里去……
“陸兄這么海量,敢情是酒桌之客?”馬立彪趕緊喝完剩余的半碗后,問到。
陸少郡抹抹嘴,“馬兄見笑,我從未喝過酒,我說過,今日舍命陪君子,我們一醉方休!”
“好!兄弟真是仗義爽快!我們不醉不歸!”馬立彪自己為陸少郡滿上,“為我們日后同心抗敵,我們再干一碗!”
就那么普普通通的一大碗,陸少郡又跟喝水似的一氣灌了下去。
這時,一個士兵前來報告,他奉馬立彪的命令前去水泉方向偵察,意外撞見了先遣營剛和日軍血戰過的戰場,現場依舊血淋淋的陰森恐怖,驚得他趕忙折馬返回,前來通報情況。
士兵附耳給馬立彪說了一下大概情況,陸少郡就在一旁等。
馬立彪一聽士兵所講臉色大驚,直直看著陸少郡,“陸兄,水泉來往沙家鎮方向路上的日軍……”
陸少郡已經喝的有些高了,開始渾身散發酒氣,但他神智依然清醒,他淡定的說,
“是我殺的,我要狠狠地懲戒一下日本人,我要讓他們知道,能殺人敢殺人的不只是他們日本人,我要比他們殺得還兇!相比于他們的殘忍,我已經對這群畜牲仁慈了許多?!?
“陸兄之膽識能氣吞山河!實乃我等中國軍人之楷模!來,我們再飲一碗!”
兩人又是一飲而盡。
馬立彪放下酒碗,說,“陸兄胸中藏有雄才大略,絕不是簡單的普通人物,今日能否賜教一番?兄弟我愿洗耳恭聽!”
陸少郡很不在意,他已有幾分醉意,“什么雄才大略?!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營長,也只能顧得起眼下的事情,承蒙馬兄看得起我,我現在才能與馬兄平起平坐啊?!?
馬立彪:“以陸兄之才學,日后定能一展宏圖,怎能會一直屈于一個營長呢,來日方長,可從長計議!”
陸少郡不屑:“還請馬兄賜教,什么是從長計議呢?”
“這個好說,陸兄既然不甘于做營長,兄弟可借日本人的人頭步步高升??!”馬立彪解釋道。
陸少郡:“噢?用日本人的血染紅我的領子,好!可我不知道我得損傷自己的多少士兵!如果所有的軍人打仗是為了有朝一日自己升官發財而來,那這個國家離覆亡已經不遠了……”
一席話警醒了馬立彪,“兄弟說的對,我自罰一碗!”說罷果真灌了下去,他在西北闖蕩多年,喝酒對他來說已經不算什么。
陸少郡接著說,“日本人有什么?憑什么讓中國軍隊一聽日本兵來了就軍心已渙散大半。飛機,軍艦,大炮,坦克,所有我們沒有的能殺人的東西,這不算什么,重要的是日本人冷血嗜殺,下手狠毒無惡不作,這已讓日軍“軍威”遠揚,有的士兵會怕這種霉運會降臨到自己頭上,所以一交戰就想著自己怎么能活著逃出去,這樣軍隊怎么還能打仗呢?對付日本人這些狗東西,我們只有殺,比他們殺得還要兇!只有你殺了,才知道,原來日本人也是肉做的,他們也有怕你的那么一天!”
“陸兄高見!軍隊沒有悍勇之風那還叫什么軍隊,只可惜這樣的軍隊在中國少之少矣!”馬立彪垂嘆到,“不知陸兄今后何去何從呢,我是問,貴部下一步要開拔去哪呢?”
這就涉及到機密的問題了,一旁的陸子飛和排長聽到這個敏感的問題有些緊張,他們真怕陸少郡喝多了。
“我告訴馬兄也無妨,我們下一部遵照指示要開赴河北跟日本人作戰,我只能告訴你這么多。”陸少郡這么一說,旁邊的兩人心里的石頭落了地。
馬立彪:“今日一別,不知何日重逢,你我效命疆場,生死難料。我敬佩陸兄的膽識為人和胸魄,今日陸兄也算為我黨國掃除叛孽,也免了我騎兵團遠勞跋涉之苦,我別無他物,就送陸兄軍馬五十匹吧,不知陸兄可愿否接受?”
陸少郡:“無功不受祿,我不想虧欠馬兄人情,馬兄的好意我還是心領就是了。”
馬立彪:“陸兄客氣了!這五十匹軍馬你受之無愧,我馬家軍雖不是國民政府軍嫡系,缺資少餉,但送陸兄五十匹軍馬還是能拿得出手的,再說,貴部對日作戰有功,這就算是我代國民政府犒賞陸營長的部隊吧!”
“既然馬兄對我如此慷慨,我再執意回拒也就沒什么意思了。我也沒什么東西相送,今天只有陪兄弟痛痛快快地大喝一場!如果馬兄看中了我們什么東西,我一定奉上以作饋禮!”陸少郡說。
“陸兄誤會了,我說我愿無償相送,怎么會再收受你的回禮呢,這不是置我難堪么!我們今日只求一醉,來,請!”
“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