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偏頭尋聲看去,只見一位高高瘦瘦的男老師站立在門口,短卷發像紋身一樣緊緊黏在額頭,瘦削的臉龐也襯托不出嚴肅的氣場。
“我看誰還敢說話的?”那位老師食指朝天,做出只有在警察鳴槍時才有的動作。
全體學生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個個鴉雀無聲,那刺耳可怕的尖嗓音仍在持續傷害著我們的耳膜,他不去當男高音歌手真是可惜了。同樣令人可惜的是,這位中氣不足的老師正是我們的新班主任,他的名字是鄧翔,在學校里的名氣并不差,為人和藹,做事也盡心盡職。
可偏偏,他卻碰上我們這個混小子遍地的班級,真夠倒霉的。
“倒霉?”某一天放學時,付宇培吃驚地問。
“是啊,你不覺得嗎?現在的三班已經變得不像三班了,我真不知該怎么辦好。”
“順其自然咯,你不礙著他們,他們自然不會來找你麻煩。”
“我知道,但是......”我支支吾吾地說,“這次座位分得也太不合理了,我怎么可能跟肖鵬坐在一起呢?”
“到底咋了呀?”
“那個肖鵬就是個典型的好戰分子,多次在課堂頂撞老師,簡直無法無天了啊。”
“老鄧把他安排到你的身邊,或許就是為了讓你來督促他吧,而且你以前也處理過不少問題學生了。”
“喂,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小組組長,并沒有你想的那么神。”
“嗯,這我明白,既然我被分配到三班來了,我當然會幫你撐腰的嘛。”付宇培的身影消失在寢室的拐角處,“回見。”
哈?話說我有什么理由信你,我們的位置隔了兩條“大河”,萬一我被人打了你會飛奔過來救我嗎?
星期二上午有一節電腦課,想到可以玩玩電腦同學們個個都很興奮。然而,對于很少接觸到電腦的我來說,此時心中毫無波瀾,從不明白它究竟有多神奇。可付宇培卻說,約翰的計算機是全世界最偉大的發明之一,雖智能手機可以看電影玩游戲,不過使用電腦就顯得高端大氣上檔次了。
他的話引起我的一點點興趣,但現實又再一次潑我一頭冷水。傳媒教室里的一體機大約有十五英寸大,只比小型的黑白電視大一點,其屏幕的顏色也比我見過的電視機單調多了。
這么小的電腦能干什么?當我問出這個問題時,同桌肖鵬已有了答案,他玩CF玩得很起勁,可我并不覺得有何刺激感,因為那個角色連一把匕首都握不穩。
我握著鼠標悄悄移動到左下角,打開了電腦默認的瀏覽器,可是網速慢得像蝸牛爬行,過了好久還是沒等到畫面。無奈之下,我只好點開桌面上的視頻播放器,但里面仍然沒有什么反應,不過就在這時,我驚喜地發現了本地庫存的影片。
是的沒錯,我向來喜歡探索未知的秘密,更喜歡秘密自動找上門。
這里緩存的影片只有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其名稱用一串數字表示。我吞了吞口水,手賤點開了第一部小視頻。而讓人啞語的是,視頻內容皆是實機拍攝的現實靈異事件,比如陽臺的花盤莫名其妙掉到地上、醫院的折疊床沒受到任何外力卻慢慢移動了一小段距離、無人的廢棄樓的黑色窗戶中出現詭異的白色人影等,無法解釋的超自然現象而事后又找不到人為修改過的痕跡。
一部放完接著放下一部,畫面的驚悚程度越加不可思議,任何靜止的死物好像都“活”了過來一樣,簡直有違常理。
然而,最后一部命名為90660的影片的風格與前面幾部大不相同:只見鏡頭轉到一片綠瑩瑩的草地中,淺粉色的花苞慢慢破開稀松的草皮,鉆出地表。接著,五片鮮艷欲滴的紅色花瓣同時伸展開來,暖黃花芯也跟著冒出了頭。
但是很快,幼小的花莖好像承受不住這朵漂亮的血紅之花,不知不覺歪向一邊。它也明白自己的命運即將到頭了,于是,花瓣們一一脫離花芯的周圍,回到地面換上一身暗淡的衣裳,又融入到土里。
聳立著的“高塔”很不情愿地倒了下去,可憐且還沒成形的骨架散落一地,最終化為了塵土。
就這樣,我見證了一朵叫不出名字的花兒從誕生到死亡的完整過程,本以為影片到這里就已經結束了,但在這之后的彩蛋卻是讓我印象深刻。
唯有這部影片原本是沒有任何聲音的,可當血紅之花凋謝后只過了五秒,我便清楚地聽到一陣沉重的嘆息聲,像是某人朝著玻璃窗哈氣,并不知其源于何物。
我看到,一團白乎乎的異物出現在凹洞里,它在一遍又一遍地往外擠,想要沖破屏障。登時,我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聚焦的眼睛開始遠離屏幕,不過終究無法移開。
這時,旁邊不遠處的草皮突然破開了,三根紅黑色的不明條狀物露了出來,然后再慢慢地向下彎曲,當我看清它們的真面目時,立馬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分明就是一個人的手!而且這個人......這個人......
我整個身體都僵硬了,連腰桿也挺得直直的,絲毫沒有察覺到已經流到臉頰上的汗滴。震驚之余,害怕的神色更是溢于言表,因為在正中間頂著一頭“亮白禿頂”的主人正用它那雙空洞洞的黑色深淵透過屏幕凝視著我!
那里面被填滿了泥土和枯葉,張著的下巴打著顫,滿臉都是孤苦和無助,仿佛一將死之人拼命扒開土地向我求救。盡管它的動作是如此的遲緩,可我還是發現畫面已經定格住了,鼠標沒有顯現出來,按退出鍵也沒有反應。
兩只眼珠因長時間暴露在空氣中而變得酸澀不堪,我連忙閉起眼用手輕揉,溢出的熱淚被擠下了眼眶,不過馬上就滲入到衣袖里。
等我再睜開眼時,先前可怕的畫面早已消失不見,變成了久違的藍色桌面,同桌也關閉了游戲,他正悠閑地瀏覽淘寶網頁。就算老師不走下講臺,也仍然知道我們在底下搞什么小動作。
丁鈴鈴鈴......鈴聲響起,一節課就這么莫名其妙地過去了,我來這里就看了幾部令人發指的小視頻,好像什么都沒干似的。
恍恍惚惚出了教室,我沒頭沒腦地往前走,腦中卻一直想著剛才的那個場景。確實,我幾乎對電腦這種高科技一竅不通,不知是哪位老兄在那里面埋了這么一個“**”,等著我這個剛上戰場的小新兵。
可那只是嚇唬人用的么?會不會有什么特別含義?死亡之花再度燃起,冥界尸骨重獲新生。
霎時間,賴福生的話語悠然出現,我是不是真的被什么不干凈的東西纏上了?嗚嗚,自己不會真這么倒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