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我決定不再理會他們,用紙巾擦拭頭發,只一會兒便干了許多。因為還不能睡,我只好坐到床上發呆,對面的宿友已經躺下睡著了,呼吸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恍惚間,他上方的墻面變成了屏幕,上面出現了付宇培最后的背影,他頭也不回地朝著自己的寢室走去,連一個側臉都沒有留給我。燈光一盞跟著一盞熄滅了,最后只留下一片黑暗,還有被拋棄的孤獨。
我死死抓著薄被子瑟瑟發抖,眼睛死盯著墻面逐漸擴散的亮光,啊,是月光,它悄悄從云層的縫隙中溜出來,觸摸到淺綠色窗簾,使之顏色越來越亮,最后才找到它們中間的一道突破口。
只覺身體忽冷忽熱的,我的眼角也滲出了淚水,這種難受的狀態持續了好一會兒。我全身的細胞仿佛都在克制我睡眠,不過很快,大腦皮層的防御機制最終被困乏感攻破了,然后,一切又重歸于無。
整個世界一下子都安靜了,而我也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迷迷糊糊當中,我發現自己在夢里,站在一條幽深的長廊之中,遠處的白色光芒正在向我招手。
幾個熟知的身影出現在畫面里,我能清楚地看見他們身上的每一個細節,仿佛很近,又仿佛很遠。而且,我也很確定,他們正向著有亮光的方向移動,我們之間的距離漸漸被拉長。
悲鳴無法藏匿,恐懼蔓延全身,如果被拋下的話,如果被丟棄的話,我會......
幾乎是自動的,我邁出雙腳挺身朝前跑去。同一時間,身后的冰冷黑暗也開始向我襲來,我不敢回頭。
也不知自己跑了多久,只知兩邊的細網逐漸染黑墻面,雙腳似乎再也感受不到地面的質感,速度之快令我差點以為自己就要飛起來了。
很可惜,最后他們還是離我遠去,被那團沒有一絲瑕疵的亮光吸收。而且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那純白的光芒在一點點增強,一道強光從里面迸發出來,連我眼中的彷徨也被其完全吞噬。
嗡嗡嗡......腦袋一片空白,頭頂的某處也在隱隱發疼。
身邊有人在走動,白光也在刺激著我的眼皮,我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但現在應該要醒來了。
很奇怪,我除了感覺到自己的頭痛之外,身體其他部位并無異樣,明明昨天還很難受,可只是一夜之間竟然好了許多。
莫非是做了那個夢的緣故?我還以為自己今天必須要請個病假來著,看來老天也不允許我有所懈怠啊。
在昨晚之后,我大概弄清楚付宇培那家伙究竟在謀劃什么了,可能他還在奇怪我為什么會出現在那里吧?
簡單地刷牙洗臉吃吃早餐,我準備迎接新一天的到來。我回到教室那時還沒覺得有什么不妥,直到有一次課間小月回過頭看我,細長的八字眉透著一絲絲擔憂,想說點什么但又止住了。
“怎么了。”我主動問她,“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不,沒什么。”
沒什么?她不說我更想知道,于是我轉頭去問同桌:“你看我今天有什么不同嗎?”
無聊的楊格瑞本來在看老師發下來的大綱,可當他一看過來時,眼睛立馬與我的臉保持半米的距離,還睜得老大老大的。
“?”我沒想到他的反應竟會這么大。
“沒有啊,我發覺才哥比平時帥多了。”
“真的嗎?不會只是在討好我吧?”
“絕對沒有,我當真沒騙你。”
楊格瑞堆起的假笑并沒有得到我的信任,我越發覺得有點不對勁,所以就去找有鏡子的地方查看,而不敢向女生們借。
一樓的廁所有一面大鏡子,而且這兒除了我再無別人,除了一兩位在隔間蹲坑的同學,我想,提前便秘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用鋼釘釘在墻上的方形鏡子果然很清晰,里面映照著另一個我,看起來并沒有什么異樣。我稍稍整理了身上的著裝,從頭到腳,接著挺起腰站直,很好,今天也是元氣滿滿。
我繼續走近鏡子,把注意力慢慢集中到自己的臉上,仔細查看那里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嗯嗯,沒什么稀奇的啊,一切正常,只不過是臉頰顯瘦了。
正當我貼著水槽邊上時,終于,發現了問題所在。
“怎么會這樣?”
展現在我面前的,不僅僅是奇怪了一點那么簡單,都說眼睛是心靈之窗,但此時我感覺自己的心靈之窗變成了可怕的顏色。
只見一條條不該出現的血絲纏繞在我的眼白之上,幾乎觸及到中央的黑色瞳孔,離近看時會覺得很不正常。
這我就不明白了,自己又沒有用眼過度或者熬夜等情況,怎么會出現血絲呢?實在想不通這和昨晚有什么聯系,我低下頭用水洗洗眼睛,閉上眼用手揉幾下,再看鏡子時,血絲似乎消掉了不少。
可能是眼部疲勞,以后多注意休息應該就沒事了,我這么想著,轉身便往外走。但走到門口時,我突然感到頭部有點發暈,考慮到自己以前也出現過這種情況,平時過一會就沒事了,所以我并沒有太多重視。
回到教室之后,我盡量不跟別人對視,雖然別人不一定就能發現,就算被發現了也只會出現類似小月或楊格瑞一樣的反應吧。
下一節是數學課,老師剛好叫我上臺答題,但寫到一半時,頭突然又毫無預兆地疼痛起來,接著眼前一黑。我下意識地用左手按住腦袋,右手的粉筆卻是掉到了地上,待癥狀減輕后,我又重新撿回粉筆把題答完。
而這一切大家都看在眼里,但終究沒人出聲說破。等我下臺回座位,小月就一臉擔心地勸我去看看校醫,楊格瑞也說腦瓜子疼最好及時治,越拖就會越嚴重。
聽她們這么一說,我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頭痛發暈應是昨晚受寒的結果。
以防萬一,我向班主任請了一個下午的假,也沒寫借條,直接就去看校醫。楊格瑞那貨還擔心我在半路跌倒,于是陪同我一起去,其實他只是想借機會逃課而已。
校醫是個長發女性,化上淡妝,一整套寬大的白色制服罩在她的身上,走到哪都帶著一絲風。她詢問我昨晚的情況,然后給我測了體溫,檢查了舌頭,確定我沒有發燒,只是給我開了一些頭痛藥。
之后,我和楊格瑞得以提前吃飯,偌大空明的飯堂只有我們兩個,飯菜也是剛剛才煮好的。
“哈,你就爽啦,整個下午都不用上課。”
我瞥了他一眼:“爽什么?又不讓出去,在學校里能干什么?”
“對哦,要是我的話,肯定會把宿友的PSP拿出來玩,誰叫他平時玩得那么爽。”
“可以的話,我現在就能打斷你的狗腿,讓你躺在病床上玩夠一個月。”我調侃道。
“別別,別弄我。”
吃完這一頓飯,教學樓那邊的學生也快下課了,趁人潮還沒形成,我們匆匆離開了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