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荷關了店門,我們一起去買了菜,回到小屋重新做飯。她很高興,大約認為我對她的愛戰勝了我對她的猜忌。
也許風荷也相對我坦白,但是她還想知道如果不坦白,我會怎么樣。我則喜憂參半。我渴望擁有她,讓我不再追尋她隱藏的東西。
這是我人生第一次大的取舍。這讓我心里始終有些灰土,打掃不干凈。因而當天我表現的總好像慢半拍,配合不上她快樂的心情。
風荷大約沒有心情苛求我什么,對我的跟不上節奏的表現沒有什么表示。
當天晚上,我們感受著幸福一起吃飯。快樂平靜的夜晚很快過去。風荷依然很賢惠地早起做飯。她總說外面小攤上的東西不干凈,要做自己做飯。
這讓我感到自己很幸福。愛一個人,最在意的就是那個人的健康。這讓我心里暖暖的。
那天早上,我雖然也很幸福,仍根除不了心中的猜疑。我從沒有問過她有多少錢。那天我就問她:“你到底有多少錢?”
她說:“你缺錢?要多少,我給你。”
“不缺。我想知道。”我仰著面說。
她說:“全部都算上,大概也算個百萬富翁吧。怎么樣?我還行。”她微笑著。
“這么多?”我問,心里挺驚訝的。
她說:“大多數都是做生意掙的。以前的那些錢都沒留下多少。”她在說明以前的問題。
我聽了沒有回答。
風荷說:“做生意,玲姐給我了很多本錢。本錢大,利錢就多,賺的才多。”
我仍沒有回答。我想風荷這么解釋就是想說明我和她其實都很在意“錢是怎么賺的”這件事。
風荷爬上床,伏在我身上,很認真地說:“你心里怎么想的,告訴我。如果你后悔了,也告訴我,不要可憐我。”她像一只柔軟的小貓,伏在我身上。
我笑了,很憐惜地抱著身上這只美麗優雅的“小貓”。我絕沒有“可憐”或者“不忍心”,只是不想沒有風荷。我摸著她的臉,說:“你一輩子都是我的?”愛是自私的,我深刻地感受到。我只想風荷像私屬物品一樣,永遠只是我的,就像我的心臟,雙手,頭腦等等我生而有別人無法奪去的一樣。
風荷說:“是。”她貼著我的臉說。
之后我就親風荷。因為我不知道說什么。對未來,我有不確定的感覺。可是占有她,揉搓著她的身體,讓她被自己征服,我心里就很踏實。
親吻之后,我才說:“如果有一天你不愛我了,要離開我,不能背叛我。”
“你可以殺了我,我如果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從今往后。”風荷堅決地說。她向我做了保證,給了我很大的安慰,讓我覺得自己的妥協很有意義和價值。
那保證就像一個夢想,指引著我前進。
可是,日子一長,猜疑和不踏實的感覺又占據了我的心。我想要徹底相信風荷說的話,并徹底信任她,但是那些心頭的塵土還是能夠被風吹起來,蒙住我的心靈。于是,我也不是完全做不到,還能差不多能做到。
于是,有些時候,我開始逃避風荷。我想,給她一些自由,她也許會有時間思考和進行她自己很私密的事情。這樣,她可能會早些做出最終的選擇。對我來說,那也許是好事。真相也許會早些到來。
這樣,我在網吧的時間就多了,在學校里的時間也多了起來,和風荷膩在一起的時間就少了。有時候,我會碰上蘇云。我發覺她獨自一個人的時候也多了起來。見了面,我們并不深談。雖然我們都釋然了,可在我們之間,還是有把我們推開的陌生感和尷尬心情。
那時,我感到長大之后所面對的并不是事務的繁忙,而是對錯標準的混亂。我對某事做出了決定,可那到底對不對呢?再決定之后很長很長的時間里,我們會始終懷疑和掂量:到底對不對呢?
風荷對我并沒有太大的變化。這讓我有些接受不了似的。難道這一切都是我庸人自擾?我想問風荷一些事情,卻不知道如何開口。我們的感情仿佛很脆弱,經不起一句真實的詢問。這讓我很迷茫。
劉明大約明白我的迷茫。趁風荷去進貨的時候,他約我喝酒。也許男人的成長與酒是分不開的。長大的男人在一起吃飯,不能少了酒。酒始終伴隨著男人的成長,當然不喝酒的哥們就除外了。可是,我真的長大了嗎?
喝酒的時候,劉明說得很直接:“我覺得風荷是一個好女人,你不該懷疑她。這樣的好女人哪里找?”
我說:“別人打我干什么呢?這么多的人,就認準我打一頓。”
他笑了,說:“因為女人太好了,才有人爭奪。你現在占有者,別人不來搶?風荷是一個丑八怪,別人躲還來不及,和你搶?”
我只是笑。我想:即便是和我搶女人,也得分析一下都是什么人和我搶吧?
劉明接著說:“你為什么不反過來想一想?她不缺錢,
人也漂亮,更不是個笨蛋,對你那么死心塌地,你有什么不滿足的?”
我笑問:“你為什么不收了?”
劉明笑了,說:“人家看不上我。這事很怪,我比你差在哪兒了?你個死腦筋還揪著一點事不放,有什么比我好的?”
我只是笑。我不信他的鬼話。鄧霞不是他的心肝?這就是酒后吐真言?或者,我們三個就是傳說中的三角戀?我笑了,為自己的腦袋頭疼。
劉明又說:“不過你也不用多心。我早沒有念想了。你不知道吧?失敗之后,是我老在撮合你們。你小子夜里抱著美女睡覺,想怎么摸怎么摸,想干啥就干啥,該好好謝謝我。”
我問:“蘇云和風荷,哪個好?”
劉明說:“哪個對你更好,哪個更好。在這個世上,有一個比你父母對你更好的女人,你應該很滿足,很幸福。男人這一輩子,事業有了之后,才會發現,一個女人一個家有多么重要。”
我只是笑著說:“您老幾十了?”
他沒有回應我的話,只說道:“你有什么不滿足的?我要是有錢,看著你占了我喜歡的女人,我也想揍你一頓。這件事就是這樣么簡單。”
我大體說了我的懷疑。我懷疑風荷有一段時間和某個男人有什么我不能接受的關系。
他說:“你能確定?有什么證據?”
我說:“我確定不了。”
劉明沉默了良久,說道:“我不相信風荷是那樣的人。”
我說:“我也不相信。可是事情的確是對著我來的。”
劉明笑說:“我想,打你的人或許是吃不到葡萄的人。我覺得風荷是一串甜葡萄。雖然這一串上有幾個是被蟲子咬了。可是,摘掉了那幾個之后,這一串甜葡萄以后都是你的了。”
我說:“可我也得把那幾個蟲蛀的葡萄全吃下去。人生不會允許我像你說的那樣選擇。”
“你用得著吃嗎?她的過去已經過去,她的將來屬于你。”劉明笑說。
那句話讓我很有感觸。這不是我當初愛風荷的理由么?自己曾經的決心已經被歲月銹蝕掉了嗎?一時間,我沒有話說了,只覺得自己很失落。
劉明慢條斯理地接著說道:“你和蘇云談的時候,我和風荷不止一次談論過你們的未來。雖然風荷沒有說過她比蘇云好,可我覺得蘇云不適合你,風荷適合你。”
“為什么?”我問。
劉明說道:“風荷更愛你。”
“為什么?”我又問。
劉明卻笑說:“命運也許就是這樣奇怪。為什么不是我早認識她呢?”
我笑說:“你會去那里認識她么?”
于是我們倆都笑了。我說:“你不愛鄧霞?我真想不到你不愛她。”
劉明也很坦白:“我不愛吧。她讓我沒有將來可以組建家庭的踏實感。”
我笑了。我一直以為他很愛他的女朋友。這就是現實生活么?“我真想不到你們會是這樣。你對鄧霞的感情就是這樣。”我也坦白地說。
劉明嘆了一口氣說:“生活中有很多必須的東西,也許是你不是最想要的那一種,可是你不能拒絕,很必需。”
我明白劉明的意思。那個東西也許是必不可少的。我笑了,問劉明:“如果你們一直不分手,會不會結婚?”
劉明反問我:“如果你們不分手,會結婚嗎?”他不等我回答,又說:“其實你們就在過夫妻生活。我想不出你們會分手。我們不一樣,我們只是在一起玩得很高興,沒有考慮過將來。鄧霞從來沒有想過那個問題,我覺得。”
我沒有否認劉明的判斷。他們倆在戀愛在好好地玩耍,在大學時代,而我好像在生活,與和自己的女人生活在一起一樣。我已經很難下定決心自己先放下風荷了。我說:“沒有什么大的問題,我會永遠在一起,直到一個死了,或者一個變心了。”
劉明說:“你很悲觀。我可以向你保證,你的憂慮是多余的。”
我無言以對,只有喝酒。人成熟之后,事情往往在一次又一次的分析之中變得復雜難解。人生就是麻煩的集合體,超越了時空隨著生命跟隨著每一個人。
劉明說:“想不想試一試風荷愛你的程度?”
我聽了只是笑。我也想,只是我沒有好的辦法。
“真愛你的女人,會像母親,永遠不會拋棄自己的孩子,可你的女人不會有母親那樣的地位。”劉明說,“你可以試一試。”
“怎么試?”我問。我沒有體會劉明的意思。
“像流氓無賴一樣對待她試試。”劉明壞笑著說,“媽媽不會拋棄流氓無賴的孩子。我試過,鄧霞肯定會拋棄我。我覺得風荷不會拋棄你。”
我還是笑,喝酒,沒有回答,心里想劉明也許是對的。真的愛我,風荷就會像母親一樣包容我的一切。愛往往就是溺愛。
劉明瞧了我一眼,說:“人
都很自私。那沒有什么,你也不要覺得自己的一世英名就毀了。你不會一輩子都那樣對她,不是么?”
我端著酒杯笑,覺得劉明不去做學者真是太可惜了。有思想的人會把復雜的事情簡單化,簡單的問題復雜化。于是,我覺得劉明是對的。
深夜,我就懷著那樣的鬼胎回到了住處。風荷如果欺騙我,不是真的愛我,就不會容忍我。我不是一個禽獸一樣的色狼,而是畜生一樣的色魔。我狠下了心,開始欺負她,像變態一樣。
她睡得正好,被我弄疼了,很不耐煩,要推開我。我抓住了他的頭發,讓她正視著我。她說:“你發什么酒瘋?快睡吧。”她攬住我,要安撫我睡覺。
我笑了,仍抓著她的頭發,弄疼了她的頭發。她惱了,說:“耍什么流氓?”
我說:“我就想耍流氓!”我笑著,她說:“我真的累了。”她讓我放開她的頭發。我不放,她推了我一把,我就甩了她一個耳光。她愣住了,轉頭不理我。放開了她的頭發,我雙手捧著她的臉,問:“我是不是你的男人?你說我到底是不是你的男人?是你這一生一世,今后唯一的男人?”
風荷說:“你到底發什么神經?”
我就又打了她一個耳光,問:“你說我到底是不是?”
她就不說話了。
事情已經開始,像飛出的箭,已經無法收回,無法收手了,我想。那飛出的箭已經傷到了風荷。我無法回頭了。“做下去。”我想,“要么結束,要么明白她的心永遠在一起。”又抓住她的頭發,我又問:“你對我什么態度?”
她說:“你喝醉了,我現在不想說。”她不想說,我就打她,非要她說出來不可。這是一個好理由,很蠻橫。
風荷沒有還手,眼中含了淚,就是不說話,看著我。她大約不相信打她的人是我。
那時,我的動了手,腦子也亂了起來,酒精也讓的腦子漲得難受。亂糟糟的腦子閃現了許許多多不好的事情。那些事搞得我頭昏腦脹。打她時,我認為就是風荷欺騙了我。然后,我覺得全世界都是在欺負我,而風荷就代表了那個世界。
我心中充滿了怨氣,把怨恨全發泄在了風荷身上。我脫掉她的衣服,讓她痛苦,羞恥,卻不能反抗,違背。
風荷自始自終沒有說一句話,好像失掉意識一樣看著我,忍受著我的折磨。這種反應更加激發了我心中的邪惡。我仿佛失掉了善惡的概念,只是恣意讓心中的怨恨噴發出來,傷害一個像母親一樣愛我的女人。
她的沉靜就像一個黑洞,把我心中爆發的邪惡一點一點吸收了。漸漸地,我的心空掉了,也失去了力量,呆呆地坐在床邊。
風荷什么也沒有說,沒有淚水,滿是傷心,背過身去。不知道她是不是睡著了,我獨自坐了很久很久,腦袋也慢慢冷靜了下來。我想看一看風荷是不是睡著了。我渴望她和我說話,卻不敢碰她了。
清醒之后,我為自己的“心計”感到恥辱。我想我再一次毀了自己的愛情。我為什么要猜疑風荷呢?她對我還有哪點不好?別人打了我就是她的錯嗎?
我坐到天亮,風荷才醒過來。夜里她還是睡著了。她是不是已經不屑于為我傷心難過了?我看她穿衣服,收拾床鋪。
每當目光相對的時候,我就躲開,不敢和她對視。她收拾好了,洗臉,刷牙,回到房間,站在我面前。我看了一眼風荷紅腫的腮,想著她身上的傷,低下頭。知道自己有罪,等待判決,我想,沒有什么好說的。如果我是女人,也不會原諒打自己的男人。
愛情需要相容相愛,愛情需要相知相愛,愛情需要相親相愛。我什么都沒有做到,只自己的猜疑中打轉,僅僅在意了自己所謂的男人的尊嚴。我不敢抬頭看她。退一步講,就算風荷有錯,我也不可以那樣打她。
風荷靜靜地看了我一會兒,說話了。她的話來得太意外了,我沒有聽清楚她說了什么。我抬頭看她,向她詢問她到底說了什么。
風荷笑了,說道:“你喝醉了,我不怪你。”
我做夢也想不到是這樣一句話結束了我的陰謀,也了結了我的猜疑。我不敢相信地看著風荷的臉,眼睛。她的目光潔凈柔和。
風荷主動攬住了我的頭,讓我貼著她柔軟的胸。她說:“你不用弄得和世界末日一樣。你喝醉了,我不怪你,真的。我對你的愛絕對經得起你那幾下子。”
我哭了,失聲痛哭。我能說什么?
很久之后,劉明向我坦白了他做了叛徒。他向風荷發了一條告密的短信。可是我仍舊相信風荷那天早上的話。她那樣說,不是因為知道我的“算計”,而是因為真的愛我。戳穿我對她更有利,但是不利于我們的愛情,她一定是那樣想的。
而我,就是一個小人,萬般算計之中,就失掉了自己。
那天早上,我哭了很久。風荷沒有哭。也許我的哭聲和淚水表明了我的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