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云這次來春水沒有提林容。她們是那么要好的朋友，為什么不邀她一起來玩？也許畢業(yè)之后就疏遠(yuǎn)了，我沒有問她。我覺得女人一旦隱藏什么事情，最好不要刨根究底，只要她不是你的女友或者老婆。

蘇云倒是提前說：“我沒有告訴林容我來春水，不想讓她當(dāng)我們的電燈泡。另一個原因，我害怕她礙事。”她狡黠地笑著。

“你住哪？”我問。

“你的室友不是回家了嗎？”蘇云說，“我住你那。沒什么不方便吧？沒有查宿舍的吧？”

“沒有，研究生都很成年了。”我笑著說，“查什么查？大家心里都明白。”

“嗯，那就好。我可不想半夜有人來敲門。”蘇云說。

到了宿舍，放下了行李箱，已經(jīng)一點(diǎn)多了，正到了吃飯的時間。蘇云看了看宿舍里有廚房，說：“為什么不做飯吃？”

我想起了以前我們住在一起做飯吃，就說：“我們倆誰行啊？”

蘇云說：“我現(xiàn)在行了。”

我指了指另一個房間，說：“我是指我和他。”

蘇云說：“都研究生了，還口齒不清啊。”

自己做飯，大約女生宿舍那邊多，男生這邊都是夜里煮方便面加餐的水平。我還是決定帶蘇云去飯館吃。自己做固然實(shí)惠，但第一頓總是很費(fèi)的，何況味道差遠(yuǎn)了。

我還是叫了林容，并沒有對蘇云說。所以林容來的時候，蘇云很意外，在桌子下面踢了我一腳。我強(qiáng)忍著沒有表示我受了暗箭。

林容情緒也不高，不溫不熱的一頓飯吃完，林容就匆匆離開了，我和蘇云就去了春池劃船。去劃船是蘇云的提議。

劃到了春池中央，我倆都累壞了。我說：“該讓林容也來劃船。”

蘇云突然說：“你以后少和她來往。”

“嗯？”我很意外，應(yīng)了一聲，心想女人的友誼這么快就沒有了？

蘇云沉吟了一會，說：“她不大正常，別人都那么說她。我也覺得她和一般的女孩子都不一樣。你想，二十多歲的姑娘，不談戀愛，正常嗎？你和她交往多了，你也會受她的影響，變得不正常。”

我說：“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

蘇云笑了，看著我：“她不是一般的女人，你別和她深交。你要是受了她的影響，只怕會更加痛苦。”

“為什么？”我說，“她看樣子不錯，除了不喜歡男人。這一點(diǎn)我也想不明白。也許因?yàn)樗龐寢岆x婚的影響？”

蘇云看著深深的湖水，欲言又止，笑了：“你還是聽我的好。我是為了你好。”

“為什么？”

“你聽我好的就行了。我那么愛你，肯定是為你好，不會害你。你不會和她已經(jīng)有什么了吧？”蘇云看著我問。

我驚了，然后笑了，沒有再解釋。這讓我覺得蘇云疏遠(yuǎn)林容的原因是我。愛情總會毀掉友誼，就像男女之間不可能有什么高尚的友誼，而且我還覺得女人的友誼要比男人的友誼毀掉的更加迅速。

我說：“咱們別劃了，讓船隨意飄，飄到哪是哪。扁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

蘇云說道：“好啊！”我們躺在船上，任船漂流。

小船在微風(fēng)的吹拂下，很安穩(wěn)地漂流著。這讓我覺得自己的人生也像這個小船，自己不能決定船兒去哪。

沉默中，我覺得自己挺無能的。為什么不清楚地向蘇云說明白呢？我看了蘇云好一會兒，說：“蘇云我們還是做好朋友。”

蘇云問：“林福，你天真么？幼稚么？”

我沒有回答。人生還很漫長，天真與幼稚會如何呢？天真幼稚者，不是活的很快樂，就是死的很慘。

“這樣的話以后不要說了。”蘇云說，“該放手的時候，我會放手，不用你提醒，更不用你傷我的心。經(jīng)歷了這么多，我知道自己該做什么，想要什么。我不是什么天真幼稚的小女孩。人生該如何度過，道路該怎么選擇，我有理智，知道怎么判斷。我不像你那樣沒有自信，也不會像你一樣，不知道自己該怎么生活，更不會像你一樣只會逃避。”

我再次無言。她的話句句像針，扎在我的心上。

沉默像悶熱的天氣壓抑著我們。上了岸，蘇云說：“我回去了。”她直接讓出租車去了車站。

我問：“你不拿行李箱了？”

她說：“不用了。也許以后還會來，會用得著。”

回到宿舍，林容已經(jīng)在宿舍等我了。她還有房門的鑰匙，上次我就沒有要回來。看這樣子林容的精神還是不好，好像很疲憊。

我問：“下班了？”

她對我笑了笑。

我問：“傷心了？最好的朋友傷你的心了。”

她卻問：“蘇云都和你說了嗎？她和我說她走了。”

我說：“沒有說什么。你們倆怎么啦？鬧了什么矛盾？你們離得那么遠(yuǎn)，鬧什么矛盾？”

林容聽了，低下頭想了想

，說道：“和你說吧，我喜歡蘇云，你能理解？”

我說：“大概可以吧。”我雖然那樣說，心里還是很難接受。世上的事情都是相對的，沒有絕度的事情。有男人喜歡男人，就有女人喜歡女人，男人喜歡女人，女人喜歡男人，也不是絕對的事情。

林容笑了，說道：“我想讓她不再喜歡男人。她被那個程龍傷透了心，我以為她會覺醒了，她卻愛上了你。”她說著，自己去我房間里拿出了蘇云的箱子，問：“她為什么走了？”她打開了箱子，看著里面的東西，“她帶了毛巾、牙刷、衣服、睡衣、內(nèi)衣、內(nèi)褲，甚至還有衛(wèi)生巾。她打算住在這里，和你一起。”她失落地說。

我沉默無語，有些緊張。第一次這么深入地面對林容，那種陌生感讓我有點(diǎn)兒不知所措。我說：“你知道蘇云和程龍怎么分手的？”

林容嘲笑道：“是那個小子自己做的不好，我只是順?biāo)浦邸？墒沁@一切都成了為你做的了。真不知道我們倆還這么有緣。”

我笑了，除了笑，還能說什么？一個女人把我當(dāng)成了情敵，而這個女人還是我唯一在面前的朋友。

“你對女人太好了，也沒什么個性。剛開始，沒人喜歡你。時間久了，女人就被你慢慢侵染了。”林容說，“蘇云說你像水，被你愛著，就像泡在浴缸里，真的有那么好嗎？”

我沒有回答，不知道面前這個女人是不是嘲笑我。經(jīng)歷了這么多的事情，面對失敗的人生，我可沒有自信認(rèn)為自己配得上那樣的夸獎。像水的男人，不就是現(xiàn)在世人眼里的窩囊廢嗎？我真不敢接受這樣的夸獎。

林容接著說：“我倒看你除了心腸好點(diǎn)，也沒有什么。你當(dāng)了幾年班長，就會送信，真不敢想象大學(xué)的班長被你當(dāng)成這樣。現(xiàn)在心腸太好有可能就是沒用、廢材。我真不相信蘇云愛你愛的那么死心塌地。”

我笑了，沒有反駁。

林容又說：“也許沒有歷盡滄桑的女人都不對你這種軟綿綿的男人有好感。不過，你不應(yīng)該以此為豪吧？這從另一方面證明，你也挺失敗的，不是么？”

我點(diǎn)點(diǎn)頭，沒有說話。風(fēng)荷和蘇云是因?yàn)榇瞬排c我有所交集嗎？蘇云因?yàn)槌听埖呢?fù)心缺乏安全感，風(fēng)荷因此認(rèn)為我不會看不起她，她們才對我傾心。是她們有了需要，我才被選中。我心里挺難受的。

“你為什么不說話？”林容問，“我說的對不對？你說句話啊！我們是朋友，有什么說什么，我都沒有客氣，你也不用對我客氣。我說到你的傷心處了，你可以給我一巴掌。”

“我算是剛剛認(rèn)識你。”我說，“我不知道說什么。在我的印象里，你完全不是這樣。”

林容冷笑：“你知道我和蘇云為什么不考研究生？你想破腦袋都想不到。”

“是什么原因？”林容問的時候，我心里感到了一點(diǎn)，不敢確定。

“因?yàn)槟恪！绷秩菡f，“蘇云覺得你考不上，肯定回去工作，就不想考研了。她不考，我也不想考了。我一直想和她在做三年的舍友。”女人的愛真的很奇怪。

我呆住了。我萬萬想不到還有這樣的事情。這是上天對我失去風(fēng)荷的同情嗎？

“蘇云特別笨。”林容說，“你能給她什么？你只能像一個保姆一樣照顧她吧？這年頭，一個保姆有什么用？”

我笑了，覺得林容一定瘋了，也愛蘇云很深。大約蘇云這次真的傷了林容的心。她不能對蘇云說什么，只好來找我發(fā)泄。我說：“蘇云知道你愛她嗎？你不喜歡男人，也不能這么貶低我。你喜歡蘇云，你能給她什么？男人給她的一切，你不能給，而女人可以給的一切，男人差不多都可以給。”我說完，笑了。男人還是有男人的驕傲的。

林容說道：“沒有明說過，可是她能感覺到。我雖然不是男人，但是我真的很愛她，比你們這些男人強(qiáng)。我能保證的就是你們男人給她的傷害，我都不會給。”

我笑說：“你不是一個完全的女人，不會理解女人的情感。有些事情是天注定的，我們都不會想明白。世上那么多夫妻，難道他們都做錯了，只有你做對了？蘇云也是一個女人，你應(yīng)該尊重女人的天性。”

“你還是靠生理思考問題吧？你指的天性是什么？就是性，你說是不是？”林容說。

我發(fā)覺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了，就說：“林容，我們做好朋友，做哥們，別談這個了。我并沒有奪走蘇云，倒是失去了自己的愛人。從這方面講，我們倆都是可憐的人。”

林容笑了，說道：“你還是一個不錯的朋友。我今天覺得自己失落的像一條落水狗。”

我說：“所以你就來咬我。”

“我不是來咬你，我是來找另外一條落水狗。”林容說，“所以我還能和你一起喝酒。”

我們都笑了，決定一起去喝酒。在酒館里，聽著別人吆三喝四的，很不清凈，我們就買了菜和酒，回宿舍喝。男人和女人一起喝酒，清靜的環(huán)境里才有故事。

回到宿舍，我們開懷暢飲，沒有絲毫的客套，自己倒自己喝。這次我們喝的是白酒。白酒很纏綿，就像哀愁。

林容問：“你很愛風(fēng)荷？愛到什么程度？你能不能和我說？”

“愛她，我害死了自己的媽媽，也害了我和她的孩子。”我說，“真不敢想象這一切都是真的。有時候夜里醒來，我還希望那只是一個噩夢。我還在過去里，我的媽媽和風(fēng)荷都好好的。我考研究生就是為了我們倆還可以無憂無慮地在一起三年。是我居心不良，才造成這樣的后果。”

林容苦苦地笑了，說道：“我原來也是這么設(shè)想的。我想，蘇云和我在一起讀三年的研究生，她會愛上我。可是，你又讓她看到了希望。她還是比較喜歡男人。她還是選擇了付出和傷害。”

“那是天生的。”我說。

林容罵了一句，說道：“男人很有優(yōu)越感嗎？男人都是覺得女人離不開男人，都用那東西想問題。你們都是畜生。”她指著我的下身。“總有一天，你們都會進(jìn)化成畜生，沒點(diǎn)人性。”

我喝了口酒，說：“女人不都是靠身體和感覺思考的么？我看你是個女人啊！怎么回事那樣？你哪根筋搭錯了？要不要我?guī)蛶湍悖匦麓詈茫俊?

林容說：“這很不公平。人不能選擇自己的很多事情。”

我笑了，說道：“你以為男和女能像大學(xué)選專業(yè)一樣看著分?jǐn)?shù)選？不過你看不起男人，不想做女人，喜歡女人，你想做什么？你能做什么？在每個寂寞的夜晚，你能做什么？”

“你去死！”林容氣呼呼地說，“你只是比較走運(yùn)。如果你是女人，你就明白了。”

“明白什么？”

“明白我不想做女人，明白我為什么喜歡蘇云。”林容說，“只有我會好好保護(hù)她，你們只會傷害她。”

我醉了，伸手拉扯了林容的領(lǐng)口，看看她的胸，說：“你發(fā)育不錯啊，明顯沒有發(fā)育壞！看這樣子，不對啊！你怎么愛女人？怎么愛？”

林容也喝得不少了，并沒有打開我的手，嘲笑我：“你只會骯臟地想問題。愛一個女人就為了床上那點(diǎn)事？那點(diǎn)事就是全部嗎？”

我笑了撤回了自己的手，說：“不是全部，但是缺少了那個肯定不行，對大多數(shù)男女來說。你看，世上出軌的女人也不少。這就說明并不是男人看重那點(diǎn)事。到了青壯年，往往是女人不能缺少那件事。”

林容不屑地笑道：“你說的那些，只是為了你們自己有一個好的借口。”

“可女人為什么會喜歡？你看那些自.慰的東西，大多是為女人設(shè)計的。”我說。講理誰不會啊！這還難嗎？

“因?yàn)椴还健！绷秩菡f，“那些東西是為你們這些男人根據(jù)女人設(shè)計的。你們這些男人掌握了太多的東西。從某些方面來說，女人受制于你們。女人想要幸福，就要依附你們男人，還得為你們男人付出很多。你們還為這種不公平起了兩個好聽的名字：愛情和婚姻。你們就是天底下最虛偽的人。”

“我知道了。”我說，“為了你的獨(dú)立干一杯。我承認(rèn)，男人不是好東西。不過，這會因?yàn)槲业某姓J(rèn)有所改變么？我只能對我的媳婦好，也不能對全天下的女人好。”我喝醉了，笑著。

“你還算老實(shí)。”林容說，“所以你比較討女人喜歡，所以被男人傷害的蘇云，還有風(fēng)荷，都會愛上你。這能說明什么呢？這只說明，你這個老好人，生活不會好。”

我點(diǎn)點(diǎn)頭。我知道這就是自己的客觀實(shí)際，沒有任何反駁的言語。

“你知道的，可是能改變不了，是不是？”林容笑了，“我也知道，我也改變不了。我一直以來都是這改變一下自己，可是我改變不了。我為此痛苦過，想到過自殺。”

“我也想過自殺，只是我還有爸爸。”我淡淡地說，“我怎么能讓他一個人留在這個世上，沒有妻子，沒有了兒子。”

林容說道：“你說的對，做人得像你一樣。可是，我也知道，自己自殺不了，就不要再想改變自己了。我為什么要改變？我喜歡女人，就喜歡好了，我就是我。別人可以不愛我，但是誰也不能改變我喜歡誰。”

“是，你說的很對。”我隨著她說，“這個世上，要么堅持自己，要么改變自己。”

“你沒有堅持自己，也沒有改變自己，你是兩面派，所以你才會痛苦，并且從痛苦里走不出來。”林容看著我說。

“是嗎？我怎么不覺得？”我只是嘴硬而已。兩面派就是逃避，我明白。

“你不覺得，那是因?yàn)槟愠死蠈?shí)，就沒有什么了。你可以美其名曰：缺心眼。”

我邪惡地笑了：“不是。風(fēng)荷說過，我是很好的男人。女人都會喜歡我，被我愛過之后。你這么不喜歡男人，就是因?yàn)槟惚荒腥死渎涮昧耍辛四娣葱睦怼Ｕf不定，你有了男人之后，就會像別的女人那樣正常地生活了。”

林容笑了，笑意十足。她真的很聰明，明白我在說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