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是熟悉的身影,喻白雪正在那片樹林邊踮起腳尖張望??吹侥莻€小小的身影,皇甫軒只覺得,自己一天來的疲憊和沮喪,都一掃而光。他快步走過去,將那個嬌小的人兒攬在懷裡,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你去哪兒了?”
“閒得無聊,出去走了走?!?
喻白雪吸吸鼻子,聞到了一股亂七八糟的味道。一些不屬於皇甫軒的味道。
皇甫軒有些不好意思的放開了她,解釋道:“今天天然,出汗有點多?!?
“沒關係,快回去洗洗吧?!庇靼籽┱诡佉恍Γ怂氖志屯刈?。
既然他選擇不說,她便不問。
等到皇甫軒擦著溼漉漉的頭髮出來,不大的桌子上,已經擺好了幾樣小菜,還有一鍋黏糊糊的粥。他的眼底泛起一絲溫柔,開始尋找那個小小的身影。
有刷刷的聲音傳來?;矢幾哌^去,只見喻白雪正在陽臺上的洗衣池邊,一下一下刷著他的那件襯衣。一股幸福的感覺涌上心頭?;矢幒鋈话l現,女人俯身洗衣服的時候是最美的,那畫面,讓他聯想到了很多。他走過去,從後面,輕輕圈住了她的腰。
喻白雪手裡的動作頓了一下:“去休息一會兒吧,我馬上就洗完了?!?
“不!”皇甫軒像個撒嬌的孩子,將自己的下巴,擱到了她的肩窩裡。
喻白雪只覺得一陣癢癢,禁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來,不安分的扭扭自己的肩膀,拿滿是泡泡的手在皇甫軒面前晃了一下:“乖,先過去,不然,待會兒弄你一身的泡泡。”
“恩,我餓了?!被矢幰琅f環著他的腰,不依不饒。
“那就先去吃飯吧。不過,不太好吃,我的廚藝,你知道的。”喻白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就先吃你。”皇甫軒將她小小的身子一側,直接抱了起來。
喻白雪慌了,揮舞著自己的雙手掙扎著:“哎,泡泡,你看我滿手都是泡泡……”
然而,抗議無效!
……
“看嘛,都是你,飯都冷掉了。”
“沒關係?!被矢庛紤械淖?,自己伸手盛了一碗。呼嚕嚕喝了一大口,讚歎道:“味道不錯啊。不過,比起你來,還是差了那麼一點點?!?
喻白雪尚未褪去紅暈的臉,再次燒著了一般。她趕緊夾了一筷子青菜塞進皇甫軒嘴裡,嘟囔道:“吃飯吧你!”
皇甫軒含了青菜,含含糊糊的問:“不如我餵你?”
“咦,髒死了!”喻白雪趕緊跳開,哪知痠軟的雙腿不給力,直接“撲騰——”摔地上了。
“哈哈哈……”皇甫軒當場笑噴。
門外,前來悄悄刺探“情報”的人,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連續找了幾天的工作,都以失敗告終,皇甫軒望著那張百元大鈔變成了幾張零鈔。這次,被老爺子全面封殺,連小攤小販都不給他謀生的機會。所有的親朋好友一律被禁止對他接濟,他是真的走投無路了。
喻白雪掏出自己僅有的積蓄,交給皇甫軒:“我們家的經濟大權,從此以後歸你管?!彼歉F人家長大的孩子,
此刻,她更清楚兩人的生活窘境。
皇甫軒望著手裡薄薄的幾張鈔票,一抹愁緒爬上眉梢,要是再找不到工作,他不知道,這幾張薄薄的鈔票還能支撐幾天。
短短幾天的時間,堂堂的皇甫少爺便淪落到爲吃飯發愁的地步。
喻白雪心底不忍,她默默的背過臉去,迅速擦掉腮邊的淚水。她知道,皇甫軒是爲了她才受這樣的苦,可是若讓她選擇離開,她卻真的不捨。唯一能做的,便是加倍的愛他。
或許,我可以去找份兼職,喻白雪想。
第四天,找尋工作的事情仍然沒有絲毫的進展,皇甫軒這才深深的體會到,離開了皇甫家的勢力,他真的什麼都不是。夜幕漸漸降臨,他卻不想回去,怕看到喻白雪那樣期待的眼神。怕看到她失落後的強顏歡笑。他一個人,在碼頭邊漫無目的的踱步,腦海裡搜索著,還有什麼樣的生機是老爺子沒有封殺的。
“快啊,你們倒是動作快點,這批貨物,上頭催得很急的?!?
有粗獷的吼聲傳來,皇甫軒擡頭一看,不遠處,許多碼頭工人正在搬運貨物,一個領班模樣的人在那兒急吼吼的吆喝著。
皇甫軒靈機一動,彷彿看到了一線曙光。於是,他快步走過去,問那個領班:“請問,你們這裡需要人手嗎?”
“要啊,怎麼不要?”領班盯著來來往往搬運貨物的工人,完全沒有正眼瞧他一眼。
“你看我行嗎?”皇甫軒耐著性子問。
“你?”領班這纔回頭,斜睨了他一眼,“我說大少爺,我這兒忙得很,沒空跟你開玩笑?!?
“我不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認真?你自己瞧瞧自己的模樣,像個下苦力的人嗎?你看看他們,有哪個西裝革履來扛貨物的?”
皇甫軒隨手脫掉了外套:“這樣總行了吧?”
領班看看他的身板,搖搖頭:“我告訴你,這不是一般人能夠乾的,我勸你還是打消這念頭吧。瞧你這身衣裳也挺名貴的,不像是吃不起飯的人啊?!?
“實不相瞞,我現在缺錢,只要有活可做,我都願意?!?
“那好吧,”領班再次不放心的看了他一眼,“先說好,工錢很低的,幹到半夜12點,一百塊,你愛幹不幹?!?
“我幹!”
皇甫軒轉身給喻白雪打了個電話,只說晚上要加班,叫她不要等他了,然後挽起袖子,加入了扛貨物的行列中。
上頭的工人丟下來一個重重的貨物箱,皇甫軒只覺得肩上一沉,腳下一個趔趄,幾乎站立不穩。
“你行不行?。俊?
“幹不了就別幹!”
周圍發出了鄙夷的聲音。
皇甫軒咬咬牙,挺住了,低著頭,扛著貨物,跟隨著別人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前走。
不得不說,碼頭工人,的確是個苦差事?;矢庪m然身手不凡,可是武力和蠻力完全是兩回事,做苦力完全沒有技巧可言,只是靠忍耐、靠毅力一步一步走出來的。
搬完幾趟,皇甫軒只覺得肩膀上火燒火燎的痛,一扭頭,發現肩膀的地方,襯衫已經變得一片嫣紅。不用說,一
定是打了水泡,然後被磨破了。
皇甫軒輕哧了一下,繼續埋頭做事。
一個看起來年紀挺大的老工人拍拍他的肩膀:“小夥子,現在是最難受的時候,等破了的水泡結痂,再打破,再結痂,長成像我這樣的老繭,就不會疼了?!?
皇甫軒看看那位老工人的肩膀,層層疊疊,經年累月結痂形成的老繭,像是一塊塊老樹皮。他的心底有了深深的震撼。從前的他,定然不會想到,平民的生活,會是這個樣子。他想:難道有一天,我也會成爲這個樣子?
直到深夜,碼頭的貨物終於搬運完了。領班給每個人分發了工錢,許多人歡天喜地的離去了?;矢幘o緊的捏著那張薄薄的一百元,說不清心底到底是怎麼樣一種情緒。只覺得,胸腔裡邊,某種東西堵得慌。
領班看了他一眼,破天荒讚賞道:“小夥子,還不錯嗎,看著細皮嫩肉的,到也能吃苦,每天晚上碼頭都會卸貨,你要是挺得住,明天還可以再來?!?
皇甫軒淡淡的點頭,離去。
深夜的小樓很靜謐,二樓窗戶裡,透出桔黃的燈光,顯得寧靜而溫馨?;矢幮牡子科鹨唤z溫暖,他輕悄悄的上了樓。
桌上擺著飯菜,喻白雪倚在桌邊睡著了。
皇甫軒躡手躡腳的進了玉室,想要趁喻白雪沒有發現之前把自己弄乾淨。然而,結痂的傷口和襯衣連在了一起,一撕,便血肉模糊,疼得鑽心。皇甫軒咬著牙,慢慢把襯衣剝下來,肩膀的部位已經是嫣紅一片。他匆匆忙忙的洗了洗,然後拿出買來的止血藥膏塗抹好,又細細的包裹了,然後套上長袖睡衣,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纯礇]有什麼異樣了,這才走了出來。
喻白雪聽到水聲,迷迷糊糊地睜眼看了看,嘟囔了一句:“你回來了?”然後,又呼呼的睡去。
還好沒被發現。皇甫軒暗暗鬆了口氣,他看著桌子邊打瞌睡的喻白雪,眼底閃過濃濃的疼惜,於是輕手輕腳走過去,伸出手臂,想要抱她去睡覺。
然而,肩膀上的擦傷迅速撕裂開來,傳來清晰而尖銳的疼痛,他的手臂一顫,差點把喻白雪摔到了地上。他咬牙挺住了,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
“皇甫軒——”喻白雪含糊不清的嘟囔著,拱拱腦袋,在他懷裡找了個舒適的睡姿,繼續呼呼。
那一晚上,皇甫軒忍著肩膀上的劇痛,卻始終沒有將喻白雪挪開一丁點兒。他輕輕順著她腦後的長髮,想著自己不能給她更好的生活,心疼得徹夜難眠。
清晨,喻白雪醒來,皇甫軒卻早已離去。桌上,有做好的早餐?;矢幜袅思垪l,提醒她記得吃飯,然後說自己已經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可能要晚點回來。
喻白雪怔怔的盯了紙條半天,心底疑惑著,皇甫軒究竟找了一份怎樣的工作,要這樣早出晚歸。她想要去將他昨天換下的髒衣服洗乾淨了,卻發現翻來翻去都沒有。
皇甫軒不是有潔癖的嗎?難道,他連衣服都沒有換?喻白雪搖搖頭,不可能。
看看上課時間快到了,她便匆匆扒了幾口飯就走了。
也罷,晚上回來再問他。要是太累,就不要去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