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弄醒了風荷,壓在她身上。我突然覺得自己變成了兇狠的老鷹,而她變成了溫順的兔子,一只不會反抗的兔子。
那種感覺讓我很興奮。興奮之后,很快,風荷又睡了,我卻睡不著了,感覺很疲憊,就是睡不著。我在想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是什么角色。我是一只兔子還是一只老鷹呢?或者在兩種角色之中轉(zhuǎn)變,一切視情況而定?
也許吧,一切都是模棱兩可的。響了很長很長的時間,還是想不明白,實在累了,我也睡著了。睡著之后沒有再做夢。
第二天一早,風荷說:“今天放假一天,我陪你去上課。”
“真的?守財奴今天真的休息?我可真幸運,攤上這百年一遇的好事。”我說。她總是沒有安全感,努力掙錢。掙錢重于泰山。
風荷笑說:“昨晚在玲姐家,我看陳哥累的那個樣子,心想活到那個份上,掙了錢也沒有什么意思。吃飽穿暖,就行了。”
“哈哈,飽暖思淫欲。”我笑說。
“不正經(jīng)!”她說,那她的白眼白我。
我們?nèi)ド险n,梁寬沒有來。大約上合堂的緣故,缺的人也比較多。老師卻點名了,一反常態(tài)。這種事情就像六月飛雪,不知道要冤死多少同學了。
于是,我替劉明、梁寬答了道。蘇云竟然也沒有來上課。風荷反應(yīng)很快,替蘇云答了道。結(jié)果還是查到了二十四個人未上課。老師微笑著說:“這就差不多夠比例了。”
“真是世事無常,我成了替答道的主力軍了。”我笑著說,“以前都是他們撈我,現(xiàn)在我也能撈她們了。”
風荷說:“你們這些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最無聊了。”
“你知道什么?”我說,“不明白別瞎說。我們都是好孩子,只是做了太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從小學到大學。混到現(xiàn)在,終于有點自由了,你還想把我們摁在課桌上!”
“不上課你能學什么?”風荷反問。
“你好好聽課。一會我會讓你明白的。文科不是理科。你標準的是理科生的思維。”我嘲笑風荷。
風荷說:“無論什么課,你這是標準的眼高手低:什么都看不上,什么都不會。”
我真沒有想到她放假一天就是為了教育我。早知道我就死活不來上課了,有她在。
那節(jié)課,風荷聽得很認真,內(nèi)容是蘇軾。老師泛泛而講,應(yīng)該介紹了一下基本常識吧。這些常識就像聽路人甲在談?wù)撘恍┲{言。
我問風荷:“這些你都不知道?”
風荷說道:“你知道的只是膚淺的東西。”
我無語了,沒有再說。她非要拿著芝麻當西瓜,我是沒有什么底氣教育她。
下課之后,我們?nèi)ナ程贸燥垺N覀兒苌偻涂ɡ锍溴X,因為餐廳對于我們就像小豬的食槽。我們不是被優(yōu)待的特種豬,所以食槽里的豬食我們也很少看得上。雖然不喜歡這食槽,但是我們不得不來吃這食槽的豬食。
我們這一級,國家一個月發(fā)五十七元的補助,被學校打在了餐卡里。一般吃完餐卡里的補助,我們就不去食堂吃飯了。可下一級的學生連那五十七元也免了,聽聞成了獎學金,而不是人人有份了。
對于這五十七元,一個教授說他上學的時候就是五十七元,一個月花不了,還能接濟家里。傳承到我們這一屆,去食堂點一個地鍋雞加兩碗面條,也就吃掉了。再多吃一點,學生就要自己再充錢了。充錢處的人也很會省事,只充百元,或者百的倍數(shù)。那種不用算百以內(nèi)加減法的工作需要博士生完成,實在太清閑了。
風荷不聽我嘮叨這些,只說:“你少對這對那不滿的。不滿你去改變。不去改變,你就別嘮嘮叨叨像個娘們,把自己嘮叨頹廢了。這樣對你有什么好處?”
我問她:“你知道娘們這個‘們’怎么來的嗎?”
她問:“怎么來的?你肯定又是將你的歪理。”
“少女叫姑娘,婦女稱娘們。姑娘、新娘,有了孩子就稱老娘,變成了‘娘’的復(fù)數(shù)。所以女人一結(jié)婚或者有了男人,就稱‘們’,變成娘們了。有了孩子就稱‘老娘們’了。”
她一本正經(jīng)地說:“除了讓人討厭,我可沒發(fā)覺你聰明。你如果以這種聰明就以為自己很聰明,你連小聰明都算不上啊!”
“我自己感覺良好就成了。”我笑說,“這叫有個性。現(xiàn)在是講究個性的年代。什么是個性?與別人不一樣就是個性。你是男的,她是女的,我就不男不女,這就是個性!”
風荷咬著牙說道:“德性!還是沒德性!”
在圖書館,我找了本書給風荷看,說道:“你
還記得講課的內(nèi)容嗎?你看這本書,只看條目就行了。你只看條目就知道那堂課上不上真的沒有什么意思。”
風荷翻了下目錄,說道:“你的意思說自學?你不是小學生了,可以自學啊!”
我只是笑而不答。沒法說清楚了,風荷就是一個能算一加一等于二的人,這輩子別像算得透一加一等于十的問題了。
當人需要扶著走路的時候,走的人和扶的人就是矛盾的兩方。扶的人想少用點力氣,讓走的人多用些力氣,美其名曰:讓其獨立;而走的人就想多依靠扶的人,自己少用點氣力,想要乘此東風。可是老師想讓學生直接飛翔起來,這就是太為難了。
這些道理我也不想說了,說也說不明白。我就說:“今天下午我們在圖書館不出去了。誰先說走,誰就背另外一個人出去。你愛學習,好好學習。”
風荷說:“少騙我了。你肯定要耍賴。”
我說:“只要你不耍賴,我不耍賴。”
她說:“我不耍賴,輸了我真的背你。”
我們就各自看各自的書。風荷看計算機方面的書,讓我很納悶。也許是她開網(wǎng)吧的原因?她還想開網(wǎng)吧?我在一邊看小說,一邊看美女,也不只是看我的女友,我也看別人的女朋友和別的女生。觀察她們的小動作,尤其是戀人的小動作。這是無聊時光里的一種樂趣。時間就在樂趣中飛走了。窗外漸漸黑了下來。
風荷認真看了一下午書,早累了。她不停地打量我,意思是說:你就認輸吧,給點面子。
我自得其樂,目不暇接,一點也不累。我說:“從現(xiàn)在開始,誰先站起來,誰就輸了。”她就笑了。
過了一會,風荷站起來說:“我背你,我輸了。”
出了閱覽室的門,風荷就要背我。我就讓她背,對別人的目光不管不問。就要出圖書館的門了,林容迎面來了。
風荷忙放下我,說:“你太小氣了,真讓我背你!打個賭,你至于這么認真嗎?”
林容說:“你們好!”她笑著看著我,就像看到兩個調(diào)皮的小屁孩子。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說:“打賭贏的。天與不取,反受其害。”
風荷向林容一笑,說:“林容,我經(jīng)常聽他們男生談起你。他們都很佩服你。”男生對女生的佩服總是讓人臆想連篇。
我說:“女人就是靠不住,一見面就我們給賣了。”
林容笑問:“都是誰那么佩服我?”
風荷脫口而出:“大才子梁寬。”
我也笑著說:“詩人說,文學院,第一女才人,非林家小姐莫屬。他說鄰家小姐可是十年一遇的佳人。”
林容不感興趣地說:“他說什么我都沒有興趣。”
風荷說:“他開玩笑呢。”
林容還是沒有興趣一樣說:“少拿我開玩笑。他們這些人還能吐出象牙?我先去借書了,你們玩。”她的印象里我們這些男人都是無恥之徒。也難怪這小姐沒有男朋友。她怎么會讓無恥之徒碰一下?
林容一走,風荷說:“她真的是才貌雙全,沒有男朋友?”
我說:“不知道。傳聞很多,沒有被證實的。外校的鴻雁沒有見飛來,好像真的沒有男朋友。”
風荷問:“她為什么不談戀愛?她好像很奇怪。”
“其實不談戀愛也是很明智的選擇。畢業(yè)之后,工作、住房、雙方家庭,都可能使愛情像煙塵一樣散了去。去年招聘會上就有一對戀人分手了,就因為男方找到工作了,女方?jīng)]有簽約。女的讓男的也不能簽約。男的想先簽約,讓女的慢慢找。結(jié)果,談判破裂,兩人大吵一架,分手了。”我說,“不知道后來和好沒有。在這個物質(zhì)決定一切的年代,愛情好像沒有腳的鳥,只能飛翔,只能在天空里飛翔。天空之下,沒有定所。”
“將來我沒有工作的負累。你到哪我就到哪。我們不會存在那樣的問題。”風荷挽著我的胳膊,信心滿滿地說。
“愛情的本質(zhì)是相互愉悅還是相互負責?”我問風荷。那時我心里有傷感,就問了那個問題。
“誰知道呢?”風荷說,“不同的時候,不同的人,也會有不同的想法和做法。關(guān)鍵是你想追求什么?你想要的是什么?”
“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情。兩個人的追求如果不一樣,就會有很多矛盾。這些矛盾也許不是兩個人能解決的,雖然是兩個人共同面對的問題。”我說,“關(guān)鍵不是一個人想要什么,兩個人想要什么,而是現(xiàn)實情況允不允許你想要的能不能實現(xiàn),或者兩個人想要的能不能實現(xiàn)。不能實現(xiàn)的話,一個人,兩個人接不接受。”
“你想起蘇云了?”風荷問。女人的感覺真準。
“嗯。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想像云彩一樣,只讓風吹著飄,自己并作不了主。”我拉著風荷再靠近我,“我什么也不用做主,就那樣美麗地
飄著。”
“我也有那種感受。活著,讓很多力量牽扯著,不知道要往哪個地方去,根本談不上自己想要去哪里。生活不是自己想怎樣就怎樣的,雖然你的愿望并不高,哪怕只是你小小的愿望。”風荷說,靠著我。
“是啊!我們生活在很多人當中,并不能自己活自己的。如果你那樣做,弄不好就會有很多人制裁你。”我說,“一個人很難和全世界決斗!那樣做,只有悲壯和毀滅!”
風荷笑了,說:“即便只剩下你一個人,你也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人。你還得問一問各種野獸,以及禽獸。”
“是啊,即便世上只有我一個活物了,我也得問一問天氣才能做很多事情。”我說,“人真是太可憐了。”
“但是現(xiàn)在我覺得自己很幸福。”風荷貼著我,“我很滿足。和你在一起,我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幸福的人,雖然你不是很正兒八經(jīng)地上大學。”
就在我們倆相依相偎著走著說著,心里幸福美滿,迎面來了四個人。我看見他們就有種他們要找事的感覺。不詳?shù)念A(yù)感如突然而來的冰雹,砸在我的心頭。
也許是命運使然?為什么老有人截住我毆打呢?他們迎面而來的時候并沒有動手,而是對我指指點點。我開始以為他們在嫉妒老子摟著的美麗姑娘,嫉妒得眼紅。我還美美地笑,笑他們嫉妒我的艷福。
相遇的時候,四個人就圍了上來。我感覺不好,推開了風荷。我不清楚具體是怎么回事,就被打倒在地上,毫無反坑逃走的機會。
顯然這幫小子對這種打人的工作十分熟練,打完就走,毫不拖泥帶水。
被打的我躺在地上根本無力去追。風荷也沒有去追他們,慌張扶我,看我傷得重不重。圍觀的人靠了上來。風荷喊我扶我,我也不想起來。
我清楚地記得那四個家伙走的時候,一個人撂下一句話:“離王哥的女人遠點。”我不是被打的起不來,而是被那句話打擊的起不來。全身無力,我連手指頭都不能動一下。
風荷著急地問我,我不回答她。我不知道說什么。她要打120急救,我才伸手阻止了她。爬起來,我一聲不吭地往住處走。那句話像一條繩子勒住了我的脖子,讓我做什么說什么都很困難。思考問題也十分遲鈍。
回到住處,我躺在床上,一言不發(fā)。風荷怎么問我,我都懶得回答,或者無力回答,或者無心回答。
那時,我真失掉了三魂五魄一樣。
風荷就不停地問,不停地問。不停的刺激讓我緩過了神,我問了她一句:“王哥是誰?”
她馬上說:“我不認識那樣的人。什么王哥?”
我就不再問她了。也許打手們認錯了人呢?我替一個幸運的家伙當了冤大頭。可是那句話像幽靈一樣糾纏著我。但我仍然不聲不響。我雖然痛苦,但我選擇相信風荷。
后來,風荷的手機響了。那一次,她躲著我接了手機。以前她從不躲著我接手機。通話完畢,她輕輕地說:“林福,你沒事吧?玲姐找我有點急事,讓我去一趟。”
我點點頭,沒有出聲。
她猶豫再三,還是出去了。
我看著她像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走了。
其實我想跟蹤風荷。可是我沒有去。因為我發(fā)覺自己害怕失去她,至少離不開她。雖然我不確定自己很愛很愛她。我懦弱地想:“我去了,無論結(jié)果怎樣,我都有可能失去風荷。她很愛我,我要相信她。她的自尊心肯定容忍不了我揣測她。姓王的居心叵測,和風荷沒有什么主觀上的關(guān)系。我是一個窮學生。風荷如果不愛我,也不會圖我什么。這年頭誰還像杜十娘那樣只圖一個正經(jīng)人?做別人的情人比給我當老婆要好的沒譜。她是愛我的。她不敢告訴我有人糾纏她,肯定是怕我因此在意她的過去。她一定怕我問她:‘那個無賴怎么不去糾纏別人?大街上美女多的是,他單單就纏著你不放?’她肯定害怕,事情如果被鬧大了,傳到我家里人耳朵里,那就除了天大的事情了。她肯定怕,怕得要命。這一切都是因為她愛我。”
躺在床上,我痛苦地想著。
之后回憶起來,我覺得那時也許是我沒有讓風荷有足夠的安全感,使她可以放心地告訴我所有的事情。沒有足夠的安全感,碰到問題的時候,她才會首先想到對我進行隱瞞。我的行為一定讓她覺得我肯定不會寬容她刻意隱瞞著的一些事情。她無法確信:當所有的事情都坦白之后,我會一如既往地愛她。
或許我為她做的太少了,讓她無法相信我會對她至死不渝。
也許是吧。我想我唯一讓風荷感到安慰的事情就是我沒有質(zhì)問她對我隱藏了什么,在我被疑慮折磨的時候。
事實也是如此。挨打之后,我的確沒有像一個癡情的男人那樣只知道愛自己的情人。同時也印證了一個至理名言: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