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漫長的,夢同樣也是漫長的,但是,好夢有時也會預示著壞的結果。夢醒時分,便是噩夢的開始。
窗外的光線直直地照射進來,刺激著我那沉醉的雙眼,一醒過來便感知到有點不對頭,今天的宿舍比平時安靜了許多,而且靜得有些許詭異。一看時間,媽呀我的天!自己昨晚竟忘了設置鬧鐘,現在可能已經趕不及了。
話雖如此,我還是以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臉,再換上整潔的校服,讓自己看上去沒有那麼狼狽。可萬萬沒想到,衝出寢室的那一刻,出口卻早已被封上了。
我從未想過自己有遲到的那一天,更從未想過會以這種方式遲到。
門內靜悄悄的,只剩下我一個人,門外也是靜悄悄的,只不過多了一份風吹草動的聲響,顯得更加落寞。
爲今之計也只有等待宿管吃完早飯回來了,只是那傢伙以前當過體育老師,身材魁梧得很,唯一的不良嗜好就是深夜喜歡在黑房裡煲抗日劇,一人獨自面對他還是有些壓力的。就算他提早回來了,也不能避免被他先調戲幾句,然後叫來班主任再調戲幾句,最後纔會慢吞吞地開門放我出來。
一想到這,我的雞皮疙瘩又冒出來了。
我的雙手抓住了鐵質門框,接著拼命地搖動起來,發出好一陣“咔咔咔”的噪音,希望會有人注意這裡。宿舍的保險門即是刷漆的摺疊門,門間有很多菱形的空隙,但也堅固無比。
突然間,我身後的某一房間傳出動靜,是那種木板壓迫鐵條的刺耳聲,在空曠的走廊上格外清晰。
有人?我忽地轉過身來,脊背貼著門。一大團黑乎乎的影子覆蓋在掩藏後門的簾子上,搖搖晃晃的,不禁讓我想起了楊格瑞的畫。而最恐怖的是,某個陌生的腳步聲隨之而來,在空曠的走廊上不停迴盪,衝擊著我脆弱的腦神經。
只聽它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我使勁用手指塞住兩耳,不去聽那個詭異的腳步聲,卻沒法阻止它來到跟前。
最後呈現在眼前的是一雙扁平的紅黑拖鞋,還沒等我回過神來,它的主人便說話了:“嗯?我記得你是三班的......”
咦!這個聲音,難道是......
“王胖子?”
“噓!小聲點,你想找死麼?”小王連忙用鐵砂掌封住我的嘴,並把我拉到洗浴房門口。
短短幾秒,我便恢復了常態,看到他還穿著薄薄的的睡衣,很是奇怪,便問他怎麼還在這。而王胖子的回答也確實讓人無語,他說自己正在補覺,這個班主任已經批準了的,然而卻被我給吵醒了。
“補覺?你昨晚去做賊了麼?”
“問那麼多幹嘛?你到底想不想出去了?”
“想啊。”啊呀救星來了,我想報恩都來不及了呢。
“想就快點跟我來,否則被宿管逮住就是一個小過。”
“哦哦。”我的頭點得像雞啄米似的,顯然幾乎全指望他了。
只見王胖子繞過我往後門走去,那道門是一道嶄新的金屬防盜門,從安裝到現在幾乎從未使用過,若不從正門出去,那就只有這一出口了。我以爲他將要打開它,但實際上他卻沒有那麼做。
經過一番鬼鬼祟祟的窺探,王胖子轉入左邊的樓梯,與下層不同,明亮的樓梯間掛著幾件夏裝,之前我遇見的那些搖晃黑影估計就是它們。
帶著疑惑,我忍不住問道:“喂,你去哪啊,往上走還要怎麼出去啊?”
前面的王胖子撥開懸掛的衣物,亮出沒有任何遮攔的窗戶,他的手指朝下,斜著眼睛看著我。
“喏!就是這裡。”
“你的意思是從這裡跳下去,沒開玩笑?”窗口距離下面的小棚頂的高度約爲一米,發出聲響暫且不說,最要命的是棚頂的斜度還比較大。
“如果你現在不走的話,那就要等到宿管回來再偷偷溜出去了,反正你都已經遲到了,再曠課幾節也沒什麼所謂吧。”王孫表示很淡定,“放心,不會有事的,就算是我這樣的大塊頭,一跳下去就直接滑到草地上,嗯,玩滑滑梯就是這種感覺。”
切,說的倒是輕鬆。不過,他的前一句話倒警醒著我,在老師們的心目當中,我一直扮演著一位乖學生的形象,假如一旦連續曠好幾節課的話,那麼他們會怎麼重新看待自己呢。呼哧,我驟然感覺到那尖厲如雷的聲音正穿透耳膜,沒辦法,死馬當活馬醫吧。
我閉眼雙手合十,悄悄在心中畫著十字,祈求神靈保佑自己不會出事,雖然自己一向不相信鬼怪之說,但擁有信仰終歸是件好事。
外牆寬度大,我整個人蹲在上邊也沒覺得多緊張,想象自己摔倒在地上的那種渾身疼痛的感覺,臨陣退縮之意開始蔓延。
我呀,其實最怕痛了,小時候打屁股針都要老媽抱著,不過痛過之後就不怕了。記得有一次,我光著腳在房間裡玩,不小心踩到了釘子,雖然痛是痛,但最後也是自己忍著痛把釘子拔了出來。
這次也是一樣,並不是什麼特別糟糕的事,跳下去才發現,只是有些裸露的小石子把我的屁股扎疼了,眼淚也蹦出幾滴。
再擡頭望向窗臺時,那死胖子的身影消失了,捉摸不透他的心中所想,就連他的朋友也同樣讓人捉摸不透。
當我經過熟悉的食堂時,第一堂課還沒有結束,現在過去還可以找藉口說身體不太舒服,需要請個短假什麼的。但是等自己真的走近教室的,看見班上的同學聚精會神地聽課時,熄滅的心理鬥爭又燃起了。
嘛算了,等下課後再混進去也一樣,到時候一定要向老師當面解釋清楚。雖然我心裡是這麼盤算著的,可不知爲何總覺得有些隱隱不安。
在周邊亂逛是不被允許的,任誰看到了都會起疑,既然宿舍不能回去,食堂在這個時候也不開,那我就只能躲躲小賣鋪暫避風頭了。
我向左拐了個彎,鋪子門前種著幾棵挺立的“天堂鳥”,嬌貴的尖嘴朝向天空,一直都想不明白學校爲何種植這種東西,看著像鶴?嗯,我倒覺得不太像。
裡面的光線偏暗,老闆在收銀臺打著盹,我剛把腳伸進門內,他就被驚醒了,習慣性地動了動下巴,實際上只是對我點了點頭。見此,我還是懷著一份平常心擡起了左腳,呀,還沒等它著地,我卻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一聲鳥叫。
奇怪的是,那叫聲說不上悅耳,好像還有點低沉,聲音好小,但是聽著很清晰。我沒敢回頭,只是把它歸咎於自己病得不輕,輕微的幻聽屬於正常現象。
壓抑住胸中的不快之後,我盯著腳下的第二格地板磚又邁了一步,彷彿想要把我給叫住似的,詭異的叫聲又出現了。與第一聲不同,這次的音量明顯高了幾分。
原本動搖的心像被揪住了,我即刻轉身走了出去,皮革裝老闆凝視著我的背影再次彎下腰。
外面的天一片暗沉,空氣好像也變得苦澀,一眼望去,哪還有什麼鳥的影子?有的只是被風吹動的草葉而已。
但當我收回目光時,眼底忽然捕捉到地面一團會動的不明物,那果真是一隻從未見過的墨綠色的鳥兒,在沒過腳跟的草地裡蹦蹦跳跳。發覺到我在看著自己時,它也轉動著充滿靈性的小圓頭與我對視,只不過一對深黑的眼眸此時只保持著警惕。
也不知道怎的,它的瞳孔似乎流露出莫名的哀傷,其身上隱藏著太多的謎團,這促使我悄悄去接近它都渾然不覺。
直至我們的距離縮至一小片灌木叢,小綠鳥也沒有表現出想要逃走的意思,它仍舊呆呆地望著我,確定我對自身是否會產生什麼威脅。
正當我打算翻過那片障礙物時,小綠鳥突然對著我驚叫起來,叫聲恰如它的顏色般沉重,我立刻被這預警信號嚇得不敢再動了。然而很可惜,最後它還是展開近乎那黑墨般的羽翼,朝著校門方向飛去。
其實,神秘鳥兒的飛翔速度並不快,或許是因爲陰天壓抑的氛圍,它飛得也不太高。那會兒我即刻反應過來,彷彿被什麼支配了一樣,竟堅信不疑地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