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明干巴巴地看著我,說:“林福,我和鄧霞分手了。”說完,充滿歉意似的,他笑了。大概他也沒有想到自己這么快就分手了,辜負了觀眾的期望。
我也苦笑著說:“真的么?你不是不愛她么?分手就分吧。”我的心變得很冷淡,對于別人感情的事情。
“不愛,好像不愛。現在失去了,我還是很痛苦。”劉明依舊笑著,“我是不是犯賤呢?我倒覺得自己愛她了,好像還愛的很深。”稍微一愣,他又說:“也許我有點兒不適應她不在我身邊了?就算養了一個小寵物,突然間失去了,也會很不適應。我是不是這種情況?”
“愛她什么呢?”我問,“你自己都想不清楚。”
“我不知道。”劉明淡淡地說,“我不知道。好像,我接受不了她不在我身邊了。她帶走了一些東西,我現在還不能失去。這么說還是習慣問題?”
“你想不想她再回來?”我問。
劉明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不想。她回來,我也接受不了。”
那天,劉明把網吧交給方子羽,約了梁寬,我們三個一起去喝酒。梁寬也無精打采的,只知道喝悶酒。沉悶是我們三個共同的心情現況。沒有頭緒理清的哀愁纏繞著我們。
劉明不滿道:“你們兩倒是說話啊!我讓你們來干嘛的?”
“不是喝酒嗎?”梁寬反問,“我可喝了不少了。”
“是!”劉明說,“倒是和哥們碰一個啊!我要是想喝悶酒,讓你們來一塊喝?”
“來!”梁寬和劉明碰了杯,干了。那勁頭還是淡淡的感覺,一點也不激情。
我提不起勁,沾了沾酒杯。
梁寬再也忍不住一樣,沉緩地說:“林福,你和風荷,和蘇云的事情,我都聽劉明說了。哥哥佩服你!你是真正的情者!不管結果怎么樣,為了你們的愛情,為了我未來的愛情,我們干一杯,喝!”他伸著手碰了下我的杯子,和我碰了杯,自己先干了。
我笑了,無可奈何地說:“為了咱們的愛情,干了!”
劉明說:“我們三個好像都單身了,世界真奇妙!無論從何處開始,都是同一個歸宿,好像初戀就是悲劇。”
“你為什么失戀了?”梁寬問,“我真的不明白你們倆沒有什么征兆,突然就分手了。”
“也許應該留著那個孩子。”劉明說,“沒有了那個孩子,我們只能討論到底愛不愛,愛的有多深,誰愛得更多一點。討論來討論去,愛情就被談論的很客觀了,一點感情都沒有了,什么都很計較。結果就是愛情死了,哥哥我單身了。我覺得好像很自然就走到了這樣的結果里。所以我現在覺得心情的很坦然,除了有點兒可惜。本來,我是打算等她一畢業就娶她。可是現在,什么都沒有了。”
梁寬說:“那也好啊!你們倆至少還有過愛情,我連個愛的機會都沒能有。”
我突然回過味來,笑了,說:“如果那個孩子留著,你想過現在會變成什么樣子?”我笑著喝酒,喝嗆了。
“至少我們還會在一起,養孩子就是了。”劉明簡單地說,“至少不會無聊地討論愛不愛你愛不愛我,到底愛到什么程度,直接把愛情論證死。”
梁寬說道:“也有可能為了照看孩子,吵了千百萬次了,還有躲避計劃生育的戰斗。唉!生活難,難于上青天。”
我問梁寬:“林容為什么不接受你?她挺寂寞的啊!上自習都沒有聊天的。”
梁寬說:“一句話:我們不合適。這都怪你,閑著沒事瞎撮合什么?讓我深受打擊。女人,我真搞不明白,我很優秀啊!她們知道什么是愛情?她們知道自己那點小天地。”
“你還是連你自己都沒有看清楚。”我說,“你的自負對女人是一種傷害。他們覺得自己永遠比不上你心中那個有才的自己,也比上不你心中的那個戀人模板。于是,她們都覺得你是一個傻瓜,不會覺得自己是一個傻瓜。”
“天哪!這是什么理論?什么邏輯?”梁寬大叫,“這是我聽到的最莫名其妙的話。你就是憑著這樣的腦子讓女人愛你的嗎?”
我苦笑無言以答。人生無道理可講,只有個人的選擇可以訴說。誰可以用算盤把人生算得明明白白?邏輯講不通,情理說不通,但事實就是如此。所以道理都不值一提了?
“你和風荷現在怎么樣了?還見么?”劉明問。他的話像一只手按在了我傷口里的劍上,用力向下摁了摁。
我說:“正在走向死亡和瘋狂。”
他們沉默無語。我覺得凄慘,淚就掉下來了。
梁寬看著我的淚水,說:“徹底分了吧!兩個人的人生都重新開始。”劉明說:“慢慢來,人生還很漫長。誰知道將來這個世界送給我們的是什么?說不定一個月之后,我就把鄧霞給忘了,開始了和另一個女人相好的歷程。這既是男人的人生,花兒一樣年華的人生
。”
梁寬笑道:“男人,你的名字應該叫喜新厭舊;女人,你的名字應該叫莫名其妙。”
劉明更正道:“水性楊花,什么莫名其妙?你太高看她們了。薄情寡義也很貼切。”
我收不住我的淚水,沒有說話。人生已經毀壞了,愛情依然垂死,未來一片灰暗。我和風荷是灰暗之中瘋狂掙扎的兩只被繩子拴住雙腳的麻雀,耗盡生命也無法展翅,飛翔,沖破灰暗,到云端之上迎接陽光。況且,你們見過麻雀飛過那么高嗎?何況還是兩只被繩子拴住了腳的麻雀?
那時,我真的想讓劉明梁寬幫我分析分析,我和風荷會不會選擇雙雙自殺。我們都在逼迫對方走向放棄,并且無法停止。放棄的盡頭不就是毀滅么?可是,我不能向他們說出實情。我無法說出來。
流著淚,我怯弱地端著酒杯喝著。我不能不去見風荷,而風荷不想我去見她卻思念我。我們就像相互吸引相互碰撞的兩個玻璃球,直到碰得粉碎,或者一方粉碎,才會結束碰撞。
那天,我喝醉了,劉明送我回宿舍。我不想回去。宿舍是一個冷清的窩,我才不要去。我攔住了出租車,去風荷那里。劉明不放心,也上了出租車。
到了樓下,我說:“我到了媳婦家了,你走吧,回去好好睡一覺。”
劉明笑著擺擺手,說:“上去吧,上去吧,你瞧你那熊樣!”
我晃晃悠悠到了門前,敲了門。風荷開門,看到我,欣喜若狂地撲到我懷里。那忘情的擁抱讓我們一時都忘記了這世上還有別的什么,除了我們。關上門,風荷問:“你喝酒了?喝了多少?”
“不知道。”我笑說。我說完,看到風荷慘淡地一笑,說:“你不該來。我想死你,你都不該來。你真的不能來。”
“我想來,你也想讓我來。”我就摟她,推著她,讓她倒在沙發上。“你不想見我?”我親著她。那一刻,我遺忘了自己的痛苦。
“給我錢!”她冷冷地說,又在絞我的心。每一次見面,她都會這樣擠壓我的心。我明白她要把我心中的愛情擠光榨干。可問題是,人不死,心就不死,怎么會把感情擠光榨干呢?這世上最能重生的就是感情。
“什么價位?”我冷漠地問。
“只要給錢,你就能得到最好的服務,怎么我也得給你優惠啊!”她絲毫不躲閃我的眼睛。
“賒賬!”我說。
“也行,只要你想賒賬。開始嗎?全套的好不好?”她說。
我點點頭,躺在沙發上。我的心在痛。
她開始了,我像死了一樣毫無反應。她笑了笑,說:“少裝死。”我沒有說話。
最終還是我敗了,像坍塌的泥土,躺在地板上。“舒服嗎?”風荷笑著問我,“你還給我裝死,你們都是一個模子里出來的,別裝的多么與眾不同!”
看著她的臉,我知道了為什么有人會對她念念不忘。我的目光很凄慘吧,有淚積攢在了心里,鼓蕩著,無法承擔。
風荷不笑了,躺在我身邊,貼著我,淳淳勸導:“林福,離開我吧。我除了像妓.女一樣滿足你,還能為你做什么?我以后怎么樣,不用你管。何況,我以后也不會過得很難。你離開我,別的女人會愛上你,像我一樣愛你。我能給你的,她都會給你。我不能給你的,她也一樣能給你。我給不了你幸福,但是她能。你這樣和我糾纏在一起,我們誰都不會幸福。我求你行不行?你要一個妓女干什么?”
我笑了,說:“你繼續。就這樣也好,好歹我們還能見面。我什么都不想,只想你不離開我。你說什么做什么,我都不在意。”
她狠狠地打了我一個耳光,打得我眼前一片金光亂顫。時間一下靜止了,好像凝固了。
過了很久,我笑了。
風荷坐在地板上,倚著沙發。她伸手撫摸我熱辣辣的臉。
我還是笑。我始終欠一頓打,我想,自從媽媽離開之后,早該有人揍我了。可是從姐姐到爸爸,誰都沒有打我,真真正正地打我一頓。現在,風荷的這一個耳光,把我打醒了,確切地說,把我的怨恨打了出來。沒有人怨我,我能怨恨誰?我怨恨自己,卻不會怨恨別人,也不會對著別人發泄自己心中的痛苦。可是這一個巴掌,打得我又羞又惱,心中的痛苦瞬間轉變成怨恨,向著風荷奔泄而去。
我憤憤地想:“難道你不愛我了?難道你的溫柔從此消失了?我那么愛你,那么愛你,為什么你要這樣對我?為什么非要和我結束呢?為什么還打我耳光?”我看著風荷,“為什么你要那么對我?為什么費要推開我?我連死去的母親都不顧了,還不夠愛你嗎?沒有未來,我不是也沒有未來嗎?”
怒火一下被點燃了,就有千萬條理由去恨去怨。我看著發呆的風荷,既恨又愛,憤恨地想:“不就是想要羞辱嗎?我給你羞辱!相互折磨就相互折磨好了,我不會放手。”我笑了
,很陰險地笑了,把風荷攬到自己身前,撫摸著她的身體。
我又問:“賒賬可以嗎?”
她被問笑了,說:“可以。”
“那就好。”我說,“你想玩,我就好好配合你。”我捏著她的脖子,想殺了她似的。她迎著我的眼睛,說:“先生,我也會好好配合你的。”
風荷和我談過很多女人的秘密,特別是怎么樣讓一個女人走向欲望的巔峰。她笑著,看著我擺弄她,說:“你想做什么?”
我笑著,說:“女人不是都喜歡心愛的男人擺弄她?我現在就看看你愛不愛我。”
她笑著,沒有回答。其實她的笑已經回答我了,我肯定失敗。
但是,風荷是愛我的,我知道,所以我很快就成功了。她的身體和意識很快暴露了她的愛。她迎合著,擁抱我,想要接觸和被接觸。她的愛在控制著她的身體。她回應著我,我卻把她推向一邊。
她說:“算我下賤!”她張開雙臂攬我,我卻推開了她,然后,我也一個耳光打了上去。她倒在地上,愣了愣,笑了,笑得好像那一巴掌打得她很爽很快樂。
我撲過去,抓住她的頭發,說:“怎么,顧客就是上帝,你忘了?別裝死,給我起來!”我笑著,以嘲笑我和她的愛情為樂,嘲笑她的欲望,嘲笑她的身體,把她當做真正的妓女一樣折磨。
那時,我是瘋了。瘋狂地讓自己的痛苦發泄出來。
風荷卻笑了,說:“我就是這樣的女人,人盡可夫。任何男人摸我,我都會迎合。要不然那王局長也不會為了我搞得家破人亡,一切都毀了。”她的笑讓我對她的反擊變得不值一顧。她不屑地說:“我愛你,可是我也是個賤女人。你能接受那樣的我么?現在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正在網上看著我的身體在**,在想怎么和我睡覺,想象我怎么服侍他們。這樣女人你也要么?你還要愛么?所有的男人都可以看著你的女人的身體意淫。”她大笑起來,我的頭都快炸了。
我顧不上自己的怨恨了,覺得自己真的是活得不值一文。我去找酒喝,想要逃避。
她抓住我,讓我面對她,說道:“怎么?你不行了?你不是要嫖我么?我一個女人脫光了站在你面前,你還想逃?你就是一個懦夫,連個女人都治不了,連個女人都放不下!是不是你沒有自信膽量去追求一個正常的女人?蘇云流產了,你去追求,你是不是覺得那樣的蘇云才會愛上你?你對我也是一樣的吧?你覺得我下賤,你可以居高臨下地愛我,我就一生一世就像丫鬟一樣崇拜你,感激你,侍候你?我可沒那么笨。我愛你就是因為你是一個懦夫,我這樣的女人你都沒有膽量欺負。你說,我多少次都自己送上門,你都不敢碰。你這樣的懦夫,我剛好需要你這樣的一個男人過一個正常人的生活。我愛你就這么簡單。你明白了?我現在給你說清楚。因為我可憐你,才要趕走你。你媽媽因為我死了,我才可憐你,讓你知道真相自己離開我。我不想你們母子兩個在閻羅殿告我害了你們母子兩個!我明白了嗎?我不能通過你過我想要的生活了,你就沒有任何價值了。你就是一個網蟲,我眼睛不瞎,不會那么愛你愛的死去活來。你真的很可憐,所以我才不忍心禍害你了。你走吧,好不好?游戲結束了。我不想陪你玩了。現在,你唯一的一點價值都沒有,你還賴著我干什么?以前我想,以我的財富和你的怯懦,我可以過一個正常人的生活。現在,什么都結束了。你明白了?這就是我不想你在愛我的原因。”
風荷的話像機關槍一樣把子彈全打在了我身上。我被打呆了。我真如她說的那般么?我審視著面前赤/裸的女人,問:“你說的真的假的?你愛我只是因為以前我可以給你正常人的生活?”
風荷嘲笑我說:“我一直想你自己離開,才對你那么客氣。我心中有愧,不想那么赤/裸/裸地傷害你。可是你這么糾纏我,讓我怎么活?”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她變得很嚴肅很認真,又說:“我們好聚好散,行不行?我想要的你已經不能給我了,你想要的,我也給不了你了。你走吧,別再折磨我了折磨你了。別的女人一樣陪你睡覺,不是么?我只是比她們漂亮一點,下賤一點,你沒有必要死纏著我。”
我一個字一個字地問道:“你真的是那樣想的?”
她面對著我,勇敢地說:“是的,在你喜歡蘇云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一個老好人。我這樣的女人就需要你這樣的一個老好人。這就是我一直沒有說出來的話。我真的愛你的話,我管你爸爸干什么?我只要我想要的,什么都不會怕。不光自己不會怕,我也會讓你什么都不顧及,只和我在一起。為什么要離開你,你明白了?”她故意帶著嘲弄的口氣問了我最后一句話。
那時,我想起了媽媽,覺得自己就是一條怯懦的色狼。我并不是像劉明說的那樣胡亂自責。我再也受不了風荷的話,逃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