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才,你在這里干什么?”是賴福生。
“呼,原來是你啊。”我擦了一把冷汗,虛驚一場,“這些人的面容看不到了。”
“要是你想看的話,到明天再看吧。”他背著沉沉的雙肩包朝前走了幾步,隨后又回過頭看我,鏡片反射出冷色的微光。
“晚上最好不要看。”
他的這句話令我想起了楊格瑞那張畫,所以就更不敢看了。我返身追上他,問題接二連三:“晚上看會怎樣?你看過了嗎?”
“知道了反而對你沒有好處。”
我呆呆地怔在原地,看著賴福生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線之中。
那天夜晚,我輾轉難眠,這種事情實在是太離奇了不是嗎?這種事怎么會發生在我自己身上?不,只要控制著不去想不就可以了?自己能平平安安度過這三年就該謝天謝地了。
第二天我一直睡到大中午才起來,招呼也不打,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匆忙回了家。
在院子里捉蝴蝶的小波見我這么快回來感到不可思議,蹭著我的腳邊又留下了一小撮貓毛,被它弄死的彩蝶不計其數。客廳里的沙盒子還在,小咪正躺在轉盤上安靜地睡覺,看來小波也沒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神嘛。
然而,仔細一看,門扣上的套居然不見了,門也沒有關緊,我的確低估了小波的實力。
上了樓,我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用抱枕捂住頭,讓大腦停止運轉,心無雜念。
妖魔鬼怪快離開,妖魔鬼怪快離開......呀,我會這么念,不就相信了這個世界上是有鬼的嗎?不行,不能相信這么不現實的東西,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鬼怪。
可是,就算自己怎么驅除心中雜念,那兩張畫還是會自動跑出來,加多少把鎖也沒用。
我決定下午去散散心,循著平時的足跡來到那片公園,因為附近小學放假的緣故,這里來了很多小孩子。他們帶了自己喜歡的玩具,那全是我的童年時代沒接觸過的新科技,揣著一部掌上游戲機就能撐起一片天。
在翠亭下圍坐著幾個小孩,他們正嘻嘻哈哈地享受著圓芋糕的滋味,曾幾何時,我也常常跟少時的伙伴們聚在一起吵吵鬧鬧,無憂無慮,滿滿都是童年的回憶。
可為什么,自己越是長大就越是孤獨呢?
如果那時自己有留下QQ號或者手機號碼的話,那么現在也應該能聯系到她了。偏偏忘了這么重要的事,我真想自扇嘴巴。
這時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了幾下,是某種心靈感應么?
我點開屏幕,發信人果然就是付宇培,他是我在學校加的第一個好友。像是能覺察到我現在的心情一樣,他在短信里說,自己在英佗市最大的奶茶店門口,叫我快點來。
英佗市是一座經濟大都市,路人皆知,它就挨著馬古鎮的邊上,只需坐船就能到,而那間最大的奶茶店我以前可沒少去過。這真是求之不得,說不定他又要請我吃什么好吃的,涌起的食欲令我馬上答應下來。
我用了幾分鐘便步行至碼頭,倚靠在欄桿邊遙望河對岸的城市,候船室里擠滿了人,能坐的地方少得可憐。
不一會兒,轟隆隆的響聲出現在河面上,一只刷滿綠漆的鋼鐵集合體慢慢朝著這邊駛來,它的尾部還拖著一排翻滾的白色波浪。
只見它將自己左側那一面挨近浮臺,固定在浮臺邊的黑色輪胎減緩了撲面而來的壓力。當整塊浮臺往岸邊壓了一下之后,整只鋼鐵集合體最終站定了,緊接著,兩位大媽模樣的工作人員走出來往洞里插上鐵錨。
這艘客運船一共有兩層,一層是客艙,二層則是控制室。船體由客艙中部的柴油機驅動,運作時會飄散出十分難聞的燃料氣體,再加上“砰砰砰”的劇烈噪音,所以當船開動時,坐在船艙內的乘客并不好受。但因為價格低廉,有不少人還是樂意搭乘的。
客艙以柴油機為中心安置了一圈座位,全部坐滿可達四十人,加上其余空間,要達到此客運船一百人的限制人數還是不成問題的。幾乎每一次上下客,客艙內都是滿人的,不少開著摩托車、女裝車的大媽大叔為了圖個便利,也會跟隨乘客們一起擠。
雖習慣了船內的環境,但我還是喜歡挨在船舷邊站著,日月如梭,河水依舊是難看的暗灰色,是一種缺乏生命活力的顏色。涼風吹亂了我的發絲,像在安撫我的臉龐,不過它帶來的氣息已經不再是那么新鮮了。
下了船,人流分散,我走在道路的右側,英佗市碼頭的出口附近是一個小型的批發市場,冷寂與平靜是這里的代名詞。
付宇培發來信息說,自己在奶茶店等得久了,感覺有些枯燥,于是就到夾角的一家熟肉店吃幾根鴨脖。說真的,當我看到屏幕上的那幾個字時,口水直流,恨不得立刻趕到他那里,為此我還故意只帶了幾十塊現金,打算隨便宰一下這只到手的肥羊。
嚯哈哈哈哈......我是不是太卑鄙了呢?
左轉直行,過紅綠燈,跨過圍欄,撥開圍觀的人群,再向右走六十米,我終于站在一家比公交車車廂大不了多少的熟食店正前方,模樣神氣十足,就是這里了!
咦?付宇培那貨呢?
我低頭又掏出手機看,果然,他在四分鐘前又發來了一則信息,說自己在店里吃完了鴨脖也沒見我來,所以就到步行街的一家電腦城看電影去了。話語中帶有一絲絲嫌我太慢的意味,不過在我看來,他倒是有種想要耍我的意思。
一波三折,我最后在那家電腦城的二樓找到他。
穿著一身V領牛仔衣的付宇培正坐在一張橘色沙發上觀看一部大屏的液晶電視,而且絲毫沒注意到我的到來。
“這是什么?《絕體絕命都市》的宣傳片?”
“嗯哼,”他偏過頭看我,“你喜歡看災難片么?”
“也不是說喜歡,偶爾會看看。”
“嘛。我想也是,大部分的災難片都和人類的活動有關,我們肯定遭到了大自然的報復。”
我不明就里:“你到底想說些什么啊?”
“沒什么,就當我在自言自語好了。”付宇培從沙發上站起來,原本他就比我高得多,再穿上一條窄腳褲之后就顯得更高了。
“這里不方便,我們到隔壁餐廳繼續談。”