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個月后,一處不知道的海島上,簡陋的產房里,傳來女人一聲高過一聲的痛呼。
“別緊張,用力,再用力。”產婆一邊鼓勵產婦一邊給她擦著汗水。
產房外,一個年過六旬卻依然精神矍鑠的老人在焦急的走來走去,旁邊一位中年美貌的婦人也在焦急的擦著眼淚。他們,正是宇文老太爺和他的女兒婉君。
“怎么還不生呢?都兩個小時了,怎么還不生呢?”宇文老爺邊走邊嘀咕著。
“哎呀,您老人家不要再轉來轉去的了,轉得我頭都暈了。”
“君兒,要不,你進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哎呀,我一見到血就腿軟哪。”婉君朝產房看了一眼,又擔心有緊張。
“瞧瞧,多少年了,瞧瞧你這出息!那里頭可是你的親孫子哎。”宇文老太爺指著自己的女兒數落。
“我去,我去!”婉君鼓起勇氣,剛一邁步,產房門簾一挑,產婆出來了。
“怎么樣了?”宇文老爺和婉君趕緊迎了上去。
“對不起,老太爺,大小婕,喻小婕可能會難產。”
“難產?”
老太爺激動得胡子一翹一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兩步。而婉君,則一個勁兒的擦著眼淚,焦急的說道:“爸,你快想辦法吧。”
“唉,這jack也是,請個醫生請了兩天都沒有回來。”老太爺一拳揍在旁邊一棵樹上,那棵樹猛烈搖晃了幾下,枝葉嘩啦作響。
“老太爺,您快拿主意吧,喻小婕沒有多少力氣了,已經快暈過去了,如果孩子缺氧……”產婆再次從房間里出來催促道。
“要不,叫我的醫生來?”
“你的那些醫生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只會治刀傷槍傷的,哪會接生孩子啊?”
“萬一難產?就只好剖腹了。”
“不,我不同意!”婉君咬咬牙,一頭鉆進了產房。
“媽,你不是暈血嗎?怎么進來了?”
“小雪,媽是來給你加油鼓勁的。”
婉君擦著喻白雪頭上的汗水,心疼得不行。
喻白雪蒼白著臉,勉強扯出一絲笑意,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小雪、小雪,你怎么啦?你不要嚇我啊!”婉君緊緊握住了喻白雪的手。
喻白雪又微微睜開眼睛,虛弱的說:“媽,我只是想睡一會兒。”
“不,別睡!孩子還沒有生下來呢。想想孩子,這是你和皇甫軒的孩子!”
“來,配合著我用力。”產婆也適時的在旁邊引導。
喻白雪緊緊抓住了婉君的手,為著孩子,為著皇甫軒,拼盡自己的最后一絲力氣。
“醫生來了!”
門外一聲高喊,接著門簾被挑開,一個中年的產科醫生走進來。她微微看了一下,斥責旁邊的產婆:“胎位不正,都難產了,你還叫產婦用力,簡直是胡鬧!”
醫生拿出自己的儀器,很快撥正了胎位,望著喻白雪,給了一個微笑:“現在沒事了,來,跟著我一起,呼吸——用力!”
十幾分鐘后,隨著“哇——”的一聲清脆的啼哭,喻白雪終于生下了孩子。
“哎呀,生了生了,哭聲那么響亮,準是個胖小子!”婉君喜極而泣。
喻白雪微微笑了笑,她剛想扭頭看看自己的孩子,奈何體力透支,疲累至極,直接暈了過去。
門外,聽到孩子哭聲的老太爺和jack也是將手緊
緊的握在了一起。
“jack,快去包扎一下吧。”老太爺指著jack汩汩流血的胳膊。
“沒事,不急,再等等。”
“恭喜老太爺,喻小婕生了個大胖小子!”產婆喜滋滋的把包好的孩子抱出來。
“哎喲,寶貝,來太爺爺看看。”老太爺憐愛的看著那個肉呼呼的小不點,想抱,卻又不知道怎么抱才好,就在旁邊搓著手。
“小雪呢,她怎么樣了?”jack望望產房,里邊好像沒有聲音。
“哦,喻小婕暈過去了。”
“暈過去了?”老太爺和jack異口同聲。
Jack緊緊的握著拳頭,恨不得挑起門簾沖進去。
“老太爺、jack先生,你們不要緊張,醫生說只是暫時性的休克,喻小婕體力消耗太大,睡一覺就會好的。”
二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jack,既然沒什么事情了,還是先去包扎傷口吧。”
“不,我等小雪醒來再說。”
老太爺無奈的搖搖頭。這小伙子,對喻丫頭就是癡情。可是喻丫頭的心,不在他的身上啊。
半小時后,醫生走出來:“產婦已經醒了,身體沒有什么大礙,傷口我也給她處理好了。”
“好的,謝謝醫生,這邊請。”老太爺吩咐旁邊的手下帶走了醫生。
“既然你這么擔心小雪,進去看看吧。”
“不,老太爺,您先去吧。”jack看看自己血淋淋的傷口,雖然他很想去看看小雪,可是這個樣子,怕是會嚇到她。
“那就先去包扎一下吧。Jack,我替小雪謝謝你!”老太爺拍拍他的肩膀。
“不要言謝,為她做任何事情,我都愿意。”
jack匆匆離去。他的胳膊傷得很深,再不處理,估計要廢掉了。
產房里,婉君將孩子抱給喻白雪看:“瞧瞧,小雪,你瞧瞧,這眼睛、這眉毛,多像軒兒小時候啊。”說著說著,她的眼眶濕潤了。自己在皇甫軒百日之后就離開了他,記憶里,也就只有他像這么小的時候的樣子了。
“媽,別太傷心了,以后,你就看著這個小孫兒長大。”
“好、好。”婉君一邊笑著,一邊擦著眼淚。
“小雪,你還好吧?”老太爺走進來。
“爺爺,我還好,您不用擔心。”
“小雪啊,聽醫生說這孩子將近八斤呢,你可真了不起!”老太爺豎起了大拇指。
“是啊是啊,比軒兒生下來的時候還重半斤呢。”婉君看著自己的大孫子,樂不可支。
喻白雪有些羞赧的低了頭:“其實,今天多虧了那個醫生,不然我們母子……”
“都過去了,這不都好好的嗎?那個醫生啊,我給了他很多的錢,已經派人送他回去了,你就放心吧。”
“jack呢?不是他去請的嗎?怎么去了兩天?”
“你知道,我們這里是孤島,離著外邊挺遠的,他們回來的時候,遇到了風暴,耽擱了,不過幸好趕上了。”
“遇到風暴?Jack呢?”
“他沒事,就是太累,休息去了。”
“爺爺你騙人!”
“呃,是受了點小傷,已經去包扎了。”老太爺輕描淡寫,要是讓小雪知道jack的船怎么觸礁了,jack為了保護那個產科醫生又是怎樣被鯊魚咬傷了手臂,她不內疚死才怪。
喻
白雪輕輕嘆了口氣,自己欠jack的,已經夠多了,恐怕這輩子,已經無法還清了。
“唉,都怪爺爺這里太落后,太偏僻,讓你受苦了。”老太爺也有些自責。
“爺爺,瞧您說的,我們倆的命還是你救的呢。”喻白雪莞爾一笑。
這座小小的荒島的確偏僻了些,可是卻很溫馨,有家的感覺。
“好了好了,我們小寶貝要睡覺了,你們不要吵到他。”婉君輕輕的把孩子放到小床上。小家伙鼻翼輕輕翕動著,睡得好甜。
喻白雪看著笑了,臉上散發著母性的光輝。
“對了,還沒有取名字呢。”宇文老太爺壓低聲音提醒。
“對呀,我居然都給高興得忘了。”婉君拍拍自己的頭,她轉過來看著喻白雪,“小雪,你有想過孩子的名字嗎?”
喻白雪有些羞赧的低頭,輕聲說:“就叫皇甫憶軒吧。”
“皇、甫、憶、軒。”
婉君和老太爺輕聲念著,微微交換了一下眼神。喻白雪的心思,他們豈能不明了?只是,每次勸她說回去看看,她都斷然拒絕了。或許,等孩子養大一些,再勸勸她。
喻白雪在自己的房間里呆了一個月,俗稱“坐月子”。好不容易等到出月子了,她痛痛快快的把自己洗了個干凈,又跑到海邊呼吸了半天新鮮空氣。以前老是覺得海邊的風太過腥咸,可是被關了一個月之后出來才發現,原來腥咸的海風也是這么沁人心脾。
“瞧你,孩子似的。”婉君走過來,挨著喻白雪在大石頭上坐下。
“媽。”喻白雪輕輕叫了一聲。盡管叫了一年,可是每次,她總會有些害羞。
“難為你還愿意叫我媽。”
“你是皇甫軒的媽媽,我們舉行過婚禮,我當然應該叫您媽媽。”
“那軒兒呢,你真的不打算原諒他嗎?”
“您打算原諒爸爸嗎?”
婉君張張嘴,所有勸說的話都卡在喉嚨里。是啊,自己走了幾十年都走不出去的情感,要小雪這么快就走出來,太強人所難。
喻白雪看婉君的臉色有些難看,輕輕握了她的手:“媽媽,對不起。”
“不,是媽媽不好,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
“媽媽,其實您才真的應該回去看看,當年的事情,您現在也知道了,那就是個誤會。而且,為了這個誤會,爸爸已經自責了幾十年。最可憐的是皇甫軒,他從小沒有母愛,甚至連您是什么樣子都不知道了。”
婉君聽著濕了眼眶,想不到自己想要勸媳婦回家的,倒是被媳婦勸說了一頓。她微微嘆了口氣:“這么多年了,其實我的心底早已原諒他了。只是,我在這里,已經住習慣了,或許,有些東西,已經改變了。”
喻白雪望著遠處的海浪。是啊,這么多年了,媽媽對小島的一切已經有了深厚的感情。而對于爸爸的感情,反而不敢去觸碰。就像越是塵封久遠的一扇門,推開它,就越是需要力氣。
不過說起來也是有緣。一年前自己和jack乘船遇到風浪,被刮到小島附近,被老太爺的手下救了。據說,當年老太爺和媽媽也是出海遇難被這小島的當地漁民所救。仿佛冥冥中安排好了似的,自己終于幫助皇甫軒找到了他的媽媽。
“好了,風太大,你剛剛出來,不要吹得太久。”
“恩。”
喻白雪扶著婉君一同回去。既然誰也說服不了誰,那就一直在這小島上,相依為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